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和人还是有区别的,有创造力的和没创造力的。有创造力的人,凤毛麟角。我们大多数人只是活着,仅仅只是活着而已。到了今天这一步,文木长不得不承认自己就是一头蠢骡子,根本没有想象力和创造力,也仅仅只是活着而已。他感觉很累,心力交瘁,连对“发财致富”这么具有强烈吸引力的事都失去了兴趣,回到穹北后,也只能继续过那苍白乏力的日子。
到穹北市文联已经大半年了,可文木长在“艺术研究”方面的工作毫无进展,对穹北市的“文化艺术”方面没有做出丝毫的贡献。人家别的同事常常都会东拼西凑地抄袭几篇“理论性”非常强的论文发表在省文联主办的刊物上,可他半年来愣是一个字都没写出来,这让那些喜欢写论文的同事们都非常地瞧不起他。有几个“理论高手”甚至当面批评他根本没有“理论修养”。最后他决定随波逐流。当然,结果是,由于不具有合格的“理论修养”,文木长在穹北市文联几乎要被边缘化了,他每天上班之后的所有时光都是在“等待下班”中度过的。
就在文木长虚度时光的期间,方筱舟不知是哪根筋突然就绷紧了——她的硕士研究生生涯本来还有一年多才能结束,可她硬是要找份工作,她说学校里都没课可上,整天闲的发慌,关键是她怕等她毕业之后工作都被别人给找完了。听了方筱舟这话,文木长对她能够具有强烈的忧患意识这一点还是大为钦佩的,要知道在他们同龄人中间,大多数的家伙都是得过且过,混一天算一天,他们更喜欢用这大把的时间去享受,在他们看来这他妈的才叫生活,工作?那多无趣!
方筱舟是个胆小的女子,她老是怕自己出去找工作时被坏人给骗了,她要蒋进昭陪她一起找工作,可蒋进昭这混球说自己忙得要命,他总是忙的要命。于是保护方筱舟外出找工作这事自然就落在了文木长的身上。文木长很高兴能有这么个机会出去闲逛,而且还有方筱舟陪着,他便以要去广州看病为由请了一个礼拜的假,打算用来专门陪同方筱舟找工作。风韵犹存的文联chairman问他得了什么病非得跑到广州去看,文木长说自己得了非常严重的心理疾病,必须去看心理医生,而穹北的心理医生都是冒牌货,广州的虽也见不得都是正牌,但他觉得广州那边的“理论修养”应该比穹北这边的要高一点,说不准能给他治好。chairman是个温和的女人,她不想跟文木长这种小孩纠缠,就放他走了。
听说要带方筱舟出去找工作,成闻鼎把自己的车也借给了文木长,让他们代步。文木长本来不会开车,但经过成闻鼎为期一天的专业培训指导,第二天他就直接开车上路了。另外,文木长把成闻鼎的驾照也借了过去,他说万一被交警抓了就说自己刚从南韩整容回来。
接下里的一个礼拜,文木长每天开着成闻鼎的车载着方筱舟在穹北的大街上乱窜。
头一天上午,方筱舟在网上联系到一家公司,去应聘一个搞法务的职位。这家公司地处穹北市中心,那里高楼林立,里面装的全是各式各样的公司。
陪着方筱舟到了那家位于二十八楼的公司之后,文木长就坐在沙发上掏耳朵。方筱舟则被一个比她长得高但没她漂亮的女人领进了一间屋子,不一会她就红着脸出来了。文木长问她结果怎么样,方筱舟摇摇头,人家要的是有工作经验的人。这份工作因为没有“经验”的缘故,就此黄了。
下午的时候,方筱舟又发现了一份适合她的工作,她事先都没打电话给那家公司就让文木长载着她匆匆赶去了。可能是太需要一份工作了吧!在推开那家公司的大门之后,方筱舟同学就仓促地说:“你好,我是来招聘的。”公司里的伙计们被她这话弄得晕头转向,继而哄堂大笑。一个小头目站起来对她说:“不好意思,我们不找工作。”于是,她又被人家请出了大门,委屈的快要哭了。
