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济城下,章邯正在指挥攻城,忽然探马来报,说齐王率领十万大军来救魏国,楚国也派了一支军队过颍川企图出轘辕去抢夺函谷关。章邯这才知道他们前些天打败的只是齐、楚的先锋部队,而救援魏国的大军还在后面,心里就有了一点儿小紧张,于是和将领们商议办法。李由看着地图道:“我军出关以来,和山东的叛军已经打了数十场大仗,将士们作战勇敢,又有坚定的报国信念。而齐国远在东方,没有经历过战斗,所以没有打仗的经验,如果先和齐军打,我想获胜的把握会更大一些。若能打败齐军,远在颍川的楚军就会不战自退。”章邯沉思道:“李将军的分析完全正确,应该先打齐军。可我担心的是田儋一旦占据了城池,我们就不好对付他了。”这时军探来报告,说田儋并没有占据济阳城,而是亲自率领齐军向临济城杀来。章邯听了这个报告,反而高兴地说:“齐军若是暴露在旷野之中,我们就一定能打败他们,这太好啦,哈哈!”司马欣又提醒道:“将军,听说这次田儋带着大司马龙且哩,龙且是齐国出了名的猛将,怕是不好对付啊!”章邯沉思道:“等齐军来了,先和他们打一仗,摸摸虚实再说。”
这日齐王仗着王威,并没有听从陈平的劝告把济阳城作为依靠,而是离开了城池径直向临济进发。临行时有行军掌书对齐王进言:“我们的军队虽然多,但没有打过仗,经验上比不过秦军;魏国人也不知道我们要来,应该先和他们取得联系再进击,这样前后夹击,章邯岂能不败?大王应该听取陈平之言,将大军驻扎在济阳城里,这样前方万一有什么闪失,我们还可以退回城中。请大王明见!”大将军田荣大怒道:“大王此行是吊民伐罪,诛灭暴秦,你却说一些不吉利的话,这是慢我军心!”齐王道:“暂且撤去你的职务,罚你在城中看管粮食,等我抓住了章邯,再治你的罪!”就下令大军离开济阳城,向临济进发。
齐军来到离城三十里的地方安营下寨。等安好营寨后,齐王就率领一万骑兵和五千名弩手直逼城下,他的左首是大将军田荣、田都等几十员副将,右首是大司马龙且、周兰等几十员副将。齐王锦袍玉带,麾盖銮舆,彩帜戈矛,金瓜银钺,仪仗队配置得十分奢华。这时章邯已经委托李由将军继续包围临济,他亲自率领一班将领前来拒敌。他的左首是司马欣和董翳等副将,右首是章平和章豨、章渠等副将,身后还有几十员牙将以及秦国的国旗、章邯的将旗、战鼓等。
两军对圆。章邯见田儋很是威风,就非常谦虚地说:“大王不辞辛苦,远道而来,您的军费开支不知由谁来付啊?”田儋听了这话,大笑道:“章邯,你这个守陵看墓的家伙,你不好好守在骊山,来这里逞什么威风?既然你来了,孤的费用和开支当然就应该由你来付,哈哈哈!”章邯也笑道:“大王身驾如此尊贵,我一个守陵的老卒怎么能付得起这个费用啊?我且问你,你不在齐地安稳地过日子,为何要兴此无名之师?”田儋道:“你助纣为虐,想延续暴秦的统治,最终会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孤现在要替山东各国报仇,扫灭暴秦,恢复六国的旧统,你还是乖乖地下马受缚吧!”
