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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九洲八十一城内,大小门派不下百余,可唯有七大剑庄可当一流。

凤鸣洲,天玄剑场。

黑白对立的长剑刺于旗帜之上,在烈日当空的灼热气浪中轻盈飞舞。

百余名身穿黑白相间长衣的弟子毕恭毕敬地立于诺大的天玄广场之上。顺着广场向大殿望去,金木青瓦,闳敞轩昂,大殿两侧,连墙接栋。

堂内一尊叫不出名字的长须老人雕像慈眉善目立于高台之上,浑身金光闪闪,地上铺着乌青砖瓦,低调中却无不透露着奢靡的气味。门口一块深青色牌匾,四周以金漆包裹,中间刻着五个大字。

乾坤日月阁。

乃是天玄剑场正堂!

牌楼之下,紫檀木椅之上正坐着一个蓄着胡茬的老者,乌青色的胡茬内点缀着几点白雪,看上去已六七十岁,却依旧身形魁梧,眼中神采奕奕。此乃天玄剑场副宗主杜仲铏,恰逢宗主柳如烟闭关,这天玄剑场便是由他说了算。

天下武者,以五境划分,自下而上各是:关山大乘,百炼三生,天宫五行,苍逍七客,凤天九运。

凤天九运的强者天下间寥若晨星,而这杜仲铏必赫然在列,留仙榜排名第九,否则也当不了这天下第二剑庄的副宗主。

一名弟子捧着茶盏匆匆石级而上,将手中茶奉与杜仲铏。

杜仲铏接过茶盏,轻轻撇去漂浮的茶叶,微微抿了一口。

“时辰已到,行刑吧!”杜仲铏挥了挥手。

身边的弟子心领神会,接过杜仲铏手中的茶杯,另一名弟子走上前去,高声布告。

“青剑堂下外门弟子王白离,偷学我派内门绝学,现依门规,废其武艺,逐出剑场!”

四四方方的广场内有一方石台,四名白袍弟子占住石台的四角,负剑而立,身上的白色锦缎上绣着黑色的剑。

此乃天玄剑场内门弟子,无一不是神色傲然,居高临下地望着身穿白色中衣跪坐在石台中央的王白离。他卷起的头发已经数日没有清洗,枯燥且凌乱地结扎在空中,面色憔悴形容枯槁的他缓缓抬头,看着湛蓝色的天空,几抹白云静静地飘着,竟遮住了烈日,空气中凭空多添了几分凉意。

天高气爽,在这样的日子里死去,似乎也不错。想到这里,王白离裂开干燥的嘴唇,苦笑一声,他一边笑着一边深深地埋下头去。

没有期待,没有渴望,只有解脱。

万剑阁,若是早些年也足以名震天下,可惜剑门衰落,只能沦落成七大剑庄中最末流的门派,苟延残喘着不被驱逐出那一流之中。

没有天玄剑场的阔气与奢华,这座小小的庭院更似乡间的小桥流水人家,有假山,有流水,有松柏,浅浅的池塘上还点缀着几朵荷花,悠悠地在池塘上飘零。

穿着粉色束衣裙的女子在门前焦急地徘徊,几次欲上前敲响那扇木门,却最终还是止住了。

“不行,不行,此刻正是师兄冲击凤天九运的关键时刻,绝不能打扰他!”

林月凡轻轻咬了咬粉嫩的嘴唇,伸在半空中的手慢慢收了回来。

“可若师兄不去,他一定会自责终生。”

思索一阵儿,林月凡咬牙再次举起纤长的玉手。

“吱呀。”木门被推开。

林月凡一惊,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

苏云落缓缓从屋内走出来,疲倦的脸上写满了忧心,他眼神空洞地注视看、着前方,似乎甚至没有看见尽在咫尺的小师妹。

“师。。。”原本欣喜的林月凡见到苏云落的脸,笑容瞬间僵在脸上,从开心的招呼声变成了迟疑的困惑。

“师兄?”

