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进办公室两个人各自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想坐下来说说话。镜子端起手中的杯子深深的吸一口气,把整个身体陷进沙发椅里,表示“舒坦”极了。被子里热气腾腾的,茶叶的清香在办公室弥散开来。
隔着窗户我看见方静书在正在景观桥上袅袅娜娜的过来了,她今天穿了一件藕紫色的套装,搭配着一双浅色的高跟鞋,走在工地一半建设好的样板景区,风把她脸颊旁的发丝吹起来,她小心的拨开,那么一瞬间,我竟然觉得平时她的野辣之风荡然无存,倒像忽然是穿了件旗袍的江南娟秀女子。一时间竟看出了神。
“看什么你这么出神?”镜子跑来我耳边问,循着我的视线也看到方静书,她咋咋呼呼大叫一声,“哎哟,领导来了。”
方静书卷着一阵香风走进来关上门,坐在办公椅上笑眯眯对我们说:“今天公司开会了,决定要搞联合销售。”
她顿了顿,看着我们两。“而且是跟对面的东方明珠的另一个销售团队。我们都归他们的大营销策划部统一指挥。也就是以后销售方面的工作要两个公司一起合作。”
这意思看来大家的蛋糕又要摊薄了嘛。我跟镜子对视了一眼,镜子沉思了下从她行政的角度提了个问题:“过来几个人呢?排轮表怎么安排?”
这个排轮表就是置业顾问的见客顺序。假设一个售楼部有超过10个置业顾问,而一天都来不了三个客户的话,意味着一个人可能要最少等三天才能见到客户。目前我们自己的团队已经有8个人,跟对方一旦联合销售,最少是达到16个人。这等于一个月都难得见到客户了。
目前项目刚刚推出,硬广和网络广告、电视广告都还没有跟上,每天上门的客人是屈指可数的。基本上置业顾问都在找自己的老客户联系,或者就是打电话拜访客户,把一些买来的不同渠道VIP的名单搂了又搂。
我能想象到置业顾问心理可能会有的怨气。
“所以公司也考虑到了,会加大广告投放的力度提高上客率。你们也可以每天继续自己电话约客户。不过,考核制度改了,如果这次开盘没有完成销售任务的就淘汰。”方静书站起来拍拍我和镜子的肩膀,一副拜托了的表情。“不要给公司丢脸啊。”
等她一离开,我坐下来看着外面正在练习讲沙盘,忙着打电话约客户的同事们,胸口堵的慌。因为觉得那个杀手脸男人看起来要变成指挥我们的人了。我对镜子说:“我挺不喜欢他们那个总监。杀手脸。”
镜子无可奈可的歪歪头安抚我:“没办法啊。把业绩做好了,应该就没什么事了。重点是现在我们跟大家怎么沟通这个事情。”
是啊,大家守一个项目都不容易。每一个楼盘的开盘前面都有漫长的蓄客时期。这个时期因为要等待预售许可证,必须把优质的客户稳定下来。而房地产那个时候的销售特点就是价格也都得到开盘时才知道,销售员都要学会即抓住客户的期待,又不能让客户觉得夸大事实的本事。有时候等待的时间太长,客户的心冷了买了其他地方,销售员要重新开始积累。就这么来了走了,走了又来了反反复复流失与积累,对心态是很大的挑战。
对外要稳定客户心,对内要守护自己的领地,因为一旦开盘就是检验自己“蓄客”成果的时候。如果不小心客户流失到其他人手里,就等于白干了。这要是知道忽然又来了外面的队伍,这团队心理建设得花点功夫了。
镜子好像也把我的心声说出来:“这有得吵了。见客制度是按我们的还是他们的?”
当然是我们的!我心里狠狠的说。
夏至的花店旁边新开了家咖啡馆,小小的很精致。下班后我买了一杯摩卡站在门口看着她摆放整齐的满天星发呆。夏至在花房里面看见我,跑出来笑盈盈的邀请我进去:“一会就打烊了。要不要再去我哪里坐坐?”