这一侧的司马欣对章邯道:“田儋的军队虽然整齐,但未曾上过战场,我军虽少,但都是精锐,无不以一敌十。但有一个条件,就是要立即交战,突然打破他们的心理防线,让田儋乱了阵脚,这样对我军非常有利。”章邯道:“你说的正合我意。”就大声对齐王道:“反贼田儋!你是单挑还是全上?”话音未落,章邯的三弟章渠已经跃马而出,对着齐军挑战。田儋见此,就对着本阵喝道:“你们谁去单挑?”话音刚落,左都尉田都持戟跃马驰出了阵地。
这时双方鼓声大震,号角齐鸣,一齐为二将助威。章渠持矛飞身来到阵中,田都也冲了过去。二人就在阵前大战三十回合,不分胜负。齐军的右都尉周兰见田都不能获胜,就飞马舞刀来到阵前向齐王请战。齐王大喜,令其交战。周兰就径直向章渠冲去。秦军阵上,章邯的二弟章豨看见又有一员齐将杀了过来,就向章邯请战。章邯也令其出战。章豨于是手提大钺,来到阵上,就和周兰杀在一处。四将犹如两团烈火,在阵前交战半个时辰。章邯见难以获胜,就挥军掩杀过来。齐军的大将军田荣急令鸣金收兵,田都和周兰就向本阵驰回。眼看秦国的骑兵就要杀到齐军的阵地上,田荣就将令旗一挥,齐军的利箭如飞蝗般向秦军射去,秦军纷纷坠马。章邯大惊,怕损失惨重,急忙传令收兵,反倒损失了好多人马。齐王见此,大笑道:“守墓贼,还敢再战吗?”章邯道:“难道怕你不成?你说怎么战?”齐王就十分轻蔑地说:“我有上将龙且,在战场上未遇对手,你敢和他交战吗?”章邯大笑道:“有何不敢,快快让他放马过来!”
一时间只听齐军阵上,军鼓齐鸣,一员飞将就驰出了阵地。但见此人高鼻深目,赤眉紫髯,虎体熊腰,金盔金甲,如同天将一般。他右手托着一把长戟,左手提着马缰绳,骑一匹红鬃烈马,也叫赤骥,威风凛凛地来到了阵前,正是齐国的大司马龙且。章邯正要出马,身边的司马欣和二弟章平就急忙驰出来,道:“大将军岂能亲临战场?我二人愿意上前厮杀!”章邯笑道:“齐王指名道姓,要我出战,我若不去,反倒被他们笑话。”这时田荣已经大喝道:“章邯,你若是不敢出战,就赶紧滚回去守陵看墓吧!哈哈!”章邯就径直杀出来。这时秦军阵上也响起了鼓号声,声音震耳欲聋。章邯手提金戈,飞马杀到,龙且上前接住厮杀。二人就在阵前大战一百回合,不分胜负。双方将士的喝彩声不绝于耳,眼看天色将晚。双方只得鸣金收兵。
龙且回到阵里,齐王就率领齐军返回了军营,然后吩咐高挂各色灯笼和旗幡,然后大摆酒宴,为龙且庆功。将士们也都兴高采烈,就像过节一样热闹,大家于是大吃海喝,各营都呈现出一种富裕和安宁的气氛来。
当天晚上,章邯回到营中,就立即召集众将商议道:“现在龙且武艺高强,一时半会还不能取胜,这该怎么办?”司马欣就献计道:“齐人远道而来,粮食是他们的支柱。我听说秦军的辎重都在济阳城里,明日我们一边向齐军挑战,轮番和齐将厮杀,将军可另外派一支军队前去偷袭济阳城,如果能截获齐人的粮食,齐军将会不战自乱。那时我们再发起总攻,就一定能够打败齐人了。”章邯想了想,就道:“好,就用这个办法试试吧。”于是让董翳和章渠二人率领一万军士明日去偷袭济阳城,自己率领大队继续挑战。
次日章邯主动率军前来。田荣听说章邯来了,就率领龙且前来应战。齐王和田都坚守大营。等到两军对圆。秦军阵里的司马欣先杀了出来。对方迎战的是龙且。双方在阵前战了三十个回合,司马欣竟然大败而逃。章平又去战龙且,他抖擞精神,竟与龙且战了五十个回合,然后力乏,不敌而走。这时章邯正要再次去战龙且。忽然齐军阵中响起了收军号。龙且听到号令,就驰回了阵地。原来他们得到了齐王的命令,说有一支秦军偷袭济阳城去了,就下令撤回。章邯见齐军退了,也只好退了回来。时间不大,董翳和章渠也回来了,说济阳城有重兵防守,根本无法靠近城池。章邯听了,心中怅然若失。
