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舅接了个电话,刘老板打来的,小舅给他发了个位置,半个小时左右,一辆越野停在我们身边,下来一个高个瘦削的年轻人,小舅说,这就是刘老板。刘老板三十出头,比我小几岁,保养的好,看上去也就二十五六,一副精明能干的样子,不像我,一看就是快四十的。
刘老板看见小舅一脸阳光灿烂:“亮哥,让你们久等了。”世界上如果有一百亿人口,我觉得叫“亮”的应该有二十亿,随便在哪都能碰见个名字里带亮的,小舅出生那个年代,“亮、文、武”好像是标配。刘老板把视线转向我:“亮哥,这位就是风哥吧。”小舅亲切的踮着脚抱住刘老板的肩头:“兄弟,这是我外甥。”好吧,乱辈了。
单是桃花山一个山头并不大,用了半天的时间,我们就逛完了朝阳洞、八仙洞等比较大的山洞。在我们这十里八乡最有名的是朝阳洞,他在一片朝南的断崖上,也就是桃花山的碗底部分,洞里有据说是魏晋时期的大小佛像数百尊,雕在洞壁上,很精美,十几年前让无知村氓盗过两尊,蛮力盗取,破坏了佛身,只盗走了两颗佛头,准备卖到东南亚换钱,结果没出府城区域就给逮回来了,因为佛身损坏无法复原,佛头就放在博物馆了。
这些盗文物的很招人恨就在于,他们不择手段,不惜暴力破坏,好好的东西都糟蹋了,毁掉了文明存在的印记,让后人无法了解历史的璀璨。
朝阳洞里经常有本地的外地的村民来上香烧纸,里边充斥着香火的味道,这种味道让人迷醉,这种迷醉,在农村长大的孩子应该都懂,跟迷信没关系,属于家的味道的一种,小时候过年过节,家里包好饺子煮好肉,老人忙着上供烧香烧黄纸,香烟缭绕,乞求来年风调雨顺全家平安,孩子们也在这种气息里一年年长大,远离家乡成为飘萍。在外头时间久了,闻到这种味道就会想家,想过世的长辈。
自从进了朝阳洞,刘老板就目瞪口呆,张口结舌,赞不绝口,说是自己见过多少名山大川,没想到在这小地方能见到这么精美的石刻,而且这个洞的位置也是平生仅见,风水绝佳。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我就当看二傻子表演了。
除了朝阳洞,其他几个大点的山洞也有造像,近年开发旅游,有人在里头塑了泥胎,反而没了特色。
这次刘老板来,要找的是无底洞,传说无底洞里有一个金磨盘,一匹金马驹在拉磨,磨的金豆子,金马驹吃金豆子喝石钟乳,拉的是金马粪。每个月十五十六两天,圆月初生的时候金马驹就会从无底洞里走出来吃草,月亮接近正中天的时候金马驹就会回到洞里。只有心底善良的人才能在十五晚上找到他,跟着去无底洞抓两把金豆子或者捡两个金马粪,等到十六的时候再跟他出来,出不来,就只能等到下个月。据说有人找到过金马驹,跟着进去过,不贪心的抓了一把金豆子出来了,贪心的拿的多,追不上金马驹只能耗死在洞里。
在我看来,这个故事多半是古代老百姓想要改变自己生活状态的美丽幻想,贪心的人怎么可能心底善良呢,不善良还能找到金马驹,这不就尴尬了。
傍晚的时候,我们回来取了车,到县城里找了个宾馆住下,给父母打了个电话,报个平安,说是到齐州了。不是骗他们,主要是怕他们挂着,在他们朴素的思想里,有个固定的单位就挺好,脏点累点没啥,好好干混个退休就是他们最大的愿望,他们也不想我不务正业的瞎折腾。只是边缘人的苦闷,没法跟朴素年代过来的农民父母讲,讲了他们也不明白,徒增烦恼。很多时候,生活的烦恼没法跟妈妈讲讲,工作的事情真的也不能跟爸爸谈谈。
