小姑哦了一声,没多大反应。
许虽迟等了会儿,见许年年没再说什么,主动问:“还有什么事吗?”
许年年想了想:“你……去给我带肉夹馍。我让谢舒晴去找你,她开车,暖和。”
许虽迟说了声“知道了”,便挂了电话。
小姑特别喜欢吃肉夹馍。
以前在自己小学旁边,有一个小摊,夫妻两个天天在那边卖早餐。最好的就是五六盘菜,用一个白吉饼满满夹菜,小姑送自己上学时顺便买一个,然后慢慢悠悠走去学校。
嗯,小姑还喜欢漏菜。当然这类事许年年不知道干了多少,都被自己看了去。用她的话说就是,反正是自家人,出糗了就糗了,暑假的时候也大大咧咧,热裤背心拖鞋沙发薯片,还有许虽迟买的可乐雪糕一躺就是一整天。
许虽迟把手机揣兜,校门口冷冷清清,也没有平时的人来人往。
也是,这么大的雪,谁愿意出来受冻。又往往出校门口来的这条大路上看了一眼,赵可一还是没出来。
想想买肉夹馍也就几分钟的事,毕竟为了方便学生吃饭,出了校门这一条街都是卖小吃的,现在下着大雪,人应该没几个。
黑色的保时捷行驶在清出一条道的白茫茫的公路上,砸落的大雪好像要把整座城都埋了。
“话说你侄子挺谨慎的嘛,这个年纪的男孩子,看见漂亮的大姐姐就挪不开腿了。”
谢舒晴开着车,一头青绿的短发最近好像该剪了,耳边的那一绺和肩膀若及若离,卡其色的风衣被放在副驾驶座上,安全带勒在黑色高领毛衣上,勾勒出长开了的大姐姐身材。
手机被她放在挡风玻璃前的支架上,高清屏幕里,许年年坐没坐样坐在火锅店沙发上,旁边卫生纸上堆了一堆啃干净的小黄鱼骨头。她边涮羊肉边说:“那当然,也不看看谁给他当姑姑的。我从小教育他男孩子在外边要保护好自己……”
谢舒晴接口:“教育他冷嘲热讽阴阳漂亮大姐姐年龄大……”
许年年点头称是:“小迟说的对,你确实有点大,难怪叫‘大姐’。”
谢舒晴瞪了她一眼。
许年年啊呜一口吃掉精心涮好的羊肉:“专心开车,亲爱的年方二五的大姐姐。”
谢舒晴更加郁闷,眼神恨不得把许年年吃了。都怪那个许虽迟,叫什么“大姐”……余光又瞟了一眼自己胸前,虽说坐着开车,可怎么也看不见大腿,娃娃脸忍不住一红。在心里唾弃这种想法。
许年年准备挂掉通话,翘着二郎腿中二病又犯了:“朕的御用司机,好好开车,将朕的皇侄和他为朕进献的御膳带回来,朕必有重赏。就这样,朕要处理军机事务了。”
“……”谢舒晴。
“合着您的军国大事就是吃火锅是吧。”
这样的吐槽许年年大帝听到了就是“啊对对对”,我许大帝的脸是上古仙器,核弹来了都炸不碎。可惜许大帝没听见,她已经挂了。
高帮黑白运动鞋包裹的纤足踩下油门,黑色保时捷在大雪里驰骋,女骑士在寻找亲王的路上破荆斩棘。
许虽迟拎着袋子从袁记肉夹馍的店里出来,先前落在身上的雪因为进店里暖化了,所以现在身上深蓝和白色相间的校服变成黑白的了。
把袋子装到背包里,至少还能延缓散热,不然回去许年年又要撒泼打滚什么你把我原汁原味的肉夹馍弄凉了,你想让我拉肚子吗之类。
抱起快递包裹,空出一只手拉行李箱的拉杆,许虽迟回到学校门口等赵可一。
以防万一,他还是问了门房保安一声:“李叔,刚才有没有个女孩从学校出来?”说着形容了一下赵可一的样子。
老李重新给保温杯里边填了点水,也给许虽迟倒了杯。
“等女朋友?刚才好像是有人从学校宿舍楼那边出来,雪太大了,她戴着帽子口罩,看不大清长相。”
许虽迟摇头:“妹妹。”
赵可一确实在外边总戴着口罩,可能是怕见人吧。他是最近才搬到妈妈和赵叔叔的家的,对这个妹妹还不太熟悉。但就某些特征来说,应该是了。
所以,赵可一是自己先回去了。也是,名义上的兄妹俩并不怎么熟,还是不去找她了,省的讨人嫌。跟她说一声注意安全就行了,反正都是快成年的人了。这样想,他心里的歉疚消散了不少。
老李的视线落在少年湿透的校服上,当哥哥当到这个份上也没谁了。他拍拍少年的肩,催促道:“既然你妹妹都回去了,你也赶紧回去,大雪天的小心冻感冒了。”提醒一两句就行了,他要是想留下暖暖,也没什么。
许虽迟把喝完水的杯子还给保安,道了声谢。身上的寒意渗透,哪怕喝下热水,也迅速冷却。即使没用,他还是把身上衣服裹了裹。往外边看了看,大雪和寒冷密密交织成一张网,狩猎仅有的热量。
离开学校,行李箱的轮子在雪层上留下两道痕,追逐着主人的脚印蔓延向前。
许虽迟的耳朵非常好,能听见很多东西。他觉得这是随了爸爸,只不过这基因可能退化了。