一日,章邯用完早餐,正和左右商议如何进兵的事情。忽报李由将军到。章邯就赶紧迎接李由进营。一会儿,李由进到大帐,道:“将军和田儋已经战了数日,听说齐军很顽强。我现在特来给将军献上一条妙计,就一定能够打败齐军。”章邯就高兴地问有何妙计。李由道:“我们在短时间内暂时无法杀败齐军,您可做长久之计。若是时日一长,齐军就一定会懈怠,那时将军就用偷袭周文的办法一举打败他们!”章邯恍然大悟,道:“李将军果真高见!我们应该如何做长久之计呢?”李由道:“将军就在营外筑起来几十座望楼,这样就能耗费一段时间。等望楼筑成了,齐军的内部就一定会懈怠,懈怠了就会麻痹大意,偷袭就一定能成功啊。”章邯听了李由的这个计策,非常高兴,就立即执行,于是派军士从附近各处砍伐树木,要在秦军营寨的外围先修建五十座望楼,估计得用二三十天的时间才能完成。
接下来的时间里,齐王见秦军只顾修建望楼,做长久的打算,就认为章邯害怕齐军,人人就放松了对秦军的警惕。再加上是六月,天气十分炎热,齐军晚上热得不行,就在夜里脱去了衣甲睡觉。不过军中还是有高人不时地提醒齐王要他防止秦军的偷袭。可是齐军夜夜防备,时日长了,也就疏忽起来。齐王还满不在乎地说:“现在章邯听说本王出动了十万大军,他一定是害怕死了,还怎么敢来偷袭呢?你们只管放心地睡觉,等敌人的望楼建好了,天气也就转凉了,那时再与秦军决战,就一定能够打败他们!”齐王显得非常自得,根本不把秦军放在心上。还有一件事情,也让齐王高兴得不得了,那就是在他出征前,他还带了几十名漂亮的妃子。每天到了晚饭后,他就让这些女子唱歌跳舞,吹拉弹唱,还在他临睡的时候,让这些妃子为他做全身按摩,放松每个部位,然后才惬意地进入梦乡。齐王只指望着这次打败章邯后,他就会成为霸主,所以每晚都是如此地安逸和快乐。而此时的将士,也都非常地激动,因为他们似乎也已经看到了齐王即将要成为天下的主宰了。
可是在秦营中,章邯却在积极地备战,五十座望楼建好后,就又让人在通往齐营的道路上继续要修建五十座军营。齐王听到这一消息,就高兴地道:“等到秦军再修五十座军营,正好就到了秋天,也就是我们总攻的时候。嘿嘿!”于是完全放松了警惕。
可是这个消息却是秦军放出的烟幕弹,而不是真地要修建军营。这天,秦军依然还是到处去砍伐树木。到了晚上,他们又开始叮叮当当建造起来了,一切熟悉的声音又响起。齐军早就听得耳顺,也已经见惯不惯。到了晚上,他们吃过晚饭后依然是呼呼大睡。可是在秦军的大营里,章邯、李由、章平等将领却没有闲着,他们在半夜里,便率领了三万名精锐的骑兵,然后离开了临济大营,径直朝齐军的营地奔来。秦军一律马摘铃,人衔枚,悄无声息的在前进,并且信心百倍,勇气十足,那长长的骑队如同一条出海的蛟龙。大家就来到距离齐军还有半里之遥时,纵队就忽然变成了横队,然后迅速地将齐营形成了半包围之势。
这个夜晚,齐军的大营里显得格外安静,他们根本没有想到秦军会搞夜袭。到了丑时许,秦军就突然发起总攻,他们先是猛烈地射出了一通火箭,然后就开始冲锋。一时间,秦军的铁骑就像潮水般向齐营里涌了进来,其情形正如同在戏亭之战时一个样。齐军还在睡梦中,大家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等到惊醒时,就已经看见到处起火了,有人还当场中箭毙命。许多人连衣服都没来得及穿上,光着膀子就向营外逃命,这时秦军已经杀到了,这些如狼似虎的秦军冲进齐营后,便大开杀戒,他们逢人就砍,见头就剁,一阵疯狂的砍杀过后,就把那些手无寸铁的齐军杀得稀里哗啦、人仰马翻了。
