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楼挺好的，往下两层就是扬灰层了。”我跟她说。

夏至问：“什么是扬灰层？”

“就是灰尘浓度大概在这个高度会最高吧。一些小颗粒的粉尘，很可能在重力和风力作用下，长期悬浮在这里。不过，这个说法究竟有没有科学根据，我也不知道。行业里的说法是有。”我感觉自己在抖书袋子，也可能是因为不知道说点什么，就总是想找个话题填补一下电梯里独处时的气氛。据说很多人都觉得当和另一个人一起来到封闭的电梯空间时，多少都会感觉不适应。

夏至笑了：“我完全搞不懂这些，这房子是我租的。我是记得莫文蔚有一首歌曲叫《十二楼》，房东人好像也不错就租了。雨乔，你做这行挺专业啊。”

我淡淡笑一下没有回应。心理叨叨了一句，混口饭吃呗。

房间不大，大概五十平米不到，一个卫生间一个厨房。进门口正对着一扇落地玻璃窗，玻璃窗对面就是星城最大的摩天轮景观，夜晚的霓虹和街道的灯光，车流的光交相辉映，正是有一种迷幻的美。我一下子就明白她为什么喜欢这房间了。整个的布局小巧精致并且用一个杏白色软帘隔出了客厅和卧室。客厅里是的一个淡橘色的懒人沙发，大部分的空间都被绿色植物点缀着，即使是室内看起来也生长的很好。原木色的餐桌上摆着精致的日式茶盘都显示出主人慵懒雅致的性格。

夏至进厨房当当当的弄了一会，用一个透明的大缸捧出来一碗蔬菜水果沙拉：“晚上吃简单点。你也尝尝。”

绿色的生菜，红色的番茄，黄色的灯笼辣椒，圆圆的黄瓜片，紫色的包菜等上面淋了些香甜的酸奶。她插起一片番茄递给我：“五色对对应五行，五行对应五脏，来来来，吃啥补啥。”

我接过番茄看着她：“我还是第一次来初次认识的人家里。”

夏至亮亮的眼睛慧黠的看着我：“我也是不随便邀请人来哦。”

“要不要叫你来时我问了老天。”她从布包掏出个锦囊冲我摇了一下道，“我抽了一张卡。”

“塔罗牌么？”我看她穿的跟吉普赛女郎一样，应该也是玩塔罗的。“我还是很多年前也玩塔罗，不过那时候就自学瞎琢磨的。”

“嗯，不是。不过也差不多。”她塞了一片生菜进嘴里，“我直觉咱们有缘。我好像能感觉到你的情绪。我就问老天，是不是要带你回家，结果抽到这个......”她放下碗，用食指和拇指捏起一张卡片展示给我看。卡片上是很多一对一对的人物，都是一方跪着伸手向前方那个人哀求挽留的动作，卡片下面赫然写着:“前世。”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两个字我胸口忽然又一闷。那种窒息的感觉又浮现上来。我说：“电视剧里经常演前世，我半信半疑的。主要是这怎么知道是前世呢？对了，我最近常常做一些奇怪的梦。我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

夏至两脚盘在一起偏着头，一脸认真的听我说。

但是我又说不出什么来了：“我后面就去看心理学的书，找了那个弗洛伊德的书，有点太枯燥。变成更大的障碍。”

她吸口气然后点点头，忽然指着我的胸口说：“你这里，有一个人。”

有一个人？艾玛，忽然我汗毛竖起来。立刻拐了一个话题：“别吓我。什么有一个人。”

她把指向我的手指收回去，微微的笑说：“不过你还没准备好。”

准备好什么?然而我没有说出这句疑问而是决定告辞。

尽管一部分自己非常好奇到底是什么，另一部分自己却催促自己赶紧离开这里。于是我站起来表示时间比较晚了，要回家。夏至也不挽留我，她送我到门口时再一次直直的看着我眼睛，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雨乔，你要知道你不是身体，你只是有一个身体。”

“什么叫你不是身体，你只是有一个身体？”我回家后站在浴室的镜子前看着自己：这个身体看起来很健康，湿漉漉的卷发搭在肩膀，有着一双丰满挺拔的R房，圆润的腰肢，大腿结实。是个迷人的酮体，只是常常被自己藏在深色的制服里。我第一次感觉到自己肉体的美，忍不住抚摸自己胳膊的皮肤，光洁滑腻。只是，略显得有些孤独。

是的，环抱自己的胳膊时，忽然觉得自己很孤独。

“妈的，夏至该不会是个女同志吧。”咦，好恶心。我切断那个不舒服的孤独感，跟自己说。

电话又响起了，我一看又是镜子：“亲，你不睡觉还要扯什么？”

