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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徒弟你怎么这么怂。”千容袭大概看出来我的百般不愿,出声解围。

我紧张的心总算松了口气,深呼吸了片刻,整理情绪:“我……我以前是仙啊,你知道的。”浓烈的委屈在可怕的氛围中变得异常镇定。

“所以呢?你连你师姐都不敢打?”千容袭反问,带着许多疑惑不解。师父的脑回路还真是奇怪,我怎么可能是他所说的那般仁慈。

“不是,我现在几乎都没有了修为,相当于废人一个,怎么可能打得过师姐。”千容袭看了我几秒,不可名状的情绪在他心底生根发芽。

“你师父把你修为给夺了?”

“对啊。”接上这句话时我莫名自然,仿佛过往那一切早就于我无关。

看见千容袭那张举世无双、不可一世的容颜,与神界那些冷漠的弟子不同,便总忍不住多聊上几句。

“以前我还是宗门弟子的时候,除了几位长老师父还有屈指可数的师弟几乎无人能敌,但是后来……我被诬叛出师门,师父他没有选择相信我。”

“被人诬陷逐出师门,修为被废,还被人下蛊,靠!徒弟你也太惨了,究竟是跟了个什么师父!”千容袭突如其来的话吓了我一大跳,那柄月华长剑被他“啪”地一下插进地里。

千容袭直言不讳、恨铁不成钢的模样险些将我逗笑。

“就……那个人可厉害了,大概是造了什么证据让我的师父信服吧。”我将自己的推断托出,倒不想因为这点事而对钟月霖恨之入骨,那个时候我已经尝够了。

温芹舒很冷静地在旁问:“所以你不甘心?”

我先是一愣,随后又换上一副风轻云淡的笑容。“对啊。”

我怎么敢不甘心?钟月霖一身身为修仙领袖门派的掌门,我一个从穷乡僻壤之地捡来的弟子,多年来对他言听计从。不甘心吗,或许是有的吧。但那些不甘,对于那时候的我来说就仅仅只是对宓仲平的“恨”罢了。

“你那个师父,脑袋怕是被驴踢了,连陷害还是真事都看不出来。”我因千容袭强说的道理喉间一梗,人都有犯糊涂的时候吧,像师父这样有着清醒头脑的人不多。

虽说师父的修为尚不及钟月霖那厮的千分之一,却在我那点小私心看来,若再过个千万年后,莫说是钟月霖就算是天外神尊来了都未必打得过他。因为——仁者天下无敌啊。

“枫儿,要不你考虑来我魔界效力,我这有一个法子,必定将你那体内的仙根去除得干干净净,日后修我魔界功力,来去自如、杀伐快意,岂不美哉?”千容袭诚恳且期待地看着我。

还能这样?我震惊在原地:要知道,一朝堕魔,若再想回到从前就难了,我担心的不是我堕魔之后无法再回到从前而是……“真有那么好?”“对啊。”千容袭毋庸置疑的语气几乎让我相信去仙根堕魔是一件无比容易的事。我不愿就此沦为神界的叛徒,也不愿再做一遍重蹈覆辙的事,况且,这其中不为人知的波折……按千容袭的性子该是知道但有心或者无意忽略了的。

我设法转移话题:“成为魔能干什么?”

身为魔还能干什么,还不就和神界那些人一样,每天喝喝茶聊聊天听听八卦,勤奋的时候练习一下术法,懒怠的时候嘛……

“为师不是说了嘛,你看你师姐、我、你师祖还有整个容玉堂都隶属于魔界,过得多逍遥自在。”千容袭像是很赞成自己的观点,毕竟那是没有经历过仙门条规束缚的魔啊。我看着千容袭,仿若有一瞬在他身上看见了过去的自己。明明渴求的路途就在眼前,我却高兴不大起来,或者说“天上不可能掉馅饼”,如今的抉择又不知明天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容我想想吧。”半晌后我回道。

虽然仙根未除,但所谓“成仙成魔,均在一念之间”,神魔两界术法有异曲同工之处,自然而然凭借转换也可勉强修习一二。

但若是修者辨识能力不足,很容易因此而走火入魔,那与正常的修魔者不同,将会承受仙根动荡之煎熬,成仙不能,成魔亦有艰难,若是想成仙,则需全力稳住仙根,或是后者,需全力毁掉仙根。摧毁仙根不比稳持轻松多少,若是能力不足够摧毁或稳持,修者将会一直困于两者之间备受煎熬。所以我亦不敢贪多,只能挑一些能够透彻理解的术法进行修炼,结果可想而知,进展缓慢。

这日,风清日朗,师父不在堂内,我在疏归院待着无趣,便出去走走。

“师弟快来!”

一道女声打断了我持续的步伐,我循声,是师姐,她周围还站着俩位素未谋面的。

“你们这是聚在此地干什么?”我御剑闪身至近前。

温芹舒见我过来,赶忙热情地介绍道:“这位是魔界第一楼邀月楼的贤仪姐姐,是不是可温柔了?”要说温柔,没有谁能比像师姐更温柔了,我内心暗自回道。循着温芹舒目光看去,那女人一袭褐红相配的衣裳,面上稍抹红妆,令观者不由感叹“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这几年若卿想你想得紧,我每次去问他,他都还惦记着你十几年前跟他说的那什么宝贝。”一旁的玄衣男子道。

“呵呵,哪有什么宝贝。”听他们闲谈,我仿佛也能知道那是何一番景象。

温芹舒没有参与两人的闲谈,反而兀自不知从哪里变了把琴出来,递到我身前:“师弟会弹琴吗?”我见她期待如许的目光不忍拒绝:“会一点。”接过她手里的琴,我席地而坐,琴身轻若羽毛,色如冰晶,素手拨弄一二,音色如空谷回音,清冽而萦绕不绝。

我闭上眼酝酿了些许,将一曲随兴奉上,宛若过了许久,耳畔蓦然添了道埙声,夹杂着琴音,一前一后,如堪破红尘的人幽林独坐,又如沉沦潦倒之人低声泣诉。

我睁开眼,温芹舒闭上的眉目就在不远处,她的埙声在我心间缓缓回荡——尽管过去行如泥泞,但往后会有宁静心安。不论这片刻是否乃我多思,我皆希望温芹舒带给我的感觉是真的。

一曲完,我率先停了下来,起身将琴归还她:“师姐。”

“等你日后在容玉堂扎根,会有许多好玩儿的东西的。”师姐像是看穿了我,晦暗不明地道。“嗯。”对此我也只是淡淡,并未当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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