爸爸在警署的调查局供职,一到查案子总要叫他去。爸爸可以听见凶手长什么样子,可以看见凶手说了什么话,他管这叫犯罪心理学的超纲应用。但是许虽迟知道,犯罪心理学没有这么厉害,尽管是超纲的。这可能也就是他那么受欢迎的原因。
这个男人总是出差,把妻儿抛在家里,一个人到遥远的地方出差。也许是良心发现不忍心许虽迟的妈妈貌美芳华就独守空房,于是两人就离婚了。
法官判许虽迟跟了爸爸,从那一年开始,刚上小学三年级的许虽迟一个人住在爸爸租的房子里,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长大了会打游戏,会骑车子,就一个人打累了游戏倒在床上睡觉。
爸爸跟他说过会在冬至的时候回来陪她吃酸汤饺子,虽然他并不喜欢吃酸汤饺子。但还是找了很多家,想找一家最好的。
许虽迟站在路口的公交站牌前等车。
他听见不远处的车轮轧雪的声音,黑色保时捷的样子出现在脑海,车里边的人是不久前才见过的姐姐的闺蜜,简称大姐姐,读作大姐。
还好这人还记得他,他还以为跟许年年一样不靠谱。
黑色保时捷停在许虽迟面前,青绿短发的大姐姐打开车门,看向许虽迟。
谢舒晴本来想捉弄一下这个喊自己“大姐”的小弟弟,但看到他身上湿透的校服,还是有些难受的。
湿透单薄衣服的少年站在雪中,凌乱的黑发还粘着雪粒,面容如雕塑般线条明晰,棱角分明,在彻骨的寒冷中更加削瘦。
许虽迟让她打开后备箱,把行李箱和背包放进去,唯独抱着爸爸的快递。
谢舒晴示意他坐进来。许虽迟刚要探头进去,大姐姐顿了下说:“等下。”
随即从脚边袋子里取了一条毛巾,撕掉上边的标签,迟疑了一下,还是决定自己来。小弟弟很听话的一动不动保持着探脑袋进来的动作。谢舒晴端住许虽迟的脑袋,还是嘱咐:“别动。”
许虽迟一动不动,看着黑色高领修身毛衣的大姐姐,冷风从自己身旁缝隙钻进来,还是吹掉了大姐姐脸上的血色。
谢舒晴给他把头发擦干,自己冻得直打哆嗦,赶紧让接受完大姐姐擦头服务的许虽迟坐进来,嘭的把车门麻溜关了。
许虽迟感受着车内温暖的气流。
“你其实可以不用帮我擦的。”
谢舒晴一瞪,杏花一样的眼睛圆睁:“我乐意,不行?”暗自腹诽,有这么温柔的大姐姐关爱你还不乐意了吭。
许虽迟不说话,你对你对。
“把校服脱了。”谢舒晴扣上安全带倒车。
许虽迟一愣。
谢舒晴翻白眼:“你不冷啊。”
许虽迟从善如流,把校服放到后边座位上。
谢舒晴看了眼导航,附近又堵起来了,刚才过来的那条路也堵住了,只能绕远路走高速。
旁边的小弟弟安静坐在副驾上,看着挡风玻璃外越来越大的雪,雨刷的摆动完全阻挡不了大雪的侵扰。
好在这条路离高速并不远,早上因为堵车刚清过,这个时候没多少,还是能快点回去的。
许虽迟看着上边写着收件人许言颂的包裹,想打开看看是什么。反正现在也没什么事干,刚才也跟妈妈和小姑留过言了,赵可一自己回去了。
许虽迟看了眼谢舒晴,专心开车的大姐姐英姿飒爽,短发干净利落,赏心悦目。鉴于她是小姑的闺蜜,跟刚才没啥关系,勉强能信任,爸爸的包裹又不是啥见不得人的东西,就不避讳她了。
问谢舒晴要了把小刀,是女孩子专门用来做美工的美工刀。许虽迟划开包裹,里边是木头的长方体盒子,里边泡沫垫垫了很多层,应该是比较贵重的东西。
许虽迟把泡沫垫划开,一张平整的四边形白纸上,搁着一把金锁,上边精致繁复錾了一只兽,好像富贵人家给小孩子戴的锁子,寓意平安富贵,只是这上边不龙不凤,看不出来是什么东西。
谢舒晴虽然上了高速,好奇心依然在这边飘着,看见这奇怪的锁子,就想摸摸,皓腕上戴着镯子的白嫩手手就偷偷摸摸往许虽迟怀里摸。
正在思考爸爸要这只金锁干嘛的许虽迟的视线里突然闯入一只手。许虽迟愣了下,来不及欣赏那只手上粉粉的指甲和嫩嫩的指肚,大惊失色:“大姐你干嘛呢!这高速!!!”
果然,许年年的闺蜜和她一样不靠谱。
谢舒晴收回手乖乖开车,高速路两边单调地推着没来得及推走的雪,单调的很。还不如旁边的人……手上的锁子好看。旁边的烦人小弟弟又叫了她一声“大姐”。谢舒晴握方向盘的手都有劲了。
无奈于某人刚才的态度,女骑士只好乖乖为摆弄金锁的亲王开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