宾馆是刘老板找的,我们县城最好的酒店,带餐饮的,晚饭就在二楼一个包间里吃的。我和小舅的想法,在一楼吃自助挺好,有酒有肉,想吃多少吃多少。刘老板不同意,说是第一次和我见面,认识认识,不能太随意,我听出他是有话要说,就没再坚持吃自助。
一口气点了八个菜两个汤,摆了满满一桌子,小舅看这场面直咋舌,连这叫浪费浪费。我倒没啥,倒不是咱见过多大世面,菜虽多,但多是海鲜和稀罕蔬菜,没有肉,猪肘子一个就能吃顶了,海鲜没个几斤还真不顶事。
菜齐了,服务员又拿来两瓶我们县城的特产,玉液酒。好像每个县都有自己的特产酒,很多都叫玉液,这玉液那玉液的,以前是好喝不贵,现在是还好、小贵。
酒打开,每个人倒了一杯,我说明天还要开车,他们说明天是十五,晚上去碰碰运气白天休息。我酒量不行,陪着他们少喝一点,一直没放筷。他们两个两杯酒下肚,就像失散了多年的异父异母的亲兄弟一样聊开了。
先是互相吹捧互相恭维,然后开始自吹自擂,最后互相感谢。我一直纳闷我那不着调的小舅怎么会跟刘老板扯上关系,还混的那么熟,大概小舅刚开始被骗去CXZZ那会儿,刘老板和家里闹别扭,心情不好,手机也被他摔碎了,自己跑出来喝的醉醺醺的把自己扔在路上,大冬天的,路又偏,恰好让去钓鱼的小舅碰上,捡回住处。刘老板酒醒后也没有走的意思,那时候小舅还在CXZZ里头,就带着刘老板去听课了,结果刘老板除了喝酒就是睡觉,吃饭也不含糊,不挑食,虽然伙食不好,但刘老板来者不拒,就这样呆了三个多月,两个人也没什么业绩,吃的还不少,头目找小舅一看,也不给拉下线还得管吃管住,就把小舅和刘老板都开除了,后来两个人又加入了几个CXZZ,最后不是头目跑路就是CXZZ散伙,两个人在这个圈子里算是臭名远扬了。
后来刘老板想明白就回家了,临走给小舅介绍了个工作,小舅也没去,开启了走南闯北的模式,期间两个人还见过几次面,有一次小舅跟刘老板讲起自己的家乡,说到桃花山的传说,刘老板很感兴趣,约好了这几天来找他,一起去探险。
听完他们的搞笑传奇,我笑的肚子疼,这两个凑一块也真够奇葩的,能把CXZZ吃垮的,也算是头一份。
一顿饭吃了四个小时,白酒喝了两瓶,啤酒喝了一箱,两个人喝的舌头都大了,刘老板这才说出他这次来的目的。刘老板父辈都是吃公粮的,父亲想让他也去,他自己喜欢做生意,遇见小舅那次是家里给安排了个对象,两件事加起来闹的不愉快,遇见小舅,看到小舅明明知道自己被骗了,还去努力还不想骗人,明明知道最后可能没有结果,还不放弃,刘老板在小舅身上看到了愚且善,也知道小舅是一个可以交的朋友。
刘老板的母亲身体不好,他小时候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够求一颗仙丹治好母亲的身体。做了很多年的生意,也因为他祖上的关系,结识了一些高人,高人告诉他,有神话传说的地方一般都会有天材地宝,可以尝试找找,有合适的天材地宝合药可以延年益寿。去的地方多了,被骗的也多了,甚至被人害过,没有可以相信的人,碰到小舅觉得他人还可靠,就定下了这次探险计划。
我听着有点像天方夜谭,别的不说,桃花山小时候来过很多次,这个故事也听过很多年,至今也没听说谁在桃花山捡到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