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寅时,夜与日相对着交替世间的黑白。沉闷的钟声借机缓缓侵袭城池的每个角落,余音刚至城东的心宿阁外,一道黑影伴着钟声与月光,悄无声息地往皇城方向游曳而去。

“去皇城,应该是往这里走吧?”古麟跨过屋檐,翻身跃上层层城池之间的关卡。

“大致的方位是对的,在底层还是比较容易进出的。不过进玄武皇城时要十分小心,千万不能触发了秘海人布下的阵法,况且今日夜探龙城的只怕不止你我二人,此行注定是万分凶险。”

“阵法?”

“上古年间,正值寅、卯交替之时,日月星辰同显,万道归一。秘海秘术初代祖师偶见奇观,立于枯崖山十八日观星海走势,终悟出了八十一套阵法。死前将阵法与身前所悟,皆绘于《御者秘术》之上,流传后世。经后世子孙多次改良下,可改天地运势,借用星辰之力。只不过借了这天地造化,终免不了世间万物的排斥,所以秘海人大多不得善终,只能蜗居于他们呕心沥血所打造的秘海世界,与外界断绝一切关系。”

“怪不得,这玄武城中地形如此这般复杂多变。我猜大概正因为如此,这座城才能不被其他古城攻破吧。只是亚父这么一说,为何现在秘海能和玄武城结盟,难道不怕遭天地反噬嘛”

“凡事有利皆有弊,一旦出现叛敌也不容易发现。若是诸城池之间逐个击破,皇城只怕还没有收到消息。”亚父捋了捋下颚的白须,接着道:“此事,我也无法参透,我猜应该玄武城有他们能脱离秘海的方法。

“亚父,没想到你在那一方小世界待这么久,消息这么灵通。”

“我也是通过我族人皇留下的浴火碑,借助人皇骨,以龙灵感知这些古址。不过,唯一的缺点是只有人皇身前种灵过的地方才能够探知。这些埋灵处,大多我都探知过,除了有些地方不知道是有神明还是鬼怪,竟能震慑我的龙灵,仿佛在警示我不得入内,我才不得不退出去。”

“哎,可惜我在小世界这么久,却始终无法参透龙皇留下的灵术,不然就可以借灵周游诸多世界了。”

“亚父既然以前探过灵,那这坎落关,你觉得该怎么样偷偷溜过去?”

“这关卡处在玄武城和秘海裂缝最近处,秘海人以其大泽之水通过裂缝灌入玄武城底,推动城中机关发动。在寅、卯那一刻,通道会自动连接。只不过这时候守卫会紧盯通道,不太好进去。”

“你直接说怎么进就可以了!”

“你小子这么猴急干嘛!就不能耐着性子讲下去嘛!年轻人就是年轻人,还是心浮气躁了些。咳.....,通道接通之后,在上下两个城池之间有一弯漫天碧水会随通道上升,我们只要藏在水柱中就不会被发现。只是大泽水中有水灵,一旦被他们发现,后果.......”

“有人,快躲起来。”

玉角城池与亢龙城池下通道口,两个士兵手执长矛,风抚起了长矛上的红缨。其中一个士兵微微感觉到了异样,下意识握紧了枪杆,撇向半月悬挂的屋脊之上。

“噫,刚才怎么感觉屋顶有人影闪过,你看到了吗?”长满络腮胡的守卫揉了揉眼睛,侧头拍了拍旁边摇摇欲坠的同伴。

那手执红缨长矛、脸靠在枪腰上的大汉猛地一惊,睁圆大眼:“哪里有贼,哪里有贼?”

那络腮胡大汉指着切了半月的屋檐上,作惊恐状:“贼在那里!”

