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机宫坐落于长生山山顶,之所以称为长生山,自是有一段故事的,相传从前石鼓镇有一古玩商,姓陈名曲,在当地是一位享誉义名的富贾,为人处世不拘小节,只要有人敲他的大宅门,行乞的给饭,不如意的朋友予钱,假如你面有难色进了他的门,他绝不会让你垂头丧气地从他的大宅门里出去,他对此笑着说,“出我这门的都得给我笑呵呵的,不然晦气!”
陈曲只有一位夫人,李夫人生有两个男孩,大的叫陈冠武,小的叫陈冠文,陈曲的希冀大家都看出来了,可偏偏呢,大的不喜欢武,小的不喜欢文,真是让陈曲哭笑不得,随着两个孩子的到来,陈家的财运也是愈来愈旺,陈家不再拘泥于古玩,开始染指药、食、钱行等,陈家的生意日渐兴旺。两个犬子也日渐长大,一心只读圣贤书的陈冠武考取了功名,在京都当差。醉心武道的陈冠文跟了一个不知名的师傅云游四海,一切都看似圆满,而这个圆满却只持续了五年.......
某一日,石鼓镇走来一位失魂落魄的儒生打扮的人,他磕磕绊绊地爬到羊头山的山顶,在山顶枯坐了四季,衣裳褴褛不堪,饥时摘果,渴时饮露,头发渐渐由黑变白,直到一个电闪雷鸣,大雨滂沱的一日,他缓缓起身,蓦地仰天长啸,啸声惊百兽,开云雾!从此世间少了一个“千金侍郎”陈冠武,多了一个神通盖世的“不正道人”———姜商。
姜商背后的家族,也就是轩辕王朝首屈一指的巨贾陈家,却没有跟着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反而是霉运连连,坏事频发,不出一月,陈家上下几十口悉数死绝,连家仆女婢都难逃厄运,陈家二公子陈冠文下落不知。
世人都说,陈冠武为了这个举世无双的“人仙”,做了件天怒人怨的事,成了一个天煞孤星之人。尽管他下山之后一路上斩妖除魔,遍行善举,可这一切似乎在‘天道’的眼中不值一提,赫赫有名的陈家还是没落消亡了,而姜商在与轩武帝合力斩杀大魔头巫豲,创立天机宫后便不问世事,他心藏万千青丝结,自封山中问长生,羊头山也改称为长生山,十年之后,“不正道人”姜商终究还是没有得天地造化,于山顶坐着绝息而终。
通向昌运城的林间小道,树木参天,幽静怡人。风云儿摇着扇子,如在自家庭院中闲庭信步般悠闲,四周静悄悄地,只有他脚踏叶子发出的嘎吱声在林中回响。忽而有一片青葱的绿叶落于身前,此时正是草木茁壮的季节,偏偏越来越多的树叶婆娑而落,风云儿止住步子,纸扇轻摇,眼中是风轻云淡,脸上是云淡风轻。
——叶子密密麻麻
——杀机扑面而来
只见落叶纷飞似雪,漫天满地,遮人眼帘。
赫然,四把悄无声息的利器穿过飞舞的落叶,刺向纹丝不动的风云儿,只听“噹”一声,四件利器碰撞在一起,扑了一空。风云儿人在半空中,头顶却又袭来一把寒气森森的利剑,风云儿扇子一合,直臂回击,木与金针锋相对,让来者王木森惊骇的一幕出现了,他的宝剑宛如纸屑一般,顷刻间剑身尽毁,碎片激荡,底下四人各自将碎片一一打飞。而王木森早已弃剑而去,他心道:(怪不得这次行动‘差人谷’肯出万两黄金,加上紫霞宝典,这是位绝顶高手啊。)他深知自己的剑还没碰到扇子,便被一道无可匹敌的罡气撕了个粉碎,要不是自己及时松手,恐怕整条右臂都要被搅烂。
王木森站在枝头上,环视一眼一同前来的不知名的四人,五个来自五湖四海的高手,这时彼此心照不宣的一同出招,因为他们已经知道单打独斗,轮番上阵都必将会是徒劳,可王木森却隐约觉得就算一起上,也捞不到一点好处,所以他的出招晚了一步,也因此只有他自己活了下来......
