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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丽生就常常说他,嘴阔鼻扁,应该以家禽为主食,偏学猴子吃树上果实。他不恼也不羞,反说家禽吃多了会腻。

一来二往,韦丽生和花虎成了好乡邻。他们饮酒,谈人生,说时势。慢慢地,花虎成为新村第一个具有时代热血的青年。

十三叔公认识花虎,却不知道花虎和韦丽生交好,更不知道花虎与韦丽生已志同道合。他发现敌情,来新村寻求力量,出发点是乡邻有难应互相帮助。说得深一点,说不定那一天新村也会相求。所谓:轮替刮背脊嘛。

新村,十三叔公很熟。他的家姐,就嫁在新村。每次来,舅爷长舅爷短光辉着哪。

不过,他很少晚上来,除非有万不得已的事情。现在,天还没有亮透,他就来新村,实是事出有因。基于此,他不好意思登家姐的门。当他刚到村口,正不知如何处时,远远地就看见村中有一团亮光直射天际。

这!

韦丽生灌输给花虎的新思想,在长岭村这里妇幼皆知,但在新村那里就异于听天书。一大帮青年仔,常常不分白天黑夜都在花虎的身边转。听他说打土豪分田地,听他说新村外面的新世界。

花虎还有一个亮点,除却上山打鸟下塘捉虾,就是喜欢舞马蹄竹棍。他玩的什么雪花盖顶,看得众青年连连叫好。

花虎的家,在村子中央。两间破旧的瓦房,四处漏风。他家门前的地坪,倒是有长岭村的晒谷场那么大。一百几十人在地坪上练拳打棍,除非新手,一般不会器械拳脚碰撞。

近段时间,一帮青年常常在花虎家练棍。有时,通宵达旦。特别是这晚,花虎将白天在鱼塘里摸的半桶鱼虾蟹,煎来给大家饮酒。尔后凭着几分酒气,吆五喝六的舞一会拳棍。那气氛,热闹过唱大戏。

可有一点,花虎家日夜这般的闹腾,本应影响着村民生活,可从来不见有人说三道四。有的人还暗暗的庆幸,村里有这一帮热血青年,若有黄狗来犯村,起码也能当一阵呢!

“谁!”巷口处传来一声断喝。

“是,是,是花杲外甥吗?”

“啊!是舅舅呀!”

咦!唐道咤异了一声。

藤蔓再密再厚,爬或垂于青灰的石壁上,里间的颜色总有一点明亮。可这里的藤蔓却不一般,里面黑黢黢,似乎深不见底。

难道?

唐道用德国造的嘴巴咬向藤蔓,然后使劲的向两边甩。这一甩有分教:日光将北岩的绝色容颜,展露在唐道和一帮泼皮面前。

北岩顶端尖尖的石笋,北岩壁上韦丽生刻的铁锤镰刀,五叔公和十一叔公他们进洞后,从里面用石块垒就的入口,无不收在唐道他们的眼底。

天威做梦都想不到,他的身后除却花狼之外,还有几十个青壮年跟着。他们一个个怒目圆睁,手抓棍棒。好似都在说:不管是谁!只要是敢侵犯家园,就要他们好看。

天威想不到的事,韦世藩和韦德人竟也想不到。韦世藩的突击队和韦德人的大部人马,相加起来也就十多个。而天威身后的村民,左数右数也多两倍。

村民平时上山打柴下地劳作,身板与力道出于自然。他们虽没有经过练习,但舞动起来呼呼生风。扁担头抡正处,不是骨碎就是血崩。就是他们坚硬的牙齿咬上一口,准保皮开肉绽。

天威出村口奔向潭头岭,韦世藩和韦德人从桐木冲迂回潭头岭,两支人马都朝一个方向冲来,韦祝英如虎添翼。梁遇上下遇劫,那就惨过落筌的鳖。

梁遇这家伙,确实不是浪得虚名。他在县黄狗团那里,东压西镇所经历的风雨,练就了一身的胆。他的这个胆,不是指挥有方的胆,而是训练有素,器械精良,狗仔倍多所带来的胆。

就说现在。县黄狗团他的手下,头目兵丁扳着指头数就有二百多,聋鬼那里一百有余,唐寅从叶苍玲处又带来几十,加在一起的人数就将近五百。将潭头岭的半边山,黑压压如蛇如虎的站满。就算游击队数处人马合在一起,又或者上下夹击,兵力也相差数倍之多,何惧之有!