“忒,哪里来的小毛贼敢在你金爷爷面前耍威风!”大疤脸汉吐了唾沫在手掌上摩擦了一下,握紧红缨长枪直指半月。月光的照耀下,那枪尖隐隐泛着寒光,凝结了几滴露水。

“嚯哈哈”一股粗犷的嗓音自身后传来,大疤脸回头望着同伴,不明就里。想清原由后,立马破口大骂道:”他奶奶的,原来踏玛德小毛贼在我身后。待你爷爷我戳你十几个窟窿。”大疤脸扭身,一杆长枪画了个大大的弧度,连戳络腮胡大汉左、右肋下和下方。

“自己人,自己人,老金,别瞎搞。”络腮胡大汉举了举手。

“那毛贼就在你身边,你没看到嘛”老金睁着眼睛说瞎话。

“胡闹!皇城重地岂容你等小厮在此放肆。”一声呵斥划破夜空,余音传至城门口。一头束铜冠,穿着便衣的文士表情严肃,信步走出关卡城门口。

二人闻言,慌忙下膝跪拜,低着涨红的脸:“是,胡大人,在下该死,在这皇城禁地打闹,还望大人恕罪。”

“知错就好,明日换岗之后,去按察使处领六十军棍”

胡大人回身继续巡视其他关卡,身影走远之后,那络腮胡大汉呼了口气道:“还好是胡大人,要是其他家族的人看见了,只怕你我二人会被斩首示众。”

“还不是你小子在这里乱喊乱叫!”大疤脸瞥了眼胡大人的身影,压低声音怒斥道。

“胡大人依靠自己的本事,也是像我们一样从小兵升上去的,自然理解我们这些下阶的人的苦楚。不像那些几大家族的人,动不动就斩首,完全不拿人命当回事,在其他老兄弟心中也是有极高的地位。”

“你我还是安心守城吧,若是让其他家族知道这事或是有外敌进了皇城,只怕胡大人也保不住你我的两个脑袋。”

“老金,你说的是。”

破晓,淡淡金光扑撒在天边,染黄了天际。

“通道即将开启,你找好藏身之地,偷偷进入倒悬水流之下。在你上升之前,我可以用我的灵气包裹你,不被水灵发现。只不过我的灵力有限,你需尽快脱离水面,不然我保不住你。”

古麟闻言昂首而观,上下两城池之间竟相互默契的拼凑了起来,形成了一条长长的青色石阶。在石阶下,一弯激流宛若瀑布倒流,让那石阶渐渐地升起来。

“就是此刻。”

古麟一听发令,脚下连点几步,下跳至檐下一古树树杈上,借着投射出来的缕缕晨光扫视四方,视线停留在左手河道护栏旁一块石碑上。于是他飘身而落,贴着石碑移动到河道栏杆边,还未停留片刻便飞跃而下,攀着河道石壁,稳稳抓住突出来的石块。

河道在层层高楼的围攻下,仍是伸手不见五指,只留下一股腥湿气味萦绕在黑暗中。黑暗中,古麟横着身子,缓缓爬向石阶下方。

刚至中途,他摸到了一只细腻、软乎乎的手,心中猛然一惊,如触电一般直坠湖底。那只手在黑暗中一捞,抓住了古麟的手腕。他还来不及感受手上的余温,就被扯了上来,脖子处触及到一阵冰凉。

“别出声,你我来此各有所求,互不打扰,明白?”一声冷言冷语仿佛千年寒冰中的一滴水,掉进了古麟耳朵里,让他微微发冷。

古麟慌张地点了点头,重新挂回在石壁上,不置一语。

“哗"

暗夜色里,四只大眼视线上升。。

石阶下的水似那开闸的黄河之水,勇猛而激进,让人不禁生出一种大气磅礴之意,仿佛早已按耐不住奔流到海的气势。那一弯绿水自河岸之下,逐渐汇聚成一个巨大的水球,遮蔽了天空。片刻,巨大水球忽然迸射出一道冲天激流,直上高楼,形成无人可挡之势。在阳光的沐浴下,一道七彩桥隐隐浮现于天空之上,与这弯弯碧水好不般配。

“时机已到。”

古麟心领神会,以脚探路,寻得一发力点。下一秒,纵身一跃,宛若自满月弓弦迸射而出的利箭,直插入水球之中。可令古麟震惊的是,一道黑影竟然比他还快,在空中霎时间离开了他的视线,匿入水球之中。

