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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聋鬼这恶棍也相当的奸滑。他让四狗,近身服侍黄况。给他端茶,给他舀饭,给他挟猪蹄。

雨过天晴,太阳从东方冉冉的升起来。千万束耀目的带着热量的光线,让地面上滞留着水迹的石板折射出七彩之色。那一缕缕从泥土里向上奔腾的水蒸气,一会儿斜,一会儿弯曲,一会儿直过鲁班的墨斗线。

韦绍有和梁宁他们身上的衣服被挂在树叶上的雨水沾湿,背脊的衣服则紧紧贴着肉。手和脚,以及器械,大都不是水就是泥浆。

他们面对着以守为攻的武宣黄狗,使出浑身解数总是打不开一条血路。火力集中向一点,敌人很快就形成一个面。刚刚打开一小点缺口,敌人很快就堵了上来。

一块不知从何方吹来,也不知经历了多少岁月蹉跎,更不知吸纳了一桶还是一担的日月精华的锃亮布,严严实实的堵住了黄卓高的嘴巴。牙齿,没有咬合的能力。口腔里,没有一点点的空隙。俊朗的眼睛,也因布团在嘴里顶实,呈现血红血红。

两根灰黄色的麻绳,狠狠地一圈圈地缠在黄卓高反背的双手和并拢的双脚上。紧贴的双手和并拢的双脚,让他没有了拳打南北,脚踢东西的势力。

潭头岭半山腰上,那只平时作为牧童饮用的蓄水池,不但因昨晚的雨水满满,更因黄卓高的添加而水漫满坡。水漫,扎根于山坡上的植被却如韩信的将兵多多益善。可黄卓高泡在蓄水池里,则寒意逼人水冷彻骨。

如果,不是张排长在梁遇面前说,等到剿灭了长岭村游击队再挖心饮酒,别说黄卓高能保住一条性命,就是浸在蓄水池里的头颅,也别想冒出水面来。

然而,手脚捆绑身浸水池的黄卓高,并没有因此淡泊了战场的形势。水池限制了眼睛的能见度,他就借水池的水甩甩两边耳朵,仔细倾听梁遇重新组织人员抢占潭头岭制高点的路数。

很可惜了!黄卓高一点也听不到,梁遇那丧心病狂的言语。他心里估算,梁遇一定是用手势指挥着黄狗们攻山。

呀!黄卓高暗地里发力,想挣脱手脚上的麻绳。可他努力了几次都不成功;不但不随人愿,整个身子还往下瘫沉。

百般无奈的黄卓高,最后只能寄希望于长岭村游击队本身了。他这种希望是有成因,那是他借故爬坡掉下来发出的讯号有了回应。不然,黄班长和李贵他们抢占潭头岭制止高点时,不会平白无故吃了上面德国造的花生米;喊打喊杀而来的花生米。

不错,黄卓高的分析完全对路。这从梁遇认为,潭头岭是他分兵三面合围长岭村的第一个点;若不把潭头岭这第一个点拿下,如何形成合围所硬着头皮组织第二次冲锋时,又被山顶上强劲的火力压退下来,就是无声胜有声。

当时,几百黄狗爬山藤般用左手肘或右手肘攀壁而上,山顶上则叱咤风云般传来吆喝,然后是密集的德国造花生米一轮轮的射下。梁遇完全没有想到,游击队具备这等的火力。只要黄狗抬头向上爬,上面的花生米出膛就啾啾响的飞下来。打中的,要不闷在骨肉里生根,要不带着红色液体飞出飘向远方。打偏的,擦肩而过,或沿着屁股沟呼啸而去咣当的钻进地里石缝中。

酒足饭饱的聋鬼,带着他的一百多号泼皮如狼似虎的向长岭村扑来。腾腾响的脚步声,咻咻发光的眼神,让黄况对先前的猜测烟消云散。心说:我黄况以君子之心,揣小人之腹了。

其实,黄况先前的猜测一点也不虚,只是聋鬼太过奸滑罢了。他在一慢一快的衔接夹缝里,让相当于梁遇安插在队伍中监军式的黄况,看不出抓不住丁点儿的把柄。

天瞒的队伍,驻扎在轩村。人数,将近百人。梁遇派兵佯攻伏柳的时候,他在伏柳开军事会议,参与了突围行动。韦敬礼怕轩村有失,使了一个声东击西的招式,才让天瞒有幸脱出牢笼。直至梁祖坐来到轩村报信,天瞒才知道其间中了梁遇的调虎离山之计。

好你个梁遇,你的心够黑!

好你个天德,你引狼入室!