齐王这晚倒也幸福,入睡前依然是放松了一遍,入睡后就梦见自己正在走向了一座金碧辉煌的宝座,那个宝座正是天下霸主的宝座,四周还闪烁着五彩斑斓的光环,光怪陆离,如梦如幻,非常诱人。而齐王则是冕旒冠、衮龙袍,全身着彩披缎,佩金挂玉,仿佛就是人世间最为尊贵的王者,无比幸福。就在此时,他却被一阵突如其来的惊叫声惊醒了,一切成空,齐王便跳起身来。这时他发现御帐的顶端已经着火,身边的美妃光着身子也惊呆在了那儿,她们还胡乱地扯起了一些东西当遮羞布。齐王就大声呵斥道:“这是怎么回事?”“报!大王,秦军杀来了!”紧接着一个将士也惊慌失措地跑进御帐报告:“大王,秦军来劫营了!全营都起火了,您快出来跑吧!”齐王听说秦军来劫营,就急忙传令田荣和龙且前来护驾。这时二人也如飞而至。齐王的卫士也都跑过来护驾。忽然又是一阵火箭从天而降,一些护卫还中箭倒下了,受伤的人就惊叫着躲避飞箭。没有受伤的卫士就一齐举着盾牌围了一个大圈儿把齐王保护起来。齐王此时已经慌得连他心爱的妃子也顾不上管了,只顾自己逃命。
他们刚刚跑出大营,来到御辇旁边,才发现华丽的王驾也已经着火,根本再不能乘坐,就赶紧骑马逃走,这时就听到有人大叫:“不能放走了田儋!抓住他!快抓住他!”原来是章邯亲自杀到了,他眼明手疾,就用长戈勾住了齐王的睡衣,然后把他拉下马来。田荣和龙且也没有来得及上马,只好徒步战斗。龙且奋起神威,用他那相当有分量的兵器挡住了章邯咄咄逼人的攻势,齐王就钻了个空子爬着逃走。这时李由和章平也正好杀到,二人便截住了田荣和龙且厮杀。周围的齐军大叫:“保护大王!保护大王啊!”一齐都来救驾,四周的喊杀声连成了一片。章邯害怕齐军抢走了齐王,急忙弃了龙且,纵马向前追来。齐王这时又爬上了一辆马车,正准备逃离,章邯就追到了,他气势汹汹地举起长戈朝齐王的后背用力刺去。可怜齐王千里来救赵,因为高贵的血统和不可理喻的自信,听不进去半点儿忠言,今晚遭到了偷袭,他的身上只穿着单薄的睡衣,就被章邯的长戈刺中了脊背。齐国的军士看见齐王被章邯刺伤了,就急忙来保护。田荣和龙且赶上来拦住了章邯。田都、周兰、华无伤、田解等人奋力杀开一条血路,向dong突围而走,他们凭着高超的武艺,保护着挂了彩的齐王逃走了。
周巿在齐营中,秦军突然来袭,知道章邯来偷营了,就和门客向济阳方向撒腿崩屁地跑了。而此时的章邯也因为刺了齐王一戈,因为他的这一下又狠又重,知道齐王的伤势也不轻,就率领秦军从西向东掩杀,真可以用砍瓜切菜来形容。他们一直杀出了齐军的大营,然后又继续追杀齐王。田荣等人就保护着齐王边战边走,他们一路狂奔,驰到了济阳城下。这时行军掌书早早地打开城门等待。齐王等人一溜烟进了城。等章邯赶来时,齐军已经关闭了城门。章邯就兴高采烈地率领大队再次返回了战场,他们纵马来到临济城下,放眼望去,只见战场上都是齐军的尸体,大多数人都半裸着。齐军的大营已经是七零八落,一片狼藉。那些没有死的齐军又遇上了杀红眼的秦军,再一次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
章邯见齐军全军覆没,就把齐军抛弃的粮食、武器、军旗、彩帜、衣物、器械、车辆、战车、火炮,还有齐王的美妃全部收回了军中,又从后营里缴获了五百乘战车和千余匹骏马。章邯看到这些战利品,差一点儿高兴疯,就和将士们欢呼着向自己的大营里搬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