(就那么轻描淡写的地挥了挥扇子,四个活人立马成了十几块烂肉。)一脸惊恐的王木森在林中全力奔跑,他顾不上鲜血淋漓的右膀,左手展着一张白纸,以口叼笔,潦草地写完一句话后塞进信筒,刚吹完一声口哨,从林中蹿出一只通体乌黑的鸟,它锋利的爪子抓破了王木森的衣服,衔信而去。而始作俑者者这时看着他逃跑的方向,轻描淡写地向前跨出一步——
“砰!”奔行中的王木森感觉像突然撞到一面墙壁上,本应该倒飞而去的身子,忽然止在半空之中,手舞足蹈。
风云儿一脸淡然地发问道:“是谁派你们来的?”
头晕脑胀的王木森毫不犹豫地回道:“差人谷,是差人谷。”
风云儿还待细问,只见王木森突然面色由红变紫,喷出一口血箭,头一歪便死掉了。
风云儿冷笑一声说道:“好一只催命鸪。差人谷,差人谷,是人名还是地名呢?”
风云儿回到昌运城中的客栈,一只脚刚刚踏入,便听一少女娇声喊:“主...!”声音到此戛然而止。
风云儿摇着扇子走到一张坐着四个少年的桌前,他折扇轻打那一惊一乍的少女的小脑瓜,落坐道:“幸好阿竹拦住了你,要不然又要换个地方了。”
这四个只有十一二岁的少年皆是风云儿的贴身僮仆,风云儿但凡到哪,都会带着梅兰竹菊四人。那被打的少女叫做阿梅,右边一脸害羞的少女叫做阿兰,左边那个年龄稍长的少年叫做阿竹,四人中最小的少年叫做阿菊。
只见阿梅吐着小舌头道:“瞧我这笨脑子,一见到主公,就把主公的提醒忘得一干二净了。主公,那天机宫服令了吗?见到‘天机三老’了吗?实力如何?”
阿菊囫囵吞下一块肉,口齿不清地说道:“阿美,吖怎么辣么多问梯啊,再说了,泥不要一口一个主,在外要称公鸡。”
“哈哈哈哈~”
“我说偏撩,是公子。”
阿梅皎洁的小眼睛四下看了看,见无人注意便做了个鬼脸,叠放双手,小嘴一撅,不说话了。
风云儿笑着说道:“天机三老没见到,不过那天机宫倒真是卧虎藏龙之地,要不是‘轩文帝’有意要给点颜色瞧瞧,赐我‘轩辕鼎’我还真没把握全身而退。”
阿梅一听又忍不住张开小嘴急切地说道:“那我的实力和那宫主相比如何呀?”不待风云儿开口,阿竹抢道:“你小小年纪能跟那些老人精相比吗?”
阿梅不服气地说道:“咱们的师傅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主,咱们跟随主...公子七八年了,什么妖魔鬼怪没揍过,我就不信几个老人参还能斗得过我们几个地灵人杰?”话一说完,几人都眉开眼笑的,身为哥哥的阿竹有心要说叨几句,心底却也有些好奇和不服。
风云儿见四双眼睛,都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正色道:“你们几个是我周游各州,收养的天资根骨俱佳的上上之人,又跟随我多年,虽然学有小成,但若与‘天机宫’的宫主徐长青相比,还是差了十万八千里,而且,我时常教导你们‘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只有心存谦逊之心,才会不断的进步。你们如此心高气傲,将来必定会吃大亏。”
四人听后,神色各异,阿梅依然撅着小嘴,阿竹面有羞愧,阿菊的注意力又放到了盘中的美食上面,只有阿兰振声道:“公子教训的是,我等四人必将铭记于心。”
风云儿笑着拿起桌上的一杯茶,一饮而尽。他起身说道:“罚你们三个回房练功,阿兰,你随我出去一趟。”说完,风云儿大步远去,阿兰瞧了瞧三个耷拉着的小脑袋,忍不住噗哧一笑,离开了座位。
“嗯...这昌运城可真热闹,商市繁华,百姓安居乐业,可见这儿的署长必定是个能人。”风云儿漫步在车水马龙的街道上,对周围车水马龙的景象津津乐道。
一旁的阿兰呢?只见她那一双皎洁的大眼睛里塞满了身前那瘦削挺拔的身影,四周的景物在她眼中一点空间都占据不到。
风云儿但凡私访,必会去官署一看,在他想来一个地方若是问题频发,官署门前必定人头攒动。风云儿和阿兰打听着来到官署,这里出乎意料的安静,红漆大门外站着四个身材高大的门卫,一旁的登闻鼓鼓面宛如一新,擂鼓棒上落着一层灰尘,风云儿见状不禁点头称赞。阿兰上前几步,拱手问道:“请问几位大哥,这官署的署长是何许人也?我家公子远道而来想要结识一番。”
门卫打量一下来人,见男的披头散发,风度翩翩,身着锦衣,腰挂玉佩,举手投足间透露着一股凌云之气,身旁还跟着一个水灵灵的小姑娘,暗思此人身份定是不俗,遂而说道:“昌运城的署长是信州第一状元骆有为,骆大人。不过阁下来的不巧,骆大人带着弟兄们筑坝去了。”门卫提到状元二字,脸上充斥着自豪的神情。
“昌运城西有姉海,传闻有雌雄妖兽作乱,每逢初七都要大肆铺排祭祀,不然将会降祸于人。走!阿兰,我们去瞧瞧。”风云儿道。
两人一路向西,便见不远处的“望江亭”中一位素冠布衣的儒雅男子对一旁的虬髯大汉说着什么。大汉不停点头,忽而转过头,扯着脖子喊道:“陈二,右边的垛加高三寸。赵金,一定要把土夯实了。骆大人说了!完工之后,请大伙喝酒吃肉!弟兄们加把劲!”
