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木桶里,水烟轻飘,大木桶旁,是一碗热腾腾的姜糖水。李元豪一口闷完姜糖水,出浴换上了一身干爽衣裳。
衣裳材质不凡,是绍兴府来的绍兴越罗,质细而韧,且透风。在宝庆这种闷热地,可以说是穿着极其舒服的。不过李元豪心中却有些不安。
李元豪拿起从小陪伴自己的青锋剑,摩挲剑身。将剑放下时,李元豪已经穿回自己那身粘人且臭的衣服。
出二楼客房,穿过木廊道,是明诚酒家最好的雅间。雅间里,焦正三黄庆道已经在明诚酒家的雅间等候。
焦正三上下看了一眼李元豪,轻笑抿了一口无名凉茶。黄庆道则是皱眉,随后也学师尊焦正三抿了一口无名凉茶,不过表情颇有些微妙,先是顿了一下,随后还是咽了下去。
“请坐。”焦正三做出请的手势,邀请李元豪入座南面,自己则是坐北面。至于黄庆道则是侧面而坐。
入了座,桌上摆有血浆鸭、猪血粑、麻辣小龙虾等美食,可李元豪的心却不在这里。有些许别扭,但客随主意,也不好多说些什么。
焦正三依旧风轻云淡地喝茶,脸上看不出丝毫其他的信息。
良久,李元豪正准备开口,却还是焦正三先说。
“自古以来,南北就颇有隔阂,北人叫南人南蛮子,南人叫北人浑人北狄。不过我觉得有一主张不错。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北宋岳鹏举,大明戚继光都是这一等人物。然而此时不同与当时。”
“为何?”李元豪想不明白,不都是危急存亡之际。有何不同呢?
焦正三抿茶润喉,没有接过这话,转而说道:“你答应替我办三件事,事成了,我自然会号召南武林与北武林共度难关。大梦帝印更是双手奉上。”
李元豪大喜,急忙问道:“什么事?只要不是卖国的事,我都给你办妥了。”
“那好说。”焦正三放下茶杯,黄庆道当即拿出两张地图来,一张世界地图,一张华夏地图。
焦正三接过华夏地图,指着长江入海口,如此说道:“第一件事我要你不动武力,半年之内在上海滩取来世间绝无此物。第二件事,我要你回答对问情老人的问题。第三件事,你完成前两件事之后,必须在我举办的武林大会上独占鳌头。你有这本事吗?”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焦正三语气轻挑,眼神不以为意。
李元豪方才年过十六,气血方刚,同样是不屑说道:“这有何难?我今日就启程,定要你看看我李元豪的本事!”
焦正三大喜而笑,过肩抱拳道:“那么正三就恭候佳音!不过现在天幕昏沉,还是明日赶路的好。”
李元豪正色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岂能因为区区天色而食言!”
说罢,李元豪快步下楼,找掌柜的甩出大洋十枚,要来一匹快马,四个馒头,穿上斗笠蓑衣。风风火火地驾马而去。
明诚酒家二楼雅间里,酒菜都已经撤去,摆在桌上的是一张棋盘,棋盘里是黑棋先手,焦正三执黑,布局天元,白棋没有落子。黄庆道则是侍立焦正三后面,不解问道:
“师尊,都没有人,为何您要独自对弈?”
焦正三眼睛紧盯棋盘,夹起白子准备落子,但迟迟没落,白子滞空位置在各个星位来回挪移。焦正三忽然叹一口气,语重心长地说道:
“哪里会没有人和为师对弈?从太平天国开始就不断有人来和为师下棋,为师是下也得下,不下也得下,而今天这人已经送来棋盘和棋子,为师现在又能怎样?都说是人下棋,可这棋子何尝又不是吓人呢?”
