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既有更好的选择，又为什么要选择聂云照呢？

若换做是宓仲平前来挑衅，他也就见惯不惯了，可偏偏是聂云照——曾经一个他怎么也无法怀疑的人。

宓仲平大概这几年都未曾想到，有人自愿步了他的后尘。

“在想什么？”听到身畔的声音慕容枫回过神，才想起自己约起萧玉璃特意前来这泯峰一探究竟的目的。

“当初邀约于你，你毫不犹豫就答应了，私自同我下界，长悠的长辈不会怪罪吗？”慕容枫脑袋里的疑问一环扣一环，在见到萧玉璃展露的笑颜时烦心事却如尘烟一般淡去了。

萧玉璃模样很是随意，答道：“我长姐在长悠门内声望显赫，我的要求，她向来还不敢拒绝的，只要冲她撒个娇，她就受不了啦。”

“你个小机灵鬼。”慕容枫情不自禁勾了一下她的鼻梁，调侃着说，“明明都是上千岁的人了，怎么还跟个小孩子模样。”

“胡说！”萧玉璃佯怒，像是有些介意这般被人指摘，“我明明才一千多岁，你都把我说老了！”“你还说我！你呢！你呢！”萧玉璃有些气愤地动起手来，在慕容枫的腰间大肆逗挠。

慕容枫愣怔了少许，随后眉眼间漾出笑意，抓住挠痒的两只手靠近萧玉璃满是得意地道：“我可比你年轻多了！你是羡慕不来的。”

“哼。”萧玉璃轻哼一声，把头蓦然撇向另一边。

“玉璃？”无声回应。

“玉璃？”“……”

还是无回应。看样子是生气了，这该如何是好，他最不擅长哄人了，他连自己都哄不来。

思考了片刻，慕容枫拉起萧玉璃两只手，温缓地贴在掌心，细声道：“我知道我的怪脾气，如若是惹你不快了，你大可不用气着自己，要不你打我解气……”

萧玉璃转过脸来，一脸懵然：“什么？”

“你该不会生气了吧……”慕容枫小心翼翼打量着萧玉璃的神色。

“生什么气？我为什么要生气？”怎么突然就判若两人？

慕容枫压下心中疑惑，强装笑容：“没什么，我还以为你生气了呢。”

萧玉璃法术在慕容枫之上，一路上对他帮助很大，不出一会儿行至目的地。

“大概三年前此地妖肆横行，你要小心。”慕容枫有些不太放心地叮嘱道。

话音刚落，萧玉璃便唤起长剑，不消片刻就化作一道光芒直冲赤水山顶，不过小半柱香，她便御剑回来了。“我查看了下四周，妖气已经极为收敛，确实有三年前生乱的痕迹，不过现在妖气羸弱，不足为惧。”萧玉璃正色说完，转过头又朝慕容枫问道：“你之前说师门让你和师兄弟三年前来此除妖？”

慕容枫点点头。

萧玉璃沉默了半晌。“……太残忍了，就算对于千年的修者来说这确实是历练的好方法，但是你师门还漏了一个细节。”

“什么细节？”慕容枫好奇反问。

萧玉璃犹豫了一会儿，面色有些异样。“嗯……怎么说呢，妖界与仙界所修术法不同，其中有一种蛊惑人心之术，饶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未必能轻易破解。若是你和你师兄弟之中有极擅杀戮之人，或许和其人待在一起会比较安全。”

“诶？等等……你身上——”思索间，慕容枫被萧玉璃猛然逼近，半掩的杀心和警戒吓了慕容枫一激灵。慕容枫身子朝后微仰，有些明显地紧张：“你……你做什么？”

萧玉璃皱了皱眉，又松开，金眸紧盯着慕容枫的眼睛，眸里现出厉色，似是极其恼怒。“你是何时染上妖气的？”

妖气？慕容枫在脑海里仔细搜寻，“难不成是那个红白狐妖？”

“狐妖？”萧玉璃神情颇为激动，“你和那狐妖是什么关系！”

“她……”慕容枫仔细回忆，道：“她貌似对我用了你口中所说的某种蛊惑之术……”

“她竟不直接了结你，还将自己的三成功力分给你，这让我真的难以相信你们之间不存在任何关联。”上一秒还坦诚对他的萧玉璃，此刻却是默默拉开了距离。

“你不信我？”慕容枫不受控制似的，语气冷得惊人，瞳眸也显现出异色。他突然五脏肺腑都感受到憎恨，因为看不见自己，不知道此时他的面容早已扭曲得像一只妖。

妖冶、肆意、张狂。

“妖动取术法之时就像你现在这样，理智大多为情绪所占据，你如果再不停下，日后可就要沦为半仙半妖的怪物了。”萧玉璃振振有词，口气淡漠且疏离。

慕容枫眼中的异色逐渐褪去，全身有如被抽干一样毫无气力，只能间歇性喘着粗气。

过了好一会儿。

“玉璃，抱歉。”慕容枫神色倦怠，语气平淡。

“我这些年一直压制情绪才得以活到今天，还有，若不是遇见了我师父，兴许现今我会品尝百倍痛苦。”说起自己的经历慕容枫还是口吻平静，就好像那些并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可是……”