骂该骂,但安排人员留守之后,就与梁祖坐快马加鞭回村支援韦世汶。

梁祖坐这愣头青,腿脚功夫了得,脑子倒不怎么好使。他只记得到轩村去报信,却忘记了韦世汶给他的嘱咐。一直到他们将近回到龙湾祠,远远看见聋鬼的泼皮唰唰的从面前经过时,才想起韦世汶给他的计策。

中午时分,聋鬼带领的一帮泼皮,来到潭头岭与梁遇汇合。

梁遇没有责怪聋鬼磨蹭来迟,反而觉得聋鬼给他带来了生力军。因他两次抢占潭头岭制高点失利,正束手无策。聋鬼所带来的泼皮,大都是地方上的本土姜。山川形势,风土人情自然熟。

梁遇认为墓坪岭地势低,处在他的正面和右侧的火力下,把兵力压至墓坪岭和潭头岭,取声东击西之法。意思是,从南线叶苍玲那里抽兵力到东线。而到东线的援兵和天德原有的兵力汇合却全然不动。之后,南线的叶苍玲的部分人马转向潭头岭,和县团及聋鬼人马,集中在一起进攻潭头岭制高点。聋鬼,很是赞成梁遇的计谋。但他认为:游击队在潭头岭这里有防备,其他两处也应潜伏有大量的游击队。梁遇想想,也觉得聋鬼说的有道理。不过,他相信现时长岭村的游击队人员有限。就是有埋伏,取声东击西之法也应奏效。

梁遇拿得出的口若悬河,如韦敬礼和廖联原之流的赤佬不堪一击,如今却低估了长岭村土生土长的韦世汶所领导的游击队。他以先夺取潭头岭制高点作为三面合围长岭村的敲门砖,却忽略了时间所带来的变数。

叶苍玲和天德,在村南岭和墓坪岭听到潭头岭处传来了德国造一轮二轮的响声,却迟迟不见梁遇派人来联络,两队人马均悬崖勒马般按兵不动于将近山顶的地方等候,没有直冲山顶与早登山顶的游击队发生摩擦。这不但让势单力薄的游击队牢牢地掌控着山顶,也让游击队从从容容地做好迎战的准备和组织了突击队。

张排长带着两次进攻失利的消息和梁遇对接下来的声东击西之法来到村南岭。

“张排长。潭头岭的制高点拿下来了吗?”叶苍玲睁大眼睛急速地问。

“没有!”

“这!”

叶苍玲和唐寅对视了一下眼神。他们都感觉不可思议。明明调虎离山之计已奏效,为何会出现如此受阻的情况。

意想不到是一回事,但接受命令又是一回事。叶苍玲派唐寅带部分人马随张排长增援梁遇攻打潭头岭,另派部分泼皮往墓坪岭听从天德指挥,他自己留在村南岭坐镇。

潭头岭阻击成功的消息,很快就传到村南岭。韦世汶听后只高兴了几分钟,就居高临下的看见本已到了眼皮底的敌人分兵而动。

“韦团长,敌人这是?”梁星皱眉问。

“这个,”韦世汶的脑子腾腾转。

“韦团长,墓坪岭低,潭头岭高。敌人把大部分兵力转向墓坪岭,是不是玩声东击西之计?”梁星的眼里闪着光。

“唔,有这个可能。韦绍秉,”韦世汶转向韦绍秉,命令道:“你快去墓坪岭通知廖鸿亮!”

“得令!”韦绍秉一句得令就迈开了大步,融进了桃树茂盛的山岭中。

梁星他们只知道村南岭的敌人有部分向墓坪岭调动,却不知潭头岭这里增加了聋鬼的一百多号泼皮。三处敌人汇合在一起,将近有四百人之多。潭头岭的面积目测,方圆最多一二里地上下。况且敌人集中在一边,那场面就如洪水猛兽。就算韦祝英和梁岳英他们小分队居高临下得尽了地理之宜,与近于数十倍的敌人交手,那结局可能也会凉过冬天的郁江水。

也是韦世汶眼光如炬,当机立断让长岭村游击队转危为安。韦绍秉到了墓坪岭与廖鸿亮接上头,传达韦世汶的指令。廖鸿亮立即令韦世藩带令突击队,韦德人率大队,从桐木冲走迂回攻击的路线。

村背岭岭顶很高,站在垒定的擂木滚石上更高;高得能微微的看到村南岭那边的一些动静。韦绍秉快速向墓坪岭移动的身影,让眼力极好的天威看到了。尽管当时天威看不清向墓坪移动的人影是韦绍秉,但从他的行动来看战场形势有变。天威是这样想:潭头岭出现两次激战,村南岭和墓坪岭却风平浪静。这其中,一定是敌人攻潭头岭受阻,转道墓坪岭。要不,就是敌人采取声东击西之计。

那么?

“花狼!”

“天威!”

“花狼,快跟我到潭头岭支援韦祝英!”天威以命令的口吻说。

“天威!明明看到有人从村南岭向墓坪移动,一定是墓坪岭廖鸿亮那里吃紧,我们不去墓坪岭支援,反倒去潭头岭支援韦祝英?”花狼发表他的意见。

花狼这般的迟疑,不是他做贼心虚,而是弄不明白梁遇和天德那边的情况。可问题是他不跟着天威走,又怕天威怀疑自己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因他发觉韦绍伯叫天威时刻沾着他,似乎在监督他的一举一动。

“走就走;最大十八点!”花狼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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