“我终究,还是失败了么。”苏云落似乎没有见到眼前的小师妹,低头望着手中的银剑喃喃自语。

他神情木讷,僵硬地朝前走去,林月凡给他让出一条路,深怕惊扰到他。

“唉。”苏云落长叹一声,看向辽阔的天空,下一秒,他义无反顾地冲天而起,朝着碧蓝的天空飞去。

“师兄!”林月凡伸手想要抓住他的衣角,却再一次抓了个空,只能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天边。

“林月凡啊,林月凡啊!你真是废物啊,枉费师兄平日里对你那么好,处处宠你疼你,可你却帮不了他,甚至连阻止他去送死的勇气都没有,你真是废物,废物,废物!”林月凡越说越气,浑身颤动,在她的动怒之下,无数花瓣与树叶缓缓落下,庭院内狼藉一片。

林月凡终是停了下来,两行清泪顺着她桃花般的杏眼缓缓留下,突然她转身跪了下来。

不知何时,一位黑袍老者已悄然出现在了她的身后。

林月凡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不语也不闹,只是轻声啜泣。

饶是老者先开了口,“你是想让我去帮云儿,对么?”

林月凡咬着嘴唇,轻轻点头。

万剑门宗主徐鹤来,也是万剑门唯一的凤天九运之人轻声叹了一口气。

“若今日他入了凤天九运,我万剑门又何惧那天玄剑场。云儿乃当世奇才,我又何尝不爱惜,可他今日强行突破,自损修为,日后怕是再无缘踏足凤天之境。放他离去,已是我唯一能做的事,否则我万剑门怕真是要步那傲剑山庄的后尘啊!”

几十年前,九洲内曾有八大剑庄。排名其三的傲剑山庄便是其一,所谓傲剑,自是傲气,但因其门下弟子与天下第一藏剑山庄为敌,而那傲剑山庄的两位宗主又是出了名的爱才如子。两位凤天九运高手被藏剑山庄与天玄剑场的五位剑仙合力剿杀,全宗千余名弟子皆被屠戮殆尽,只剩寥寥数人得以逃离,隐匿江湖,自此九洲内便只剩七大剑庄。

而七大剑庄,以藏剑山庄为首共有三位凤天九运的剑仙,天玄剑场、断剑楼与幻剑门各两位,至于最末位的三者唯有一位。

留仙榜排名第五的他名次上确实比杜仲铏要高上不少。

但他徐鹤来一人,又怎敌得过天玄剑场的两位剑仙联手,他无法拿万剑门千万弟子的性命去赌,却也不想让苏云落懊恨终生。

所以,唯有放他离去。

林月凡不知道,但徐鹤来早已感知,在万剑门外,苏云落驻足了,他朝着徐鹤来所在的方向深深叩了三个响头,随后将自己的贴身佩剑插在了万剑门前的洗剑池内。

这是万剑门的谢师礼,亦是辞师礼。二者都知道,此生怕是再无师徒缘,也再无重见之日了。

徐鹤来闭上眼,转身径直朝着庭院外走去,只留下林月凡一人在漫天叶雨与花海之中长跪。

“行刑!”

随着天玄剑场弟子的一声高喝,四名白衣弟子屈指一弹,四道白色的蚕丝线缠住了王白离的手腕与脚腕,接着四人朝着四方同时一扯,王白离噗通一声向前匍匐倒下。

白色蚕丝越缠越紧,丝线处渗出血丝,但他一声不吭,似乎已经死了。

突然,四道白色剑气凌空落下,蚕丝应声而断,四名弟子不约而同后仰而去,却同时稳住身形,稳稳落地。

“什么人,敢扰我玄天法场!”白衣弟子之首面色微怒,看着白袍之人缓缓落地。

四名白衣弟子定神看向来人,皆是哗然,因为不日前的仙剑大会,正是这名弟子力压群雄,拔得头筹,更令众人吃惊的是,他竟是来自七大剑庄最末流的万剑门,苏云落。

他以指化剑,轻松切断了四道蚕丝,仙剑大会第一名实至名归。

仙剑大会,乃是江湖门派中年轻弟子间的切磋,虽几十年来,能够跻身前列的弟子皆是出自七大剑庄,但也难免会有些许不知名的剑客会冒出来。然而这仙剑大会的头筹,三十年了,唯有藏剑山庄的弟子独占鳌头,这也正是它为七大剑庄之首的原由。