进入水球之中,古麟浑身浸在淡淡的白光之中,一股暖流立时袭遍全身。在他沉浸在飘然登仙的感觉中,暗流悄然而至。

一双泛着绿光的凶戾目光出现在他身后,正扫视着水中。那抹绿影突然加速,搅动周围的水流,直冲水中那点墨黑色。

古麟和黑衣人均察觉到异样,四处乱扫。突然,一道巨大的绿影在暗流窜出来,仿佛一条比鲨鱼长几丈的身躯,正张开血盆大口,吞下那一点墨黑。那黑影宛若一只快速游行的蝌蚪,摆动着尾部,四处乱窜,企图挣脱绿影的追逐。

奈何身形巨大的怪物在水中闪电般游走,白浪翻滚,几个辗转就将黑衣人吞入腹中。黑衣人似一颗沙铄沉入大海,不见踪影。

秘海大泽之水孕育的水灵虽强悍,可终究不过大泽的一汪绿水,灵力自然是无法与本尊比拟。

那怪物满足的游回暗流途中,一抹红光自腹中斩射而出,仿佛要抹平这弯急流,斩开巨腹。水流中一道赤红冲天而上,桥边二人遥望,暗叫不妙,旋即飞奔撞钟,警示上层。

庞然大物被这抹红光震慑,在日光的照耀下,露出了本来面目。那是一只头生两角,正张开血盆大口的绿鳞沧龙,那狰狞的面目下一排排獠牙森森似圆锥一般。只是在它的鳃部位置,有一道巨大的疤痕忽隐忽现,似乎很久以前就留在那里了。。

在远古时代,弱肉强食是活在世界上的唯一准则。沧龙原本生活在陆地之上,因四肢短、身材矮小被其它种族赶往海上。远古沧龙祖先为了能活下去,与当时上古圣海中的古神灵签下终身契约,永远不能离开海域,终身为神灵所驱使。

除沧龙外,还有名为黑鼬的海上霸主、鲲鹏、引发山海洪灾的洄都为古神灵奴役。因为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在血腥与残暴的战场上留存下来。

红光在碧水中激起的涟漪,波及了亚父的灵域。那笼罩在古麟身上的淡白色光圈隐隐消退,出现裂缝,丝丝流水自缝隙中涌入圈内。

“小麟子,憋住气,往右边的暗流游,那是你最快到达的方法。那兽灵被那黑衣人惹怒了,只怕本体灵身会借助缝隙汇聚更大的力量斩杀他,你且快快离去。”

古麟自小在山间野林中生存,总是会把生命放在第一位。他感应到老人的话语,毫不犹豫地蹬脚划水朝右边深绿处游去。刚一触及,身体像完全不受控制一样吸入暗流之中,冲射而上,一时间天旋地转、头晕目眩,似被无数根棍子击打全身。一道猩红光芒兀自墨点散射而出,将这碧水染的分不清是墨绿色还是重灰色,一种压抑的气氛弥漫在水流中四散开来。

这赤色灵力来源于蛮荒古时代中的灵兽脱落下来的灵骨或肉身能长存之物,古麟后背那块由青龙城城主遗留下的灵骨所孕育的器剑,也是自灵骨赤红灵气孕育而出的。大多上古灵兽皆会以肉身之物作为媒介,留下最精纯的那部分灵力。若是这力量超过后世所能驾驭的范围,那么很有可能,不是你占据它的灵力,而是你被他夺取了肉身。这就是为什么,人在感悟灵力之前,需要锻炼自己的体魄及神魂。

沧龙身躯隐隐发黑,狂啸一声。那原本碧绿的眼眶渐渐附着上了一层白气,整个身体开始散发出恐怖的气息。它那双凌厉而凶横的双眼仿佛在暗涌中冷冷打量着那桀骜不驯的墨黑,哪知它目光一转,左鳍猛地一扇,冲天白浪直击古麟。

这一招声东击西,让黑衣人也猝不及防,那微微发颤的身躯得到了片刻的舒缓。

那白浪似一支利箭闪电般的袭去,谁知这水势湍急,与古麟擦肩而过,却也把他从中硬生生拉了出来。古麟摇了摇头,稳定了在水中的身形,瞥了一眼身后的暗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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