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林小驻像往常一样恢复了营业,掌柜的攀登已从老郭去世的失落中走了出来,他坐在前台,热心留意并欢迎着每一位进来的客人。
畅由和何阳两人认识一年多,正式交往也有半年了,但还没有确定恋爱关系,主要因为何阳做什么事都缺乏主见,包括恋爱也是,如果父母不同意,他只有放弃。从小优质的生活,加上父母的溺爱,长大后的何阳性格软弱,一切大小事的决定权全在父母那里,他的生活轨迹已完完全全由父母所设定。
那半年时光,畅由和何阳经常两个人一起逛街,散步,吃饭,渐渐互相产生了爱意,何阳鼓足勇气决定带畅由见见自己的父母,但当见了他的父母以后,畅由就发现何阳在他父母面前就像变了个人,完全失去了自己的主见,话都不敢多说,何阳母亲对畅由说:“姑娘,你和我儿子做个普通朋友可以,但是谈婚论嫁这种事,就算了吧。至于原因,我就明说了,我家何阳已经有未婚妻了。”
畅由一下子不知所措,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喜欢的何阳,竟然有未婚妻了,但她还是不相信何阳会骗她,什么也没说,就将目光看向了何阳。
何阳听了着急的质问道:“妈,你在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有未婚妻了?”
何阳父亲解释道:“这事是我和你妈决定的,因为时机不到一直没有对你说,但是今天看来,不说不行了。那女孩和你同岁,是你苏叔叔的女儿苏芳,你苏叔叔你见过的也认识,苏芳你也见过的,只要你们两个成了婚,我们两家在生意上可就没有对手了。至于你们婚后的生活,想要什么有什么,还有什么可担忧的呢!”
“爸,你们怎么能这样呢?”何阳问道。
何阳父亲打断了何阳的话:“自古以来的婚姻大事,都是遵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有什么不对吗?”
何阳看着强硬的父母,自己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软弱无力,瘫坐在地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畅由眼含泪水,转身离开了,何阳父亲说:“你去送送人家姑娘吧,送完尽快回来。”
何阳这才使劲站了起来,跟在畅由后面出去了,在他家门口看着畅由离去的背影说:“畅由,对不起,我爸妈不同意我们在一起,我没有办法只得放弃,我们分手吧。”
畅由流着泪头也不回的走了,何阳只觉心里很痛,但并没有去追赶畅由,看着她消失在前方的路口,他站了好久就回去了。
为了彻底告别那个伤心的地方,畅由剪掉了长发,离开了那座城市,独自一人来到了东林市,在一个安静的住宅区租了一个小单间,最近几天独自逛了东林市的好多地方,虽然这座城市离家更近了,只有两百多公里的路程,但她并不想回家。
这天天气晴朗,大街上有人穿起了短袖,仿佛与冬天显得格格不入,但这也是东林这座城市的特点,生活在本市的人不会觉得奇怪。
天气往往能够影响人的心情,好的天气往往也会给人带来好的心情,然而对于畅由,一切都糟糕透了,她用哭红的眼睛盯着镜子里的自己,仍然忘不掉何阳,忘不掉他们一起走过的路,也忘不掉他们一起逛过的街,觉得整个世界都黯然无光。
突然一缕阳光透过窗户射了进来,刚好打在畅由身上,她看着那缕阳光,觉得这世界并不冷清,应该去追逐一些别的美好的事情,于是拿出手机定了一张第二天的飞机票,决定去那个还没有去过的陌生城市旅行,顺便散散心,等过几天再回东林市找份工作。
看着外面温暖的阳光,畅由决定出去沿街随便走走,她没有心情去化妆,简单的洗漱完就下楼去了。
出了住宅区是一条步行街,街上人来人往,各种商品琳琅满目,已经有了春节的氛围,不少情侣挽着胳膊有说有笑,畅由看到后又是一阵心酸,瞬间没有了继续逛下去的热情,就转身从路口绕了出去,面前是一条宽敞的大道,这里是榕树街北段,她双手伸在长款风衣的口袋里,漫无目的朝前方走着,猛然间抬头发现前方有一棵大树,就像撑开的一柄大伞一样醒目,在好奇心的驱使下,畅由朝着那棵树一直走去,想一探究竟。
当她来到树跟前,一眼就认出这是一棵榕树,树下有一张桌子,桌子周围放着几把木椅,像是麻将桌,在旁边另有几把木椅,畅由就坐了下来,双手依旧放在口袋里,目视着前方,看着那川流不息的车辆和行人发呆。
这一刻,时光变得很静,也很慢。