“哈哈，我跟你说我买了铜公鸡和桃花哟，我要布阵。”镜子咯咯笑着说，“明天你再陪我去一下葛大师哪里哈。”

“行行行，姐们我困死了。早点睡，明天陪你去。”我说完就昏昏沉沉的睡去，只是这次没做梦。许是折腾了一天，终于可以喘口气。

第二天再次站在“世纪家园”门口等镜子。路边有一个乞丐在乞讨，赤膊着上身在地上爬，凄凉苦楚。我想起佛经里说此生残疾是因为前世做恶。不知道他就是遭此果报呢？若是也是因果循环，报应啊。不过我没什么资格评判他人，于是在他的面前的碗里放下十元钱，若无他们我们又怎么有机会去展示自己的慈悲心呢？

镜子终于来了，休息日她打扮了一番，穿着一件白色小西装和玫红色的裹身裙，戴着一副深咖色的太阳镜款款朝我走来，很是香艳。她挽起我的胳膊嗔道：“雨乔，你怎么又穿制服出来了。虽然你穿制服好看，天天穿你不腻歪啊。”

“哎呀，半天时间一会还要去工作，懒得换啦。”我一副对此满不在乎的态度。

“世界上没有丑女人，只有懒女人！”我们两一起嬉笑的进了电梯。

葛大师一个人正在抽烟，手里还捧着一本半旧的书。看我们来了就笑道：“哎呀，是美女们来了。蓬荜生辉啊。”

镜子摘下墨镜巧笑倩兮地说：“大师，美女算命有优惠么？”

葛大师给我们泡上茶也调侃的回道：“那我问问，你的命打折么？”哎呀，这话真厉害，镜子赶紧闭嘴。

品了品手里的茶后我就开门见山地问：“有钱男人也找你算命吗？他们算什么呢?”

“算!赚更多钱。要更多权。都是内心匮乏。”他弹弹烟灰。

“那么女人是不是基本都是算情感问题呢?”我又问。

“有些人就是当久了皇后，想当下丫鬟嘛。生命就是一出戏呢。”葛大师一副超然若外的笑容，又接着摇摇头，看了一眼窗外。

“我觉得女人就是情感上容易吃亏。”镜子这时候插一句说。

“谁说的。女人要是动起脑筋来，没有男人能玩的过她。只是懂的动脑筋的女人少。”葛大师反对镜子这观点。“看起来你们两个没什么脑筋。”

好直接的算命先生啊。我心理偷偷想笑：“我发现恋爱中主动提分手的也痛苦。就是没有被他抛弃的那一个人痛苦吧？”

“肯定啊，主动提分手的最怕被抛弃的那个变成一个宝贝。因为他要吃后悔药。这个药最不好吃咯......”葛大师拖着音说，笑起来眼睛迷成一条缝，细长的胡子一翘一翘的。

“最近我们都在忙学习培训。都没时间恋爱。”镜子瘪了一下嘴，然后继续说，“我把铜公鸡和桃花都买好了。按您说的布置好了。还要注意什么？”

“嗯，这对你的烂桃花有化解作用。注意就是记得勤换水，你的花瓶得用红色，紫色的哈。衣服也不要穿的跟她一样黑麻麻的，穿鲜亮点。”葛大师指着我的衣服说。

“哎呀，制服就是这样。不是黑就是蓝。真讨厌。”镜子赶紧替我辩解几句。

“你们自己的人生自己把握。少读书，多恋爱。别读书把自己读蠢了。”葛大师最后叮嘱我们一句，盖上茶杯盖。我俩也就识趣的起身告辞。

去停车场的路上我们两又沉默着。我总感觉葛大师的话，在某个很深很深的地方好像触动了我们，我隐隐约约觉得他讲的绝对不仅仅是男女这点破事。命运，是一个玄机啊。

上车后镜子问我去哪。她见我一副“你说呢”的表情，也就自觉将导航目的地定在了售楼部。

做地产这么多年，也就跟两点一线的生活一样。所以不想买新衣服也就是因为这个，根本没时间没机会穿。加上方静书其实是有点工作狂的，动不动就会停掉销售部的休息，每个人因为要积累客户，从数量转变为质量，大家对于这样违反劳动法的规定也就不敢怎么反对，变成行业潜规则，只要没开盘基本也就没休息。有些地产商甚至为了激发团队的“狼性”，会在同一个项目的销售部引进两个甚至三个团队竞争。所以，处于某种恐惧下的匮乏，大家都想看好自己的客户。当然，一分耕耘一分收获，这算一个高佣金的行业，所以重赏之下必有勇兵。置业顾问们得空也愿意自动自发加班，地产行业真是跟种田差不多，是要先播种后等着好的季节集中收割。

她一脚油门直奔售楼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