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都坐在普通的椅子上。这张桌子是长方形的，在其长边的一侧，靠近墙的，是一张沙发。我和明都坐在这上面旁观着她们的对话。尽管我们身份卑微，但是茶也有我们一份。

“雀类，那种小小的，.........往往会很胆小怕事，宁可牺牲任何东西也要保住平静的生活。”

说实话，这个场面下，她开口总让我觉得她说的话会和她们谈的东西有关。但是我怎么也想不出有什么联系。所以现在只能慢慢听她说完。

“鸠鸽，比较稳重一些。它们会冷静地进行观察。”

说完这句，她便喝了一口茶，然后平稳地将茶杯放回桌上。然后平稳又悠闲地把另一只手放在桌子上。

“大雁是很聪明的鸟。它们会昂首挺胸地站在人类面前，告诉人们，它们和幼稚的麻雀可不是同样的。它们是高贵的。”

她这么说着，凑近茶杯，闭上眼深呼吸一次，闻其清香，然后保持着姿势继续开口说下去。

“它们喜欢远远地观察。”

——然后，睁开眼。

“人会有的反应，也就这些了吧。而我呢，很喜欢看到别人惊讶的反应。”

“........”

梧注意到了这句话，看向她。而轮却看向了我。

“你也明白这种感觉吧？下棋的时候，总是希望看到对方很惊讶的样子。”

“........是啊。”

“恩。虽然你水平不高，但是我就知道你明白这种感觉。”

她这么轻松地说完，就又喝一口，没有发出任何一丝声音。

“.......习性不一样。”

明也边思索着什么边开口。......习性这个说法，还真是非常科学。他这句话只是让轮看了他一眼。然后她又用食指摸起了茶杯。

“你喜欢哪种呢。我可以当作礼物送给你。”

“....我觉得都一样。就算喜欢我也不想养。”

“不喜欢养着的话，你可以煮了吃呀。”

“.........”

梧无言地看着她。不知道是不是为了避免沉默，轮顺着话题继续说了下去。

“我们人类比它们高等嘛。”

“是吗。那你说人与人之间呢。”

“我不吃人。”

轮笑着这么说完，就又喝了一口，这次喝得比较多。喝完，她的表情又恢复平静了。......不过，我感觉话题开始有点僵硬了。.......我赶紧开口。

“我们和鸟类更像是和平共处吧。总体上来说。”

“恩。一边吃它们，一边和平共处嘛。”

“.........”

轮微笑着看向我。

“你真卑鄙。一边吃它们，一边还要和平共处。”

“..............”

“我问你，那一年你为什么要消失？”

我刚准备思索应答方式，梧立刻拉走了话题。

“你不知道吗？.....为了结交更多的朋友。”

“......是吗.........那么唐突的交友活动啊。”

轮毫不掩饰地微笑了出来。

“哼.........场面话嘛。”

“是吗。.........那，你未来到底走什么方向的路呢？轮？”

“？”

“......你父母的家业是建造设计，而你现在与房地产商联姻。但是你本人却做着完全无关的事。”

梧一边这么说一边看了我一眼。可能是确认我的反应吧。也许，她也想说给我听。关于她父母我倒是不清楚。

“不知道。我不喜欢人情世故。”

梧闭上眼，沉默着喝了一口茶。她的沉默带动了整个环境的寂静。不过不久，轮就开口转移了话题。

“这里的新居住区，有幸请到了当今最杰出的，也是我本人最喜欢的一位音乐家。”

“......第一次听说。”

“我正在考虑，为他专门建造符合他风格的演奏场所。”

她一边还是抚摸着茶杯，一边用比较轻的声音，像是同时在想着什么事情一样说着。

“这也是第一次听说。”

“恩。这都是我要和你家父商谈的。”

“.......是吗。”

梧舒了一口气，像是放心了，喝着茶。

“........我早就听说了这样的事迹，”

轮举起茶杯，看向对面，窗外。那外面是学校外面的街道。她把茶杯放在嘴前，没有表情。

“正处玩闹的年纪的小孩，不小心闯入他演奏的场所。听完一曲以后，感到了如同身处异境的恐怖。在逃回家之前，难免害怕地流出眼泪。”

“........”

“他们急着要回到父母的怀抱中去吧。......那会是什么样的演奏，我也很有一些兴趣。”

她凝视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

....................

回想着那时的场面，我现在又看着教室内的窗外。

“......鸫，”

“...？”

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小蝶站在了那里。

“自从接触到那个人以后，你就变了一个人......”

