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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的一声划破天际,在寂静的夜中如一道惊雷。

一双纤细长手搭在年轻道士肩头,年轻道士缓缓转头,美的不可方物的娇羞面容映入眼帘,着一袭红衣,鬓边长发捋到耳后,一双丹凤眼,眼中含春,两条柳叶眉如若弯月,那眉头间却点缀着些许忧愁,无论如何都揉不开一样,眼角下有颗泪痣,标准的美人面孔,只是再多的胭脂抹在脸上依旧看不出来半点血色。

年轻道人大叫一声,两步并做一步躲到陆离身后,把陆离往前一推,掏出背后拂尘指着那女鬼,“好姐姐,要吃先吃他,我不好吃,我多少年都没洗过澡了,是臭的。”

那女鬼听到那三个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饶有兴趣的盯着道士,上下打量了一番,抿了抿嘴唇玩味说道:“嘴还挺甜,不过我倒是觉得你更好吃些,不如一人让我尝一口再做决定如何。”

陆离被推上前,心中有些恼怒,却又无法转身,目光死死盯着那女鬼,慢慢朝后退去。

那女鬼来回走动着,看向两人的目光愈加火热,如同自己的囊中之物,案板上的肉一般,“还真是颇为俊俏,到与妾身那不争气的亡夫有几分相像。”

年轻道人一手置于怀中,另一只手拿着拂尘来回煽动了几下,“呸呸呸,真不吉利。”

女鬼猛地冲向道人,两只手上指甲猛涨一寸,锋利如刀,直直刺向道人咽喉,道人快速掐指念决,女鬼已置于身前,露出獠牙,道士侧身躲过,反手掏出一枚五雷符箓拍在女鬼头顶之上,大喝一声,“五雷使者,威猛降灵,轰天霹雳,队仗如云,速捉妖鬼。”

一道白光从上贯彻而下,正正轰在女鬼颅顶,电闪雷鸣,噼里啪啦作响,白光流转久久未曾散去。

凄厉的喊叫声充斥整间庙堂,女鬼整张面庞血肉横飞,十分可怖,露出森森白骨。

道士将拂尘往后一插,转头对着陆离说道:“对付这种没有道行的妖鬼,道爷我还不是手到擒来。”

陆离没有回话,上前一步,举起手中的匕首朝着年轻道士身后刺去,“铿锵”一声,匕首横飞出去,巨大的惯性带动着陆离撞向一旁的石柱之上,道士反应极快反手又掏出一枚符箓贴在女鬼手上,凄厉的声音响起,“该死,该死,弄脏了我精心画的妆容,我夫君认不出我怎么办,你们全都该死!”

陆离撞到石柱痛苦的蜷缩在地上,手止不住的哆嗦着,要知道陆离看起来虽然瘦小,但是从小劈柴挑水,上山采药,攀山涉水积累下的力气也绝不容人小觑。

屋外狂风大作吹破庙中窗纸,一阵怪风袭来熄灭了地上的火堆,整个庙内伸手不见五指,凄厉的笑声围绕周围,令人不寒而栗。

道士一手持一张符箓,踏着禹步朝着陆离走去,早有预料一般,两枚符箓齐齐贴在伸出的鬼手之上,顺势擒住那只鬼手,一脚踹在那女鬼腰上,符箓冒出火星瞬间点着女鬼周身阴气,火光映照四方。

只见那女鬼纹丝不动,丝毫不在意身上火焰,朝身上吹了口黑气,满身火光湮灭只留下一缕青烟。

年轻道士急忙撒手,却为时已晚,黑色阴气从女鬼身上宣泄而下,将道士团团围住,只剩一枚头颅在外,浑身上下动弹不得。

女鬼用指尖挑起道士下巴,娇羞一笑说道:“还是个修正统道家雷法的,真是捡到宝了,放前些年来倒是还要惧你几分,现在来是专程给妾身解闷的么。”

年轻道士挣脱不出,呼吸也愈发急促了起来,却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说道:“抓我一人算了,把那个少年放了吧。”

女鬼吐出舌头在嘴唇之上抿了抿,“真是善解人意的郎君。”

话音戛然而止,原本躺在地上的陆离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不见。

突然,背后少年高高跃起,手持匕首狠狠刺下,女鬼瞬息之间挪动身形,“刺啦”一声匕首划破鲜红衣裳,女鬼一掌扼住陆离咽喉,高高举起,陆离在空中挣扎,脸憋得通红。

道士趁机挣脱束缚,撒腿就跑,边跑边喊:“兄弟,大恩不言谢,每年贫道会给你来烧纸的。”

女鬼倒也不慌,将昏死过去的陆离扔到一旁,红衣长袍一挥将所有破洞处捂得严严实实,身旁场景变换成了府院陈设,一个个大红灯笼亮起,寺庙正中摆放的句芒神像消失不见,全然不是刚刚庙内的景象。