我点点头表示愿意等她。
从等她开始收拾一直到终于可以坐实在她的懒人沙发里,我才长吁一口气放松下来。夏至问我怎么了。我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嗯,我感觉有点内忧外患,兵荒马乱。但是,好像又有点太夸张。只是工作上出了点变化,但是这感觉好......好深。”我试图描述出那种感觉。
夏至忽然靠近我,看着我的眼睛缓缓的说:“我们当下的每一种感觉,无论在什么时候莫名冒出来,它都跟我们的曾经有关。你这里有一个人。”她再次指着我的胸口,然后伸出食指按住中心。
我疼的叫出来:“啊!”眼泪几乎是夺眶而出,“好疼的。你这是点穴嘛?”我看着她,声音颤抖着。
“来,看着我的眼睛。”她牵起我的手,盘腿坐在我的对面,“看着我的左边眼睛。”
我听话照做看着她,看着她琥珀色的眼睛。一开始我感受到一阵头晕,头疼的厉害。眼睛几乎要睁不开,感觉特别的犯困。夏至就轻轻的握一下我的手,示意我坚持。
忽然困倦的感觉消失了,世界好像忽然安静了。我感觉眼睛,胸口仿佛有一股能量跟她彼此联系起来。再后来,我被一阵巨大的悲伤席卷。像龙卷风一样黑色有力,胸口竟然像扑棱扑棱出了翅膀。
这感觉跟上次在三亚时好像。那些火把,人声仿佛从远古而来,往未来而去。穿越了我的身体。
夏至终于开口了,她好像是在跟我说话又仿佛不是。我只知道自己这个时候已经抽离了身体,变成一个透明的意识。
“你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她好象被惩罚。是的,她被惩罚。”
“她是谁?如果你知道,她叫什么?”
阿茹娜三个字犹如天降从嘴巴里蹦出来。
“进入她的感觉,下去感受……。”夏至再次对我说。“把注意力放在你的胸口,呼吸。”
我听话的将注意力放胸口的在感觉,瞬间就连接上了脑海里的影象:
“哈哈……这真是太刺激了。”赤那黑黑的脸上露出了饶有兴致的笑容,“让我先来。”他一把夺过阿茹娜抱在胸口的水壶扔在一边,里面的奶茶倾洒在地毯上。赤那左手扭开袍子上的两颗纽扣。接着他对着站在旁边的朝鲁、牧仁咧嘴一笑,“打猎时间到了……”
我仿佛能感觉到那个被唤作阿茹娜的女人的呼吸都急促起来,感觉自己忽然如面对着三匹野狼。整个身体都开始缩紧,拳头握起来。阿茹娜用眼睛扫了一遍站在自己面前铜墙铁壁一样的男人,泪水顺着脸庞滑下来。而在坐在中间的巴特迩依然安静的斜睨着看着眼前这一切。他感觉到此刻气氛忽然变得凝重,又有一丝怪异。怪异的是来自自己,莫名的兴奋刺激,却又有点愤怒。
“哇......”我嚎啕大哭起来,不肯再去感觉那个悲伤。哭倒在地上,肩膀一直上下的抽动。
“我知道你一定很害怕,还有很多羞愧对么?”夏至轻柔的抚摸我的头说,“那我们就暂时停下。跟我说说你看到的。”
我看到了一个叫阿茹娜的女人可能快要被三个男人凌辱。等等,为什么我竟然知道她的名字?包括那三个男人。这太不可思议了。我忽然觉得很害怕。
夏至还在认真的听我说着刚刚闪过的画面,她的眼神里有一种关切,还有一种悲悯。一瞬间,她好像变成了一个老人,一个苍老的婆婆。
为什么她也知道我的感受呢?我觉得她好像变成了一个女巫,她偷走了我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