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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上午十点,思聪踌躇满志的回到了农家小院,一进门他嬉皮笑脸和妈妈打了招呼,妈妈告诉他学成气的今天都没有上班,还在床上摊着呢。

思聪赶紧跑到房间里去,他进去之前也换上了一副嬉皮笑脸,海门进屋就“爸爸”先喊上了,等掀开门帘一看,学成正瞪着大大的眼睛看天花板,四肢僵硬,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

思聪赶紧走到跟前,嬉皮笑脸的说道:“爸爸,你这时怎么了,怎么是这副造型啊。”

学成一句话也没有说,还是一副躺尸状态,而且从他的表情来看,他的火气似乎在慢慢升腾起来。

思聪赶紧宽慰道:“爸爸,我昨天一晚上都没有睡,一晚上都在想我们吵架的事情,后来我终于想通了......”

思聪话还没有说完,学成就一个机灵,立马坐了起来,说道:“想通了就好,想通了就好,你可是我这辈子最大的指望了,你脸还疼不疼,其实爸爸不应该打你的。有没有破相啊。”

他要凑过来看,思聪不好意思的摸摸脸,说道:“放心吧,我这这张脸比京城的城墙还厚,怎么会破相呢。”

学成心疼的问道:“你早饭吃了没,我也没有吃呢,要不一起吃。”

思聪看着学成憔悴的神情,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怎么摊牌了,他想想还是便吃早饭便谈吧。

在父子俩吃早饭的时候,其他家人都躲的远远的,害怕这两人伤及无辜,特别是思熊今天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把饭菜端过来之后竟然主动请缨,要去帮学成到工地上干活。学成看了看思熊,表扬了他一句后,思熊来不及客气就带着劳保手套撒腿跑了。

学成吃了两口饭,突然问道:“我怎么感觉不对劲啊,你说你想通了,你想通什么了,你是不是话没有说完。”

思聪刚吃了一口炝黄瓜,听学成这么讲,一下子就呛住了,呛的脸都红了,鼻涕都下来了。等他整理好,把气息理顺了,慌忙说道:“爸爸,你是六十年代的人,你也全程经历过改革开放的,我觉得你对我的婚姻应该持开放的态度,对我今后的职业也应该持开放的态度。”

学成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和馒头,盯着思聪问道:“什么叫开放的态度。”

思聪看学成一脸严肃,有点小紧张。他低头搓了搓手,心里给自己鼓了鼓劲,说道:“开放的态度就是你不要非红就是黑,你不要非要逼着我找一个官家的女儿,你不要非要逼着我去走仕途,去当官员。好像我不听你的,不按照你安排的去做,就成了黑五类了。开放就是要对一件事情不要先入为主,不要非红就是黑,而是要用开放的态度,你能不能让我去闯一闯,我闯的路说不定比你指定的路要更好,而且我也觉得为什么非要入赘人家受那个窝囊气呢?”

说着说着,思聪有点想哭的感觉,但他还是忍住了。

学成叹了一口气,他似乎被思聪给说动了,他这次没有发火,而是语重心长的说道:“你现在觉得你能力很强,水平很高,不想听父母的劝说,好像比我们更懂得社会的道理,但你不要忘记了你表姐的惨痛经历。婚姻一定是要能相互扶持的,你今后的人生路如果没有贵人扶持,你的人生路必将很坎坷。这个世界上亲戚关系是相对可靠的,你看看我们这边的亲戚,哪有一个人是上得了台面的,哪一个能帮到了你的,你要是能找到之前我们遇到的那个大官做老丈人,他肯定会全心帮到你的。你这个孩子还在给我扯什么开放的态度,到时你吃大苦的时候,你再想想爸爸到底是在帮你,还是在害你。你表姐家原来是他们家最宠爱的小女儿,当时好多富裕人家都到他们家提亲,可是她却不听父母的话,非要嫁给一个她一起工作的一个穷小子,结果婚后贫贱夫妻百事哀,她自己最后也抑郁了,身体也垮了,最后得了尿毒症没钱看病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的葬礼你又不是没参加过。”

说道这里,学成又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我和你妈妈的能力最多能把你照顾到大学毕业,以后你结婚、买房等等,我们就无能为力了,以后谁来照顾你呢,你怎么能不去找个靠山呢?