“哪有这种事。......”

她假装出一副悲伤的样子。我一边摇着头，一边打算无视她继续看窗外。.....不过，我突然想到了话题。....也是为了证明我根本没有变。

“你就像是麻雀类的鸟啊。”

“？”

“.....麻雀看上去可爱。但是其实它们自尊心是有的。它们不会喜欢你觉得它们可爱。”

“？？？”

“小蝶，你很可爱。”

“？.......哦。....谢谢。”

“.......毫无反应。但是我想如果我是陌生人的话，你会为这样的夸赞而高兴吧。”

“那倒不一定.......万一是嘲笑我呢。”

“......你很理智啊。”

“？？”

“我的话.......说我可爱的话估计全是嘲讽吧。”

“会有吗.......”

“啊....小时候的我就不一样了。”

“恩。大家都这样。”

“不。小时候的我和同龄人也并不一样，我是比较特别的存在。”

“诶.......自己说自己特别.........”

“哈。因为我总是会出人意料。”

“恩......怎么样的？”

“还能是怎么样的。当然是幼稚的样子了。”

.......是啊。尽管是做出人意料的事情，但是仍然还是属于幼稚的行为。......我从来不在意被别人说幼稚。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只想要快乐。

........

...............

不过话说回来，真没想到那个音乐家莅临的居住区就是圣石这里的啊。这几天，这里还没有竣工。估计还有很久吧。看样子，这几天都没有进行施工的样子。......是卡在什么事情上了吗？

........纵观这块地方的话，几排建筑，一角是公园。经过我今天散步巡视之后发现排列形状似乎是一个多边形，每条边的位置从里到外是几排房子。自然，每个角的位置会留出一个空缺。而且从中间的空地看，是类似长方形的形状。和公园相对的那一角什么都没有。是高级别的道路边的平地。大概是设定为小区大门的吧。

那么那个给音乐家设计的场所是在......看不出来在哪里。其实这个小区外围各处的地段都不同，有些地方开着集市，有些地方只是道路，有些地方是别的建筑，还有公园延伸出来的部分和河流。也就是说这个场所可能不会是随随便便放在中间那么简单吧。

......他也大概不愿意在中间。那么这样一来或许就需要征求本人意见吗.......

这么看来，大概是因为没有征求到他本人的意见吧。所以其他地方也就推迟动工了吗.....这个事情会不会包含在轮他们的商谈里面呢。

.....暂时先坐在公园里的石块上。我现在想瞬间移动到大楼里面去，但是.....其实精神也有，体力也有，但是就是懒得去。

这种突发性的懒惰真是常见。坐公交车的时候我就常常因为坐在位置上不想动而不想站起来。不过确实精神上还是有点累的，如果平时我往往会提前站起身来。这种懒惰只有到站了才会完全打消。而且真的是完全打消，变得十分果断。毕竟坐过站实在是太可怕了。因此我几乎没有坐过站过。....只有一次。很记忆犹新。

那一天早晨，我一如既往很早地就去上学。精神面貌印象不是很深刻了，但是应该不会特别差。之后我就突然失去了意识，失去了一段时间的记忆。再醒来我只觉得只是过去了以秒为单位的时间，但是即使不看向窗外，我也能感觉到违和感。当看到窗外异样的景色时我才确信，自己坐过站了。

我还记得刚醒来时，其实察觉到睡着了这个事实的一瞬间我就感觉不妙了。当时我身边坐着气定神闲的陌生人，和我心中的慌乱始终对比着。这种情况毕竟只有一种应对方式，等待到站，然后回去。至于是乘返程车还是走回去的.......我倾向于返程车这个印象。但是当时我每天带的乘车钱都是算好的，没有多余。所以我记得我是找人换了零钱，用来回家。用来换的钱就是午餐钱了。

之后我记得好像没有太迟。因为我出发就比较早。不过整个事件令我印象最深刻的是在发生之前的一个想法。——我刚好在那之前突然想到，我竟然从来没有坐过站这件事。

很多事情，生活上，学习上，看着其他人做，其他人常常会说某件事他们一直失误。但是我竟然从来没有，我有时候就会疑惑我没有失误正不正常。很早以前我就有目的地训练过自己思维的缜密性，我有条有理地理清课业任务。那时正好觉得其他人会犯坐过站的失误，我就没有过。也没有为此欣喜或者特别疑惑，我只是比平常更注意到了这件事。