“我猜你定会请求我帮忙，助你逼出你体内的妖力，”萧玉璃准确猜出他后面所想，“但真实情况是我无能为力，只能委屈你一直压制着它了。你且放宽心，只要没有过激的情绪波动，它应该不至于祸害到你的仙根。”

竟是这般，这么多年的压制算来并不白费。

“风有涯？”宓仲平赫然地睁大眼睛，“你竟还没有死？”

和最后见他的时候一样，慕容枫但笑不语地欣赏着宓仲平从平静到惊慌，再到厌恶的表情。

他不准备出声说点什么，对于这种昔日暗算他的人来说，说什么都无法挽回他的尊严。

尽管宓仲平给他的印象有多难忍，但慕容枫自认没有做过对不起他的事情。

但凡当初多一些戒心，也不会被这般势利小人所欺骗！

宓仲平看着慕容枫朝着自己走来，早已吓破了胆，却见慕容枫走到近处，只是稍稍友好地行了个见面礼，温和地问候道：“宓仲平师兄，好久不见。”跟在宓仲平身侧的师弟一脸不明所以。那似笑非笑的笑容，宓仲平再熟悉不过。

哼，胆小鬼。与之匆匆擦肩而过，慕容枫一改之前的神色。

如以往所见，他脾气向来很好，没必要闹开的事情他都会选择忍辱负重，但能得他包容之人一直以来都是向善之人。至于他宓仲平，还不配。

“风师兄——”远处一个高昂的声音在唤他，一个青衫长发男子急切地朝他跑来。

“有什么事吗？”

“那边有个女弟子本来正在广场上习剑，突然间就晕倒了，外门之中修为高的师兄我不认得几个，就只能来找你了！”青衫师弟停下脚步，一边喘着气一边叙述。

“快带我去！”“好！”

来到外门广场前，只见一个身着素衫的弟子倒地，面色泛青，手中的剑早已脱落。只不出两眼，慕容枫就判定她乃运气间断所致。

慕容枫起身整了整衣衫，正色道：“她这是内力不足够强行运气所导致的，她气血无法融于术法流通，在未堪破修炼之前，气血停滞。”慕容枫顿了顿。“你用明心草加上彼岸花熬成汤药给她喝，三个时辰内应当能够醒转。”

青衫师弟闻后赶忙鞠躬道谢：“多谢风师兄！”

慕容枫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以后别在外人面前这么叫我，我不喜。”

“啊，啊……”青衫弟子愣了一瞬，有些摸不着头脑。

该说的他都已经说了，再闹也逃不掉了吧。他悠悠在心里叹了口气。

钟月霖当初只是将他贬为外门杂役，却口口声声称自己的大弟子死了，可见他将名声看重得何其重要。

而如今他在门内所行之事，无外乎他的心软及私心：当初愧对于那批施恩过他的外门同门，如今却杳无音信，毫无踪迹。

若当真钟月霖容不下他，也无需牵连旁人。若又因此惹出一段风言风语，像往日宣布慕容枫去世那般，确会让他头疼。

“上次赤水山，多谢你了。”翌日，慕容枫赴传音鸽之信来到苍山，碧衣无暇的女子慵懒地躺在玉塌上闭目养神。

慕容枫轻手轻脚走过去在她近前挥了挥，萧玉璃困起觉来和普通人也没大区别嘛，凑这么近也不见有什么反应……慕容枫正准备笑笑她，谁知咧开的嘴角还没来得及收回去，就被刚苏醒过来的萧玉璃给瞧见了。

“什么事这么开心？”萧玉璃询问。

“无，无事。”慕容枫一下有些心虚。

“上次……赤水山那回，我本应该好好谢你的。”慕容枫面不红心不跳地走到一旁怪状的石块上倚着，一本正经地说，“但属实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没来得及准备。”

萧玉璃听后眸子里现出笑意：“我哪有什么喜欢的，赶路许久，你当也累了吧，这玉塌我就借你歇息一会儿。”萧玉璃拍了拍玲珑剔透的玉塌。

慕容枫的重心点不在这个，试图转移话题。“这玉塌……应当价值不凡吧？”

萧玉璃细细想了一番：“嗯……这么说确实有些不凡。”

“那你歇息的时候注意会儿，别压坏了就成。”

慕容枫失笑，这一笑就许久停不下来。整座苍山山顶回荡着他愉悦的笑声，萧玉璃差点也被慕容枫带偏。

“有这么好笑吗？”萧玉璃疑惑。

慕容枫笑得前仰后合，许久后停下来。“别人都把宝贝当宝物，怎么你倒反过来拱手让人？”

“这可算不得宝物，我长姐掌管的宝库宝物那才叫多，这只是我上次无聊借来的，不是什么稀罕物件。”

闻此慕容枫心中有了大概。“你长姐……是长悠的长老？”

“对呀。”萧玉璃点了点头，并不否认。

“你是她徒弟？”

“你怎么知道。”萧玉璃有些疑惑。

“那我岂不是捡了个宝。”

“什么宝？”萧玉璃见慕容枫神秘兮兮的模样，实在是忍不住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