“原来是徐老头的爱徒。”杜仲铏轻笑一声。

苏云落不语,而是扶起王白离。

二人四目相对,后者绝望地摇头,他的手腕处,鲜血此刻正顺着裂痕缓缓滴落,晕染了石台。

“苏兄,你不该来的。”

“我说过,我们是朋友,哪怕今日死在这里。”苏云落淡淡一笑,继而转身,朝着远处的杜仲铏行了个剑礼。

“晚辈苏云落,拜见杜宗主。”

杜仲铏笑地更开心了,只是显得有些狰狞。

“好,很好,自古英雄出少年,有胆识,有气魄,不过……”

“是因为你夺得仙剑大会的头筹而高傲自满,还是你万剑门不把我天玄剑场放在眼里了!”

杜仲铏的声音斗转而下,巨大的威压形成的狂风自剑堂上朝着石台席卷而去。

苏云落也不回答,对凤天九运高手的压迫似乎视若无物,只是将手伸向腰间的系带。

白色的万剑门宗袍顺着风飞了出去,被身后的内门弟子一剑斩成两半,飞向天空,盖在了天玄剑场的旗帜之上。

“我,苏云落已脱离万剑门,所持佩剑也交还万剑池中。今日,我代表的只是我自己,希望杜老前辈不要牵连无辜。”苏云落淡淡笑着。

杜仲铏先是一愣,随后朗声大笑。

“哈哈哈!好,好!”

苏云落既已离开师门,那他天玄剑场自然怪不到万剑门头上,不过反过来说,他也勿需再留意徐鹤来那微不足道的薄面。

“今日我倒要看看你们二人如何走出我天玄剑场!玄空,玄宇,子空,子旭。”

“在!”杜仲铏话音刚落,石台上的四名弟子立刻抽出长剑摆好架势,将二人围在中间。

为首的内门大弟子玄空咬牙切齿地瞪着苏云落。

“当日在仙剑大会让你侥幸赢了一场,今日我要让师尊看看,究竟谁才是真正的胜利者。”

玄空未等其余三师弟,率先冲上前去,他太急切了,身为天玄剑场大弟子的他在升仙大会上败于苏云落手下,令他颜面尽失,所以现在的他迫切地想要找回颜面。

“苏兄!”望着冲来的玄空,王白离忍不住喊了一声,他并非不清楚苏云落的实力,只是此刻的苏云落无佩剑在手,面色看上去也有些许苍白。

“无妨,现在还不是你出手的时候。”苏云落没有回头,只是微笑着。即使深受反噬的他对付一个天玄剑场的大弟子还是绰绰有余,这就是天才的自信。

谈笑间,玄空已飞至跟前,苏云落伸出右手,以双指对上剑刃,剑气肆意,竟不落丝毫下风。

说起这苏云落当真是天下第一奇才,他凭一己之力凭空创造出一套剑法,此剑法自成一派,攻如月落潮汐,守可不动如山。名曰,落月神剑,也正是如此,他方才能在升仙大会上一鸣惊人。

玄空见手中长剑无法向前再逼近分毫,慌忙伸出左指掐起剑诀。

玄天剑法第一式,玄之剑。

剑气纵横,化成一道白光。

在剑诀的加持下,苏云落双指凝成的屏障竟渐渐开始崩裂,似蛛网般蔓延,苏云落后退数步,玄空步步紧逼。他的嘴角裂开一丝弧度,他认为,他赢了。

屏障彻底破碎,玄空手中的剑一往无前,苏云落突然收回手指,翻转手腕在玄空长剑之上轻轻一点。

白光破裂,长剑轻吟。

此刻他双指如有千钧之重,玄空竟抬不起胳膊,只得慌忙翻身,腾空而起。可苏云落怎可放他离开,他向前一步,伸手捏住玄空手中长剑的剑尖。

“去!”苏云落手臂稍稍用力,巨大的剑意冲天而起,无数淡黄色的剑气在以他为圆心扩散开来,朝着玄空直逼而去。那一刻,剑气撕裂空气,有如镜面破碎,空气中反射着刺眼的阳光。

