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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法司在国主宫之左,刑法司管理的三大衙门皆在环城之内,管理的三大监牢皆在环城之外。

一个男子,白发如雪,随步而摇,来至刑法司。两个门卫呵斥,“你是哪的瞎子,这是什么地方,你能随便进吗?”男子冷道:“就因为你们私自执法,不让人看,才使愚蠢之徒,糊涂于事,迷案重生,从而更不敢见光示人;就因为你们暗中执法,拒绝人管,才让奸恶之辈,凌驾于法,冤案不绝,从而更想要遮盖隐瞒。衙门需要公开执法,须有监督执法,百姓有权考察。衙门不向百姓公开,拒绝百姓监督,百姓有理推翻。”

门卫倒退,“你是谁的狗腿,竟敢犯上作乱,你想阴谋造反吗?”男子立眉,“贼寇才会犯上作乱,你们无错无罪,才能说贼寇是阴谋造反,你们应该抵挡,也有能力抵挡,却无胆量,一群废物。你们有错有罪,只能说你们和贼寇是黑*帮互并,恶狗相咬,全都应该斩草除根,斩尽杀绝。百姓只会讲理诉求,你们有错有罪,只能说百姓是合理推翻,你们不该阻拦,也无能力阻拦,却有胆量,一群败类。你们无错无罪,只能说你们和百姓是自家纠纷,内部矛盾,全都应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门卫接连倒退,惶恐拔剑,“你是上*访告状的?马上拿下关起来。”男子拨开衣摆,亮出腰牌,“我是捕头,代号雪夜。你们二人,不配当差。主动辞职,不予追究。尸位素餐,必遭严惩。”雪夜面容如籽玉,神气似冰霜。其声如从深渊而上,听之倒流骨髓;其气似由高天而降,闻之乱涌脑浆。

刑法司内,一时之间,撞翻出声,摔倒发叫,陷入混乱。后门暗道,旁门左道,四散逃亡;后院密室,偏院侧室,八方躲藏。呼唤神鬼爹娘,“雪夜来了,快点跑啊……”祈求苍天后土,“放过我吧,别抓我啊……”

只剩二人,勉强迎接,“师哥奉旨,远赴数城,甚是想念。”师弟上前行礼,落下眼泪。“义兄奇才,连破大案,可有损伤?”义弟左右抚摸,前后察看。雪夜冷道:“环城大火,伤亡几何?”二人既畏上之命,不敢直言,又惧兄之威,不敢不言。

雪夜冷道:“朝廷宣称伤亡数十人——”师弟犹犹豫豫,“真实伤亡数千平民。”义弟吞吞吐吐,“还有过百官兵。”雪夜冷道:“环城兵祸,伤亡几何?”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雪夜冷道:“朝廷否认发生战事——”师弟悄悄道:“真实伤亡上万平民。”义弟偷偷道:“还有数千官兵。”

“连真相都不敢宣布,何其黑暗腐朽;连事实都害怕承认,何其无能没用。”雪夜继续问道:“朝廷环城,何种状况?”师弟叹道:“赋徭司、刑法司、文礼司全认准春水造谣作乱失火,都指责对方渎职失职,纷纷奏疏揭发,联合上书弹劾。唉,一片大乱啊。”义弟愁道:“坛陵军、征伐军、星月军都咬定春水弑君造反放火,都指责对方主使主谋,纷纷请求班师回朝,惩处罪魁祸首。唉,又要大战啦。”

“一群跳梁小丑,纸糊小人。”雪夜隐忍问道:“国主圣上,是否表态?”“国主只想抓捕潜逃的春水,寻找丢失的国宝,重建冠压天下楼,举办火灾祭典。”“各派都想讨好国主,提升自己,利用国主,打击异己。”

“真是末代昏君,亡国庸主。”雪夜冷风直冒,白发倒竖,冲天而起,如翼之舞,“春水可有风吹草动?”“国主大赦,又开恩科,宽厚仁慈,英明睿智。春水却散播谣言,朝廷各派都说他是不忠之乱贼,都恨不得让他死于非命,死无全尸,就连狱囚都要追杀他。而他竟然题壁赋诗:终生无遇岂能忧,举世不知焉可愁。自在自由真浪漫,我行我素大风流。这不是打我们的脸吗?”

“春水因作下大恶,饲养鸽子者,皆被抓捕,相同字迹者,皆被审讯。繁华环城,竟被焚毁,和平国家,竟被破坏,百城百姓都骂他是不仁之逆贼,都恨不得把他扒皮抽筋,喝血吃肉,就连妓*女都在诅咒他。而他竟然醉酒作歌:大国空空无对手,百城狭狭不容身。奇才壮志登峰顶,美德娇容照海滨。这不是向我们挑衅吗?”