年轻道士只得停下脚步,掏出一枚黄符纸,无风自起,悬浮在半空之中,咬破指尖挤出鲜血,在黄符纸上写写画画,写罢黄符围绕周身转动,道人一手持拂尘,一只手上满是符箓,足下步罡踏斗,步步生风,“道爷自打下了太和山就没这么狼狈过,道爷啥也没有,就是符多。”

道士转瞬之间来到女鬼面前,一把五雷符箓拍在女鬼心口之处,口中念念有词,念到最后“急急如律令”收尾。

顿时之间整片天空之上雷云笼罩,两条手臂般粗的雷电倾泻而下,轰在女鬼心口处。

团团炸雷声响起,女鬼浑身颤抖,胸口处被轰出一个大洞,不等女鬼喘息,紧接着那枚黄色符箓拍在女鬼颅顶,大火凭空而起,火海淹没整个身躯,火焰中丝丝闪电流转其中,绚烂无比。

年轻道人急忙来到陆离身边,背起陆离,将一枚破障符贴在墙上,道士一头朝着墙便撞去,只见那符箓然而落,无火自燃,道士跌坐在地,头上撞出了个大包。

身后“咯咯咯”的笑声渗人至极,那女鬼浑身乌黑,只是轻轻抖动了两下,落下许多乌黑碎屑,不知从何处掏出一枚铜镜,上下照了一番便恢复了当初楚楚动人的那副娇羞模样,捋了捋耳边的发丝,“太和山的弟子呐,果然名不虚传,妾身愈发喜欢了。”

道士两手一摊,仰头盯着天,刚刚那下榨干了自己所有法力,还搭上了两年寿命,还是毫无作用,撇了一眼身旁的陆离,苦笑了两声,“出身未捷身先死,可怜贫道壮志未酬,和你这个穷酸少年死一块,贫道不甘心呐。”

一旁的陆离醒了过来,捂着脖子咳嗽了几下,第一次开口同道士说话,问道:“什么是出身未捷身先死?”

年轻道人翻了个白眼,“就是咱们两个马上要死了。”

女鬼扭动着身子,踩着绣花鞋踏着青石板路,每一下都重重踏在少年的心上,陆离低着脑袋,有些解脱又有些不舍,要死了么,“死”这个字不是第一次离少年这么近,在五岁那年父母的噩耗传来,少年已经知道活着并不容易,饥一餐饱一餐,过年才舍得点的烛火,半夜被冻醒的薄被,打满补丁的衣裳,看万家团圆时的落寞。

陆离不想死,他想活!

可事到如今再无他法可以逃脱,陆离冲着年轻道士笑了笑。

女鬼走到道士身前,用阴气将其绑的严严实实扔到一旁,因为她要留着那年轻道士给自己解闷,好好折磨这个让自己破相的罪魁祸首,又转身走到陆离面前脑袋歪了歪,喃喃道:“先吃心肝吧,新鲜的最是美味。”

话音刚落伸手抓向陆离心口,陆离绝望的闭着眼睛,等了一会丝毫没有感觉到疼痛,睁开眼睛开膛破肚的场景没有出现,空中有本竹简,后面刻着《古论》浑身上下散发着金光,赫然是上一个先生临行前送的那本书。

那女鬼捂着眼睛,两行血泪流下,对着那本书施了个万福,“儒家的先生也来了,可真让寒舍蓬荜生辉呢。”

竹筒掉落回陆离怀中,金光幻化成人形开口道:“你已开了灵智,有了道行,再修炼几十年,他日是能入庙堂享一方香火祭拜的存在,何必如此杀生造孽。”

女鬼笑了起来,又哭了起来,又笑又哭,竭力嘶吼道:“你懂什么,道貌岸然的老东西,尊称你一声先生还蹬鼻子上脸了,庙堂末席都拍不上号,有什么资格对我进行说教。”

老先生只是叹了口气,“把这两个孩子放了吧,这孩子是正阳山那个老东西的徒弟,杀了他保准第二天便有一群道士踏平了你这鬼宅,至于那个孩子,算我欠你一个人情如何。”

女鬼不屑的笑了起来,讥讽道:“这就是所谓的名门正派,一个道门宝贝金疙瘩,一个儒家先生的人情,妾身可消受不起。”

老先生来回踱步,又摇了摇头,眼神中不再浑浊,慢慢变得锋利起来,“看来是敬酒不吃罚酒了。”

女鬼直接出手,四周灯笼全部破碎,里面涌出滚滚血水瞬间淹没整个庭院,血水沾满了两个少年的身上,却在老先生脚下主动避开,留出来一片空地。

老先生盘坐在空地之上,那本竹筒自动飞到老先生面前展开,上面的文字一个个跳出竹筒,组成一句话。

“孺子不可教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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