你以为入赘难听,可能会受窝囊气,那韩信当年还收胯下之辱呢。”

这时的气氛已经很紧张了,在一个偏远的小山村里,有点文化的亲生父子俩都在试图说服对方。人啊,真是一个神奇的动物,永远都想着分出一个高下,哪怕是亲生父子俩。

听学成这么讲,思聪这时才发现眼前的这个父亲还是那么的固执,那么的厚黑,自己在他的眼中从来就不是一个个体,而是一个他用来光宗耀祖或者是养老的工具。

想到这里,思聪反而有点释然了,他说道:“我干嘛非要去收胯下之辱,我想站着干成一番事业,享受精彩的人生,这难道错了吗,难道非要去做官才算有一番成就,你和二大爷那些老人家陈旧的思想有什么区别。难道非要通过婚姻才能得到贵人扶持吗,不扶持就干不出一番事业了吗?”

学成看思聪已经生气了,他本来也想发火,但他还是通过点了一支烟的方式压了下去。

一根劣质烟点烟后,学成猛吸了一口,他突然又发了一根给思聪,说道:“你也抽一根吧,好好理理你的脑子。”

这是学成这个做父亲的第一次给儿子发烟,思聪很惊讶,但由于心中的痛苦,他赌气似的拿起了这根烟也点着了,也猛吸了一口,他呛的直咳嗽。

学成看说服不了思聪,他就开始以这根烟为例子教育思聪,他说道:“你看看,你连烟都没有抽过,你二大爷和我已经抽了大几十年的烟了,我们的社会经验难道没有你足吗?知道为什么做官好吗,因为自古以来官字都是两张口,就是比民多一张口,就是比民字多一顶气派的帽子,就是这个社会的上层。你小子念了点书,就不知道天高地厚,就知道遭我们的反了。”

学成说道这里,把烟头丢在了地上,狠狠的踩灭了。他起身拿来了破旧的工装,在屋子里的烟雾中穿好了,又拍了拍上面的尘土,然后说道:“你小子看好了,你的学费就是我穿这身衣服一块钱一块钱赚来的,你现在可以不听我的,但你要记住,你以后在京城找不到靠山,全靠自己想出人头地就是在痴人说梦,活得苦兮兮就是对不起我和你妈。好了,我一个农民说不过你这个大学生,我要去工地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年后开学了赶紧去追那个女孩子,你不能错过这么好的机会。”

现在的思聪看看穿着破旧工装的父亲,在看看他粗糙的面容,他本来想着继续给争辩,但他这时又有点说不出口,只好沉默了。

父亲走后,思聪在房间里看着墙上的时钟发了一会儿呆。这一发呆就是半个小时,他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知道该干什么,该想什么才对。

思聪走出房门来到院子后,发现整个家里就剩下他一个人,妈妈也去工地上干活了,学敏也早早去上班了,他们都去赚钱了,就剩下他这个还在花钱的人,想到这里,他不自觉的自嘲了一声“百无一用是书生,更可悲的凤凰男!”

思聪走出了院子,走到村外的麦田上,冬天的大地一片枯黄,只有麦田里还残存这大片的绿,冬日暖阳照在麦苗上,升腾出清新的微风。思聪在麦田里走啊走,他的心情渐渐好了,渐渐被治愈了。他渐渐想明白了,几千年来的中国文化就是农耕封建文化,这种文化一直在强调宗亲血缘和尊卑有序,所以学成在自己无能为力的情况下,才会坚持让思聪去通过婚姻改变,他因为这是最牢靠也是最便捷的。还有学成坚持让思聪去走仕途,因为他认为做官就是最尊贵的。这些观点都是刻在基因文化当中的,怪不得思聪根本说不动学成,这种矛盾加上两代人的代差,怎么可能争辩出一个结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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