雪夜冷道:“我为捕头,无权奏疏,你代我启奏国主,所谓国宝,一个玩物,武将文臣,武士书生,才是护国之宝。重建冠压天下楼,劳民伤财,开路凿渠,抗灾救难,才是当务之要。举办火灾祭典,虚情假意,抚孤恤寡,复工就业,才是为政之道。”师弟吃惊,“师兄,你当初反对初建冠压天下楼,被贬为小吏,反对举办祈福庆典,又贬为捕头,派往穷乡僻壤,调查陈年迷案。今又反对重建冠压天下楼,恐贬为平民,反对举办火灾祭典,怕定为重罪,不受刑惨死,也下狱老死。”

雪夜冷道:“你行贿受贿,贪污腐败。为我传话,将功折罪。不为我传话,罪上加罪。哪个司府丞相也保不了你。”师弟哭道:“为你传话,国主杀我。不为你传话,你杀我。”

雪夜冷道:“我乃忠心,不怕下狱,你代我启奏国主,我勘验过,环城大火,不是有人失火,而是有人纵火,既是心狠手辣之徒,更是阴险狡猾之辈,既是违法犯罪老手,更是火功火术高人。也研读过,白鸽传书,并非造反作乱,而是忠君爱民,并非谣言说谎,诬陷诽谤,而是忠心赤胆,远见卓识。还打探过,春水其人,曾经经商赈灾,捐钱建学,不会任何玄功、秘术,没有丝毫生命力、精神气。根据以上几点证明,我有以下两条建议,嘉奖重用白鸽传书的春水,暗访密查环城纵火的凶犯。”义弟为难。

雪夜冷道:“你勾结黑*帮,包庇狱囚。我已警告一次,现在警告两次,也是最后一次。多少江湖绿林也救不了你。”义弟跪地。

一阵房摇屋颤,一片人喊马嘶,无边灯笼火把,无数刀光剑影。雪夜的老师带着一群学生围住前门,师弟急忙向其求救。雪夜的上司领着一队捕快堵住后门,义弟立刻向其告状。

老师勃然大怒,“雪夜,你杀死亲哥,还想害死师弟吗?你霸占兄嫂,又要抢夺弟妹吗?今天我就灭了你这个不孝不伦的畜牲。”上司轻蔑一笑,“雪夜,你彻查数城,还想大闹环城吗?你抄了城主府,又要毁了刑法司吗?今天我就除了你这个不人不鬼的东西。”

一只白鸮飞来,一股寒风吹起,一阵雪花落下。白鸮越来越近,寒风越来越冷,雪花越来越大。白鸮落在雪夜肩上,众人退到衙门之外,“是灵鸟,要小心。”

老师怒道:“雪夜,听说你修了什么魔功,练了什么邪术,导致毛发全白,甚至性情大变,今天就让你闯一闯我的天罗地网阵。”几辆攻城之巨车高塔,载着强弩驶来;几张捕虎之巨网长索,滴着鲜血展开。

上司笑道:“雪夜,听说你抓捕凶犯,没有能逃的,惩治罪人,没有能活的,今天就让你会一会我的百刑必杀功。”几人列出众多锋利兵器,散发腥气而令人晕头转向恶心;抬出众多怪异刑具,映射火光却令人胆寒骨冷心颤。

雪夜冷道:“刑法司的人,全都下狱,没有冤枉的,只有太迟的。全都处死,没有过重的,只有太轻的。无二,开战。”

上司还未运功,老师刚要布阵。雪夜白发随风而飘,白衣因气而摆,灵鸮展翅而鸣,雪地受力而震。众人身体出现霜晶,刺破肌肤。结起冰凌,寒入骨髓。运功之生命力被封,施术之精神气受阻。众人全部瘫软,失禁紊乱;或者昏迷,无力喘息;最终冻僵,丧命死亡。

上司嘶而惨呼:“什么鬼?不可能。”老师颤且惊叹:“古鼎鬼铭,冥府二灵。巅峰无顶,万古冰封。大漠无疆,万里沙葬。天地不仁,谁寻迹痕。圣贤不德,谁知如何……”

一头公牛,一头母牛,拉着一辆简朴小车,载着一个清瘦男子,抱着一坛陈年老酒,轻轻松松,慢慢悠悠,卿卿我我,腻腻歪歪。男子气而笑道:“二戒,大花,你俩快点赶路,我急着找人。”二戒回头看了一眼,根本不听命令。男子吓唬道:“不听话就把你卖给酒店,把她卖给妓院。”二牛猛然加速,小车差点散架。