这不是唯一的一次。还有一次我注意到自己很久没有受过伤了，很快那之后我就受了伤。因为在那之前我实在是没有想过那样的问题，所以应该不是因为事与愿违所以特别让我记住产生的记忆着重性，而是确确实实就是“预感”。

这种预感真是非常奇怪。这两件事我是记得最清楚，还有其他一些不清楚的。所以我想.....不是说世界在轮回，而是这个世界只有一瞬间吧。.....轮回这个说法就是用其他事物来代替了，比如说花开花落。但是这个世界......不太一样。

花开花落只是看着那朵花而已，如果再加上花上面其他的东西就不一样了。再说如果是叶荣叶枯，那周期又和花不一样了。空间是根据感知的不同而不同的。

这样想着想着，我突然就解除了懒惰状态，突然变得想要下来走走了。于是我跳下来，踩上地面，重新感觉到地面的坚硬。

....我的鞋底比较薄。

............

....................

“恩......你也喜欢那里吗。”

她一手撑着头，另一只手刚把棋子放下，略显敷衍地回应着我对新居住区的感受。

“.....我比较在意是不是因为那个音乐家的演奏场所问题拖延了工期？”

“....”

她立刻认真起来，端正了姿势，看着我而非棋盘。

“我想找他本人商量，但是不知道怎么问。”

“......是啊。.........”

原来如此。我低下头。......就那样去问就好像是讨好对方一样吧.......她的自尊不允许吧。

“我还不知道他是个怎样的人呢。”

“...？”

我抬起头，再看向她的时候她已经重新把目光放回到了棋盘上。

“以我的身份贸然前去交流.....就好像别有用心一样。我要更自然一些。”

“........是吗。”

.....是吗。原来她在想这种事啊。

“.....利用你的病史........”

“。”

她严肃地看了我一眼。

“.......是吗....你知道那个了啊。”

“稍微一点。......那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啊。”

“......哼。”

她又悠闲地撑起了头，微笑了出来。

“一群老人，没病在那里养老。也有装傻的。........天天下棋。”

“.......”

她一边轻松地说着，一边轻松地继续下棋。然而边说话边下棋对我来说比较困难，我看向了明。希望他能够多嘴一下。

“......她要封你路，你先往右边带一下。”

果然，他没有辜负我的期待。.....今天为了和她说话，已经有几次这样请外援了。他就那样懒散地坐在我们边上。

“不过，我当然和他们没有什么共同语言。”

“...什么地方啊。”

“。”

她又严肃地看向我。这次，明也看向了我。

“......我.........”

啊，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是.........养病的地方。”

“？”

明听完就疑惑地看向轮，而她没在意什么，继续下棋。不过对明来说，好像我们在瞒着他什么一样，有点对不起我们的交情了吧。

“....是这样的，她曾经假装头部受冲击产生精神疾病，进了医院看病。”

“。”

她又严肃地看了我一眼。

“......那.........要我帮你吗。”

“帮我？”

她少见地露出疑惑。

“去问他喜好。”

“.......”

“我认识一个音乐老师朋友。”

“..............”

她沉默下来，低下头去，玩弄着手边的棋子，思索了起来。然后隔不多长时间，她就逐渐浮现出了微笑，看着棋盘。

“那这样一来，我也可以亲自参到场了。”

“？”

“恩......至今以来的谈话，我都是处于主角的地位。是时候做一次配角了吧。”

她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场面一样微笑着。........

.......不过，原来这个社会上的一些老人待在那种地方吗。.....怪不得感觉有点少。

...........

...................

.......

“所以说.......那里有更了解人体的人群吗。”

“恩。”

我在课余时间的音乐教室，和这位寡言的音乐老师交谈着。听他介绍之前的旅行经历时，说到了一个令我感兴趣的话题。——巫术。

“他们会吗？”

“不知道。”

他摇了摇头。....他说在西边靠海的地方有一个民族，流传着巫术。

“.....那跟音乐有什么关系吗？”

“........有一些仪式，是要唱歌的。”

“........是吗。”

那我就没什么兴趣了。我看向窗外，窗外是蓝天白云。因为是趋向炎热的时节，所以看上去是比较......颜色是分明的。天空真的像宝石一样，越往上越深邃。往远处看的是它浅的地方，颜色较浅。

我与他交流，我的动作比较悠闲。他的举止.....他像是并不想交流一样。但是我说的话总能够得到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