梁遇的胆是这样的来,但他不知他的胆加临到了游击队的家门口,游击队和村里民众的暴发力非比寻常。韦祝英手上的德国造,啾啾的发着声响。天威把地上的石头,抡得嘶嘶的叫。他们这是居高临下的气势,有着地心吸引力所意想不到的作为。韦世藩和韦德人的兵将虽然不多,但从桐木冲迂回而来,狠狠的从山脚向上摸着梁遇的屁股。那德国造射出来的花生米,咻咻的往上飞。打中肛门时,噌噌的钻向心脏,钻向咽喉,钻向天灵盖。如若打中尾锥骨,那就有可能沿着整个腰部升至头壳骨了。

其实,山顶向下,山脚朝上的花生米相互交织所展现的网,才是吓破梁遇一派黄狗胆的法器。因为半边岭的黄狗,不管是往山上爬或者倒退落岭,前胸与后背都亮在游击队的视线里。

“哎哟!”聋鬼手捂着耳朵。

“哎呀!”黄况的肩头着了道。

“梁总!”张排长气喘吁吁,惊魂未定的来到梁遇身边,道:“潭头岭岭高,火力猛。向上,代价大未必就能成功。后退下山,游击队尤如张开了网兜等着我们。”

“这个!”

“不如这样,”张排长伸手抹了抹睫毛上的红色液体,说:“墓坪岭地势偏低,刚才采取声东击西之计时,从叶苍玲那里调了大部人马到天德的东线。我们可不可以从潭头岭的半山腰右转,将八程人马全压向东线;来一个集中兵力,攻击一点,实行以点带面的策略。”

“留两程人马,能顶住游击队的上下夹击否?”

“能!”张排长肯定地回答。

“说说。”

“我们的两程人马就将近百人,数量上就应超过游击队。如果再采取一半向上,一半向下,只守打不攻打的打法。这样一来,不但能避免与减少人员伤亡,还能牢牢地拖住潭头岭的游击队在原地不动。”

花杲弄明白了十三叔公的意思,也不带舅舅回家,真接把他带到花虎家的门前。他说花虎那里,一村的青壮年都在。而且,他们都把花虎视为捍卫村内安全的主心骨。有什么事情,不管村里村外,统统到他那里商量着办。

花虎饮了一晚的酒,劲头十足。花杲带十三叔公来到的时候,花虎正在地坪上中央舞动着他的马蹄竹棍。他说,等花杲放哨回来饮两碗酒,就与大家上村背摇绳甩。看看长岭村村南岭的桃树,还有没有桃果落剩。

张排长的计策果然犀利。韦祝英、梁岳英和天威他们在潭头岭制高点,明明看到敌人往村南岭转移,却被呋呋响的花生米飞来制住了阵脚干瞪眼。韦世藩和韦德人在山下也是如此。只要动一动,敌人的花生米就飞过来。

“梁总,潭头岭的制高点攻下来了吗?”叶苍玲迎上了梁遇。

“还没有哪。”梁遇一张脸鸡血般红,“也不知怎么搞的!明明调虎离山之计已奏效,为什么潭头岭制高点那里还有那么多的赤佬。不但岭顶上有,山脚那里也有。攻打了那么长时间,一点便宜也占不到,别说拿下制高点了。”

“哪,接下来怎么打?”

“张排长,你快点把人马带去和天德汇合!”梁遇将脸转向张排长那边。

“哦!”

“谁!”花晟一声断喝,阻住了梁祖坐和天瞒的脚步。

梁祖坐和天瞒只顾带部队进新村找花虎,却不曾想新村有哨兵。他们报下名号,说明情况危急。

“谁!”花虎大喝。原来,花虎正和十三叔公说着话,突然听闻地坪外面有急速的脚步,发出灵醒的警示。

“是我;花晟。”花晟声到人到。

花虎听韦丽生说过天瞒的事,也知道梁祖坐是长岭村游击队的联络员。当他听说长岭村游击队有难,而且还是县黄狗团组织的第三次围剿时,想到韦丽生对自己的提点,自己至今为家为国还没有丁点之功,想到县黄狗对长岭村游击队镇压,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他没有多作迟疑,呼喝一声,就要奔长岭村。

“天良天仁,你们快些来!”五叔公和十一叔公向洞里的天良和天仁低声喊。

“五叔公,十一叔公,怎么啦?”天良和天仁快速地摸过来。

“快!好似有黄狗进入北岩了!”

“啊!”

北岩有两只洞口,进入里面的地洞。五叔公把韦德人带来的最后一批村民,叫进地洞之后,就用石头垒实了洞口。

洞口垒石头,只是垒而已。石头块叠块,其间没有泥浆塞缝。从外向里看,里面黑麻麻。若从里面透过缝隙向外看,外面的人和物就看个十之八九。

天良和天仁不看还好,一看腿都软了。天良咚的一声,跌坐在地上。天仁没有跌坐在地,但他张大的嘴巴久久合不上来。

啄!啄!天良和天仁的头顶上,着了五叔公重重的一个手指啄。

他们不敢吭声,也不敢回望五叔公,忍着头痛趋近洞口,用手脚和身体压稳洞口的石墙,预防黄狗从外面向里推倒。

地洞里许多村民,发现了这种情况,不等五叔公和十一叔公发令,纷纷摸近来,用身体一层一层的顶实洞口。危急关头,他们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有的还手拿木棍、扁担和石笋,作好与黄狗拼命的准备。

唰!一道白光,从洞口的石墙孔猛插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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