二牛追上一群衙门中人,男子连撒金元宝,频行官场礼,“各位大爷,请赏薄面,高抬贵手。”众捕快一抢而光,一瞬又冷,“春水传书作乱,失火烧楼,谁知道他,朝廷赏银一千,谁杀死他,朝廷赏银五千,谁活捉他,朝廷赏银一万。”男子又扔银票,“这是两万,一万孝敬你们大哥,一万送给你们玩乐。”众捕快双手发抖接过,两眼冒光笑道:“恭祝修爷,立功封官,平步青云。”

二牛又遇一群江湖中人,男子再次花钱劝退,几人怒道:“春水造反传书,纵火屠城,伤亡过万,天理不容。”男子笑道:“我要买通国主饶恕他,买下万民原谅他,买来天理宽容他。”几人怒道:“钱能通神,不能买我。”男子笑道:“我就是神,可以灭你。”

男子驾驭二牛,大战众侠客。二戒全身银丝,刀枪不入,一对金角,刺破人身,穿成肉串;大花全身肥肉,拳脚不伤,一对豪*乳,撞飞侠客,摔得骨折。可怜小车,破旧零落。

男子从腰间解下一只号角,向人屁股捅去,疼得人喷屎漏尿,向人脑袋吹响,震得人耳聋头晕。男子呸地吐了一口,“好臭,好臭。”又从腰间抽出一把尺子,“打屁股,打屁股。”“敲脑袋,敲脑袋。”

众侠客惊道:“金角银丝灵牛,丰乳肥*臀灵牛,灵器黄金卷地角,灵器黄金量天尺。你是铁城首富,修本大爷?”修本笑道:“我是不是神,能不能灭你?”众侠客怀恨结仇而去。

修本抱着酒坛,骑着二戒,领着大花,找到春水。春水带着殊嫚,一边读书,一边走路,看完一页,吃下一页,因为看得入神,竟然掉进坑里。二牛哞哞叫,修本哈哈笑,“这有美酒一坛,送与恩公一醉。”春水疑惑,“何恩之有,何酒之香?”

修本不禁感叹,“恩公高士,不求回报。我为工匠之时,被陷害落难。唯有恩公,搭救一命,赐教一言,书中多美女,书内有金屋。”“你是阿修,我的小本。”春水痛饮。修本突然阴笑:“你不怕我下毒?”“饮鸩止渴,世人所乐。”二人大笑。

修本笑道:“国主初建冠压天下楼,恩公胆识过人,囤料抬价,赢得暴利,却不享受,竟然收粮买药,赈灾救人,真是佩服。”春水陶醉,“物之享受,低级乐趣。义之追求,超级幸福。”

修本笑道:“国主举办祈福庆典,恩公手艺超群,酿酒做菜,获取丰厚,也不享受,竟然建学开馆,请师招生,更加佩服。”春水困倦,“捐赠只能救人表面一时之困,教育才能解人根本永远之难。”

修本行礼,“我想,千古以来,朝廷就有学堂,世人就有读书;当今之日,处处都有学堂,人人都有读书。可是朝廷更加黑暗,官场更加腐朽,世人依旧贫穷,民间依旧疾苦。教育不能改变世界,学习不能唤醒人心。一切丑陋罪恶、艰难悲哀,乃是行为无道德、无文明,心灵不平衡、不满足,皆因分配不公正、收获不富裕。公正所分,人们才能讲究道德文明,谁还会违法犯罪呢?富裕收获,人们才能感到平衡满足,谁还会忧心伤悲呢?财富才是一切之根本源泉,才是改变之关键枢纽。”春水闭目,“当今之日,处处都有学堂,人人都有读书。然而朝廷官场更加如此,世人民间依旧这样。那是因为人心为物欲之奴,而受困于矛盾。人心为物欲之主,则不迷于爱恨。这是因为朝廷把教育变成了控民驭人的工具,世人把学习变成了求生赚钱的手段。教育的本质被抛弃丢失了,学习的初衷被扭曲歪解了。”

修本再施大礼,“我想,国主重建冠压天下楼,我自己出钱,不用朝廷花一文;国主举办火灾祭典,我自己雇人,不用朝廷派一个。既可解朝廷司府衙门之忧,救百姓纳税服役之苦,亦可圆我官场仕途之梦,免你蒙冤受屈之罪。一举多得,一箭多雕。”春水梦呓,“若我无罪,朝廷就该赔礼道歉,岂能因为颜面而不认,如此朝廷更失颜面。一国尊严,一人尊严,量尺同大,衡秤同重。若我有罪,朝廷就该秉公执法,岂能因为你的求情而不治,何况你是行贿求情。错误不能挽回、弥补错误,只能增大、加重错误。”

“恩公读书,未免迂腐。”“你在市井,未免奸佞。”春水睡在坑中,修本守在旁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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