黄庆道躬身笑道:“师尊您老人家可是国手,当今世上有谁能敌得过您?倭寇的不败名人本因坊秀还不是败在了您的手中。”
焦正三摇头微笑,抿了一口清茶,有些失神地说道:“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新人换旧人。近些年来声名大噪的棋坛新秀吴清源,他可不一般。要知时代是我们的,但终将是你们的。北武林不一般啊!”……
——
官道上,尘土飞扬,李元豪顺资江而行,一路日月兼程,除了必要的停歇外,李元豪不敢多做停留。待到了城下,李元豪方才拉马长吁一声,缓步牵马进城。
岳阳城内,人来人往,卖糖葫芦的,捏糖人的,推小吃车的,还有街上突突的老爷车,好不繁荣。
没有时间看繁华世界,也没有雅兴上岳阳楼,但李元豪仍旧朝岳阳楼的方向抱拳行礼,礼毕。李元豪走街穿巷,径直来到岳阳城北的北拳馆。
北拳馆,北武林在南方的据点。不同于江南园林,北拳馆采用的是四合院构造。门前是两头红砂石雕的石狮子,五尺高三尺宽,好不威风。
大门上方悬着一块黑漆金字匾,书有北拳馆三字,字体雄健刚猛,力透纸背。大门两侧更有两个健壮门卫笔直站立。
李元豪朝两人抱拳,大声说道:“北道李元豪求见!还请通报潘馆主!”
两门卫闻言,先是看了一眼李元豪背后的剑刃,磕磕碜碜的。然后仔细打量李元豪的面容。确认无误后,随即恭敬说道:“还请李道长随我们来。”
说罢,一人替李元豪牵马,一人领着李元豪进入北拳馆。
北拳馆内,众弟子着装各异,多是短衣麻裤,也有少数是穿绸披锻的,不过这有点倒是稀奇。穿绸的和短衣的,竟然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裹手丹田发从心,漫步周天消息真;
春风送暖心花放,神清意缓醉熏熏。
李元豪看着四合院内打拳的众弟子,念出这首诗来。主屋内随即传来爽朗的笑声,一个身穿纯黑太极服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
“天祥小老弟怎地想着来我这鸟不拉屎的岳,京师可是舒服着嘞。”
李元豪先是皱了下眉头,随即冷笑道:“那可是真的舒服,不知道日寇进你家门的时候,你是不是还感到舒服。如果可以,我不介意请潘明月小姐去日寇的大一沙龙(waf集中地)逛逛。”
潘国龙没有因为李元豪的言辞改容,依旧笑道:“小鬼子如果有这能耐,我也没办法。倒是还没请教李道长来这有什么事?”
说着,潘国龙领着李元豪进了里屋入座主客位,又叫来两个得意弟子守门。没有叫茶。
“我来这不为其他,一是替我转告兰幽,焦正三我已经见到,他也没有推脱,而是让我做三件事,一是不用武力取来世间绝无此物,二是回答对问情老人的问题,三是夺得武林大会的魁首······”
还没等李元豪将话说完,潘国龙立马斩钉截铁地说道:“焦正三这老狐狸就是想独占大梦帝印,天祥小兄弟千万别被他的激将法给骗了。”
李元豪转头看向潘国龙,眼神不屑,不耐烦的说道:“给我一条明天去浦东的船,这是北武林的命令。”
说罢,李元豪拂袖而去。潘国龙待李元豪背影消失后,猛锤茶桌一下。也在这时,厢房里走出一个鹤发童颜的老者。
老者衣着朴素,是普通布料制的褐色马褂。潘国龙见老者出来,立马起身,愤愤说道:
“盟主。李元豪的嚣张您可是见着了,小的受点委屈没什么关系,但他可是自称北武林,要知这北武林可是您说了算。”
老者认真听潘国龙说,边听边微笑点头,等潘国龙说完后,老者方才和蔼地开口说话:
“李元豪就像他背的那把剑,是把没有鞘的剑,现在只会伤人,哪怕是想保护人,我也好焦正三也罢,都在看这柄剑会杀向谁。”
潘国龙听后,语气不屑,带有骄傲,如此说道:“说到底,剑不是人。”
老者微笑着摇了摇头,对潘国龙不容拒绝地说道:“你自己去看看吧,明天和李元豪代表我们北武林去浦东瞧一瞧。”
潘国龙僵在原处,等到一回神,老者已不知所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