老邮递员王记像往常一样,神采奕奕骑着他那辆有些历史的自行车过来了,将自行车靠在树上,拿起一份报纸放进了东林小驻门口的收件箱,见掌柜的攀登正在里边忙碌,透过窗户看到攀登状态不错,也为他高兴,就转身离开了。当他推自行车的时候,才发现树下椅子上坐着一个短发姑娘,见她脸色不好,便问道:“姑娘,你没事吧?树底下阴冷,小心可别着凉了。”
畅由闻声抬了一下眼皮,看了一眼王记,有气无力的说:“谢谢,我没事。”
“姑娘,现在冬天气温低,树下阳光照不到,不要坐太久了。”王记叮嘱了一句,就骑着自行车离开了。
畅由来这座城市两星期多了,她在这里举目无亲,自从和何阳分手后,就决定将自己锻炼成女汉子,这里气候和家里气候基本一致,所以身体各方面是适应的,这也是她决定来这座城市的原因。由于心情不好,近来一段时间胃口欠佳,想吃的时候就吃得多,不想吃的时候就干脆不吃,所以她的脸色看起来很憔悴,刚才老邮递员的两句关照,让她觉得心中一暖,对这座城市又增添了几分好感。
身后断断续续有人进出,引起了畅由的注意,她看到了这栋楼的老旧,但没留意这栋楼的用途,起身靠近一看,墙上有一行字:“东林市榕树街2022号”,看后她猜测应该是这里的地址,又朝着门口走去,才发现门上方挂着一块匾额,上写着四个大字,乃是“东林小驻”。
她愣住了,看着眼前的一切充满了疑虑,木质的门,青色的砖,看起来有些老旧却极为精致。旁边大街上明明是现代化都市,为什么眼前这个地方却如此的老旧和古朴,仿佛穿越了一般,她也不知道这里是干什么的,干脆就走了进去。进去以后迎面看到的是一位年轻男子,穿着整齐,精神焕发,他就是掌柜的攀登,笑着说道:“欢迎光临。”
畅由不知怎么回答,就顺口问道:“这里是干什么的呀?我是无意中看到,因为好奇就走进来了。”
攀登回答:“这是一个老店,可以在里边看书,旧书一律只看不卖,新书如果你有喜欢的可以买的,另外有各种饮品售卖,如果想在这里进餐,也是可以提供的,我们有一个合作的饭馆,提供的饭菜质量是没有问题的。店名东林小驻含有一定实际意义,任何人都可以进来,进行短暂的停驻休憩,卸掉生活里的疲惫和伤感,调整心情重新出发。我看你脸色不好,是不是身体不舒服,那边有座位,可以随便选一个喜欢的坐下来休息休息。”
畅由听后说:“随便来一份早餐,要是没早餐了别的也行。”说完她就去旁边找了个单独配有沙发的位置坐下了,从肩膀上取下小挎包,伸手掏出一盒烟和一个打火机,打算点一支抽抽,将那糟糕的心情熏走。旁边不远处有几位客人在看书,桌子上放着几杯咖啡,另外一张桌子上有两位阿姨在说话,看到畅由的举止后一位阿姨故意说道:“现在的女孩子都怎么呢,没一点女孩子的样,抽烟的喝酒的,都和男人没什么两样了。”
“可不是嘛,你看那个。”另一位阿姨瞟了一眼畅由说道。
此刻的畅由哪里还管什么形象,也懒得搭理别人,从小到大她可是没有抽过一支烟,这盒烟是她出门时在楼下超市刚买的。两位阿姨说话时故意提高了嗓门,攀登恰好也听到了,走过来提醒畅由说:“店里是禁止吸烟的。”
畅由回答:“知道了,我不吸就是。”
她仿佛一下子意识到了自己冲动的有点过头,心道:“畅由啊畅由,不就是失恋嘛,你至于这样嘛?”想到这里,她突然起身将那盒烟和打火机一起用力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同样提高嗓门自言自语道:“本姑娘从来没有抽过一支烟,就算抽烟喝酒,那又关别人什么事。”
畅由的自言自语,明显是针对那两位阿姨说的,阿姨见她这样,也就很自觉地没有再说什么。
我们已经知道,东林小驻本身是没有吃食提供的,主要依托于雅胜饭馆,当畅由提出要一份早餐时,攀登就把需求发给雅胜饭馆了,陈胜回复说还有早餐提供,每次他送餐出发前会给攀登发消息,好做好在后门交接的准备,后门和客人区隔着一小段距离,谈不上隐蔽,但是在店里的客人都不知道后门的存在,关于提供的饭食不是出自本店这一点,东林小驻和客人之间是公开的,不存在任何隐瞒和秘密。
不一会儿,攀登就将一份热腾腾的早点端到了畅由面前的桌子上,虽然是一份早点,可此刻已接近中午,畅由也觉得饿了,就直接吃了起来,吃完对这份早点的味道很是赞赏,也许是因为饿了的缘故吧。
此时此刻的畅由,双手托着下巴,目光有些呆滞,心情并没有一点好转,抬头朝着攀登看了看叫道:“老板,给我来几瓶酒。”
攀登看了一眼畅由,因店里形形色色的客人见得多了,他已经猜出畅由要酒的原因,一定是因为心情不好或受了什么打击,要酒不过是为了借酒消愁,他懂她此刻的心情,任何安慰的话都是多余,而且无济于事,所以什么也没有说,直接把酒拿给了畅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