落月神剑,月见韶光,无型亦无影。

玄空领教过苏云落的厉害,自然不敢硬接,只得慌忙弃剑,向后溃败而逃。

一道凌冽的剑气并未停下,继续朝着剑堂之上的杜仲铏冲去。

杜仲铏面色铁青,却坐在椅子上分毫未动,而是掷出手中茶盏。那茶杯似暗器般飞了出去,瞬间被击地粉碎。但剑气依旧还在,终于杜仲铏无奈挥了挥衣袖,那炫彩夺目的剑气终于被散去,如同破碎的玻璃般落在地上,在乌青色的石地上刺破了一个个缺口。

纵使是旷世奇才,他依旧也只是苍逍七客之境。但苏云落有自信,未受伤的他在凤天之下,绝无敌手。

“废物。”杜仲铏眯起眼,冷冷地说出几个字,不知道是在说苏云落还是在说玄空。

此刻的玄空恨不得羞红了脸,同是苍逍七客的他甚至在苏云落的手中过不了三招,可是在仙剑大会上他败地压根没有这么干脆啊!

“布天玄剑阵!”可是现在他已经没有时间再去羞愧,若是不能制服苏云落,他仅有的一点尊严今天怕是要丢尽在这里了。

台下,一柄剑丢给了玄空。四名弟子纷纷举起手中的剑,玄空玄宇在前,子空子宇交错在后。

“呵,天玄剑阵么,好大的阵势。”苏云落捏着手中的剑,看着面前的四人,随后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下,将剑递给了王白离。

王白离亦是看着苏云落递来的剑,眼神有些迷茫。他知道眼下的情形,苏云落比自己更有资格握着剑。

“这是你的家事,难道还要我来插手吗?”苏云落懒洋洋地说道,“让他们见识见识,你真正的实力。”

“苏兄,我。。。”王白离刚想说些什么,苏云落向前贴了贴,在他耳边轻声说。

“我破镜失败,功力大损,刚刚那一剑已耗尽我全部气力。你若不接剑,我们都会死在这里。”

言罢王白离不再推辞,他伸手从苏云落手中接过长剑,缓缓上前,手中长剑直指面前四人。

那一刻,他的眼中熠熠闪光。

“师兄请赐教。”

“不自量力!”玄空怒火中烧,手中掐住剑诀,另外三人也不约而同掐起剑诀。

下一秒,白色的真气自四人之间游走,缓缓将石台围起,它们在空中交织成一道剑网,任何想要逃离束缚之人都会被这张剑网拦下。

“杀!”玄空手中剑直刺而去,剑气逼人如野马疾驰。另一名弟子玄宇与他并步向前,两人手中之剑,剑气连结。

子空子宇自石台两边飞起,落至王白离与苏云落二人身后,也同时举起手中长剑,长剑交织,剑光更胜。

两面包夹,上有剑网,无处遁逃。王白离唯有接下这一招。

可面对的是四名苍逍七客,又怎会容易。

王白离缓缓抬剑立于胸前,他的左手刚刚抬起似乎要掐出剑诀,却转而又放了下来,嘴角缓缓露出一抹笑意。

“算了,没有那个必要了。”他轻声自语,转而又念出四字剑诀。

“玄,空,岚。敕!”

王白离手中长剑朝天一指,刹那间剑光流转,那柄银剑猛地一震,数道琉璃剑气不约而同向两面散而开,有如天女散花朝着四人径直飞去。

只是一个瞬间,四人倒飞而去,他们将手中的剑狠狠插入石台之中这才在石台的边缘稳住身形,避免自己掉下台去。

而与此同时,白色的剑网分崩离析,化成漫天飘絮,越来越淡,最终消失不见。

第一剑击退玄空玄宇,第二剑击溃子空子旭,第三剑斩破牢笼!

“怎么可能!”玄空双眼骤缩,他不可思议地打量着面前的王白离。

这真的是青剑堂下弟子吗?

“他竟然在一瞬间用出了天玄剑法的三式!而且并未掐出剑诀!”

台下弟子哗然,他们无人敢信。

一名天宫五行的剑客竟然能做到不掐剑势,便同时施展出三招玄天剑法!

剑势乃是用来辅佐剑诀的招法,可以使人与剑诀心神合一。即使是身为苍逍七客的四位内门弟子尚且需要使用剑势方能施展玄天剑法,足以证明王白离对于玄天剑法的掌控程度已然炉火纯青。

也足以证明玄天剑法在其手中甚至比在四名师兄手中更胜一筹!