第二天,他俩去了穹北市人才招聘市场,那里面人头攒动,找工作的孩子们相互挤得你死我活。在方筱舟满场探索的时候,文木长发现有个招聘摊位后边坐着个漂亮女人,他再一看,那个女人桌子前边有点冷清,于是他决定过去关照她一下,顺便近距离欣赏一下她的美貌。
于是他拨开挡在面前的家伙,径直走到了那个女人的招聘摊位前,他先是装模作样地看了一下她身后贴的招工简介(原来是一家酒店招聘员工),然后二话没说就拉了把椅子坐了下来。那个女人对他笑了一下,他也回敬了一个微笑。接着他开始仔细观察那女人的容貌,此女看上去三十五六的样子,一头茶色大长卷;眉毛虽描的修长,但实际上可能只有少量的几根,要么就是没有;高长的驼峰鼻,一看都不好招惹;画着浓重的口红,笑的时候露出了牙齿,牙齿白里透青,青里泛黑,应该是个老烟民;脸型瘦长,但并不显得刻薄,这很有趣;远地里看着她,着实让人觉得挺妩媚的,但走进一看才发现她的眼角全是鱼尾纹,眼白太多,风情太少。果然,绝大多数类似的女人都是‘只可远观,不可近看’。
在文木长认真“钻研”那女人样模的时候,那女人也在一刻不停地打量着他,时间就这么一分一秒地过去了,待他们双方都对对方的外形判定出结果之后,才开始谈工作。
“找工作啊?”那女人先开口了,声音倒是挺有女人味的。
“嗯!找!”为了装出雄性特有的气概,文木长故意压低声音。
“你扁桃体发炎啊?”
“啊?”
“听你声音怪怪的,我以为你嗓子肿了。”
“卧槽!丢人呐。”文木长心里骂道,“啊!没事,好着呢!”
“你要应聘那份工?”
文木长抬头瞅了一眼女人身后的招聘简介,脱口而出:“弄个厨师干一干。”
“你确定不干别的?行政、会计之类的。”
“你确定我能干行政会计之类的?”
“哦!我确定不了。”
“那就来个厨师干一干得了。”
“好吧!你带简历来了吗?”
“做饭还要简历?你怕我不知道生熟?”
“要,当然要。就怕你不知道生熟。“
文木长两手一摊:“哦!忘带了。你有什么问题,你就直接问我得了。”
“你是哪所学校毕业的?”
“中国厨师大学!”文木长毫不犹豫地答道。
“咦?我怎么没听说过啊?”女人满脸的疑惑。
“你没听说过也不足为怪,我们这所大学是去年刚刚由三五个高职技校合并成的,而且是教育部和食药总局共建高校。我们这所学校的强项就是做饭和吃饭,学生们的手艺和胃口,各个了得。没经过食药检的食材,我们都不用,别的不说,职业操守一百分......”
那女人乐了:“呵呵呵!行了,我说,朋友啊!我看你不像个厨师,倒是像个演员!”
文木长站起来,把双手往桌子上一撑,幽幽地说:“其实,我真是一个厨师。”
那女人仰头看着文木长,然后忍不住地笑了起来,那笑容有些轻佻:“朋友,我给你留个电话号码。你要是真想来我们酒店工作的话,我建议你还是先回去好好想一想,想好了来找我。”说完她递给文木长一张名片。
文木长接过名片,知道是该离开的时候了。他站起来走了两步,又回头对那个女人咧嘴笑了一下,那个女人正捂着嘴巴盯着他。文木长知道她又在笑他,但他更愿意理解为这个女人捂着嘴在哭,原因是不忍心看他离去。想到这一层面,他便装作更加的冷酷无情,头也没回地直接朝大门口走去,心里自信满满地想:“这个家伙肯定是想泡我,想得美!我不会让她得逞。”
一走出大门,他就把女人的名片给丢了,然后蹲下来点上一支烟等方筱舟出来。大概等了十多分钟,方筱舟才出来,她被挤得满头大汗,嘟着嘴,看上去很不开心。
文木长站起来,迎上去就问:“怎么样了?筱舟!谁欺负你了吗?”
方筱舟看了他一眼,神色失望地说:“都没人要我。”
“那咱们走吧!”
方筱舟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