“为什么,为什么你可以做到!”玄空竭嘶底里地咆哮。

苏云落也就罢了,甚至连一个小小的青木堂弟子他都无法撼动,以后他玄空还有何脸面再面对这天玄剑场的诸多师弟?

“哈哈哈,看见了吗!”苏云落仰天大笑,他向前走了两步,指着身边的王白离,双目炯炯地看着高台之上的杜仲铏。

“你眼中的小小外门弟子,偷学剑法的不孝徒孙,尚且能将玄天剑法运用到此等威力,再看看这些所谓的内门弟子,狂妄自大,不知所云,这就是你天玄剑场的本事吗?这就是你天玄剑场的规矩吗?”苏云落干咳两声,身形有些颤抖。

“如此天纵英才,岌岌无名,仙剑大会上还要隐藏自己的实力,假意落败。你天玄剑场不以为耻,反要废其武功,岂不让世人耻笑!”

“苏兄,不用再说了。”王白离看得出苏云落的身体已在崩溃的边缘,赶忙上前想拉住他的手。

杜仲铏只是听着,脸上的神色愈发青恼。

“我天玄剑场之事,岂容你一小辈放肆!”

话音刚落,杜仲铏挥出一掌,震耳欲聋的风声自台上席卷而下。王白离下意识冲上前去挡,却被掌风狠狠扇飞出去,连着身后的苏云落,二人一起飞出数十米远,落回石台中央。

王白离倚着剑跪地而起,嘴角血流如注。苏云落倒在地上仰头看着天空,瞳孔流转,嘴角缓缓勾起一丝苦笑。

“苏兄。”王白离缓缓将苏云落扶起,在起身之后,苏云落猛地吐出一口鲜血,鲜血溅在石台上,宛若一朵盛开的花。

“我没事。”苏云落虚弱地挥挥手,眼神有些许迷离。

“只是我们今日当真要死在这里了,兄弟,对不住你。”

王白离缓缓摇头,将苏云落的一只胳膊架在自己的身上,用力搀扶着他起身。

“苏兄,不要再说了,是我拖累了你。”

“传我指令,今日无论如何,绝不可放此二人离开。”

“杀!”

杜仲铏大手一挥,声音威严庄重。

随着一声杀字,台下的弟子们蠢蠢欲动。

与此同时,天玄剑场的门猛然洞开,几名弟子倒飞进来,倒在地上呻吟不止。

一名白衣女子缓缓走进门来,发如冰丝。无数弟子纷纷上前排成数列将她夹在中间,眼睁睁看着白衣女子走上石台,径直来到二人身前。

“小妖女,你来了。”苏云落笑了,他笑的那么安心,似乎早知道她会来。

他细细看着眼前的白衣女子,却突然伸手想抓住白衣女子的飘扬的长发。

“你的头发,怎么。。。”

一月未见,青丝化白发。

“多管闲事。”白清月冷冷回道。

苏云落惨然一笑,“不爱多管闲事的你,还是来了。”

少女微微皱眉,不再搭理眼前的汉子,而是郑重地看向剑堂之上的杜仲铏,后者也正蹙眉凝视着她。

“杀!”杜仲铏缓缓说道,凤天九运的他竟看不出眼前这个女娃娃的功底。

上百名弟子朝着石台之上掠去。霎时间,遮天盖日,三人头顶人影憧憧。苏云落与王白离皆未动手,因为只有他们清楚,眼前少女的实力。

少女的玉手缓缓伸至胸前,轻念一声。

“落。”

随着一字的吐出,一道肉眼可见的碧波自她而起,向周围荡漾而去。

上百名弟子依次如牌楼般倒下,他们甚至还未登足石台之上,便已倒在地上爬不起来了。

泱泱天玄剑场,千余名弟子,全都驻足在原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看着地上捂着胸口惨叫连连的同门师兄,再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因为任谁都看得出。

这道碧波乃是真气化形,正是!

“凤天九运!”

他们都看出了眼前少女乃是凤天九运的剑仙!此刻在这天玄剑场之内,唯有杜仲铏能与她一战,此刻再多的剑客于她而言,都不过是以卵击石罢了。

少女没再去理会这些不堪一击的小喽啰,轻声对王白离说了一声。

“搀着他,跟我走。”

王白离心领神会,他搭着苏云落的胳膊,头也不回地朝着洞开的大门走去。

对于天玄剑场,他早已没有任何留恋。自今天起,他的命就是属于眼前少女和苏云落的了。

少女也不和杜仲铏说什么,自顾转身跟着二人离开,甚至自她进门至现在,她从未正眼看过一眼这个所谓的副宗主。

千余名弟子围成一个巨大的圆,将三人围在其中,但这个圆只是随着他们向门口移动,并未缩小。

杜仲铏终于坐不住了,他乃天玄剑场的副宗主,若是这件事传出去了,以后他的面子该搁置何处。

杜仲铏向前跃出,在跃出之际抽出了身边弟子的佩剑。

玄天剑法第十一式,是杜仲铏最强一剑,也是王白离从未见过也未习得的招式。

弑之剑。一剑既出,天地万物,皆可弑之。

紫色的真气随风暴起,杜仲铏的长衣也猎猎作响。

这一剑有万马奔腾之势,紫色的真气汇聚成磅礴的的巨浪,朝着三人奔涌而去。

千余名弟子在杜仲铏出手之时早已四散而开。凤天九运高手的剑虽是奔着少女而去,但依旧可能会牵连无辜。

少女拔剑了,那一刻,云层后的太阳重新露出了光芒。

她没有回头,只将手中的软剑轻轻一侧,温热耀眼的阳光正好投射在上面,有如一道长虹,却又如阳光倾洒在一道广阔无际的冰湖之上。

没有杜仲铏的剑式那么壮观,却美艳地如同人间仙境。饶是在这炽热暖阳之下,却依旧寒气逼人,令人战栗。

杜仲铏见到了这绝美的也是杀气逼人的一剑,他愣了一下,因为此时此刻,他闻到到了死亡的气味。

普天之下,能让他感受到危险的人绝不超过一手,可眼前的少女却他从未见过。

那一刻,杜仲铏不想再向前,而是萌生出了防守的念头。

可那惊若长虹的一剑已然到达,原本奔腾的紫色洪流在瞬间崩裂,如同撞上了惊天冰石。杜仲铏的身子猛地飞了出去,再次飞回剑堂之上,将那把椅子砸地粉碎。

两名弟子关切地上前想要搀扶他之时,杜仲铏已经猛地跃起。他的袖口处,一层薄薄的冰霜正似蛛网般快速蔓延。

他赶忙挥剑斩断衣袖,布衣内的胳膊已冻地血紫,若是再慢一步,他怕是不仅仅是短袖自保这么简单了。

“你,你,你究竟是什么人!”杜仲铏失声惊叫。

仅仅一招,他便看出自己与其之间的差距竟有如萤火比皓月。

可他明明已是这个天下间最顶峰的存在,即使与正在闭关的宗主柳如云相比,他也自信能在十招内不落下风,可眼前的女人,仅一个照面便将他彻底击溃。

如此高手在那留仙榜上必能留下名字,可自己却全然不知!

天玄剑场全派上下再无一人敢阻拦在三人面前,他们从未见过如此落魄的副宗主。

说话间,少女已来到门前,她突然停下,回头想了想,只露出阳光下的绝美侧颜。

“我叫,白清月。”

等到众人回过神,三人的身影已消失在了门前。

杜仲铏惊魂未定地站在乾坤日月阁的牌匾之下,直到身边的弟子哆哆嗦嗦地递来一盏茶,他这才回过神来。

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一把椅子,杜仲铏瘫坐在椅子上,接过弟子手中的茶盏,赶紧抿了一口。

“师尊,我们该如何?”

白衣弟子小心翼翼地问道。

杜仲铏轻声喘了口气,咳嗽了一声,再度恢复了原本的威严。

“这件事不要宣传出去,连宗主也不能说。你派人下山打听这白清月究竟是何来头,一有消息,速来禀告。”

杜仲铏起身离开,几名躬身的弟子也倒退离开。

伤员被抬走,剩下的千余名弟子一哄而散,仿佛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沾满血迹的石台被很快打扫干净,天下第二剑庄似乎又恢复了往日不可一世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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