“好!!!”闻言,赤膊修筑的汉子们干得更起劲了。
骆有为朝一旁的虬髯大汉拱手道:“有劳郑大哥。”
郑天洪哈哈一笑道:“欸!哪里话!大人染了风寒,还来到江边督导作业,那弟兄们都得朝您竖个大拇指啊!”
骆有为摆手道:“郑大哥说笑了,这才干了几天,我这身子就染了风寒,现在的我也只能动动嘴皮子了,来,坐下说。”
两人甫一转身,却见一个气宇不凡的男子坐在石凳上,面带笑容的看着两人,旁边还有一位小姑娘背着双手站在身后,见骆有为看向她,腼腆一笑,二人全无察觉。
郑天洪大惊失色,抽出佩刀大声喝道:“歪呀!哪里蹦出来的野小子?!”
风云儿看着骆有为道:“听闻信州第一状元在这,慕名而来,不知可否与在下品茗闲谈一番?”
那骆有为丝毫没有戒心,他欣然一笑落座道:“一个虚名罢了,我也不过是多读了几本书而已。”
阿兰走上前来,端起茶壶,为二人满上茶水,两人不约而同地伸出手去,举杯示意,小酌一口。
两人闲谈小酌,笑声不断,郑天洪忍不住嘀咕道:“这熟得也太快了,干柴烈火一碰就着啊。”一旁的阿兰捂嘴而笑。
茶水变淡,风云儿折扇指着堤坝,问道:“骆大人在此筑坝,不知是有水灾将生吗?”
骆有为道:“最近几年潮水频频超过戒线,我担心不日就会发生水患,还是提早准备的好。”
风云儿点点头,说道:“骆大人提前防备,当为。我以前听闻姉海有妖兽蛰伏,当地时常以供品相祭,求得安宁。不知是不是这妖兽胃口渐大,祭品不够吃了,是不是骆大人小气了?”
“哈哈哈”骆有为听后笑道:“不瞒这位兄台,自我当了署长,的确是下令禁止祭祀了,在我想来,这老百姓可都是自己丰衣足食,凭什么将自己的劳动成果,白白送给这无情大海?有没有妖兽我不知道,天下没有白吃白喝的规矩我却是晓得的。”
风云儿嘉许道:“说得好!这样吧,既然我与骆大人一见如故,在下又有幸知晓几个法术,不如让我去一探究竟。”
“不可!”骆有为断然拒绝道:“我与兄台不过初识,怎好让兄台舍身犯险。再者说若真有妖兽作乱,我们昌运城的精兵良士可都不是吃......”骆有为话未说完,就见风云儿已化为一道残影,没入海中......
姉海深有数十米,下面骸骨满地,怪石遍布。风云儿在海中沉沉浮浮,大小鱼儿在其周身游窜,颇显亲昵。他心念一动,便捕捉到两股异常凶恶的气息,风云儿身形一晃,便到其上方。赫然见下方大坑之中,有青红两条巨蟒交织穿梭带起阵阵黄莎。风云儿轻飘飘地落到青蟒头上,两蟒沉溺交-欢,兀自不觉,风云儿嘴角一扬,右脚一跺,只听‘轰’的一声!沙石飞扬!鱼群四散!只见青蟒一声未发,蛇首深埋地中,生死不知......那红蟒从温存中惊醒,混浊不清中,惊怒的蛇瞳映着一个消瘦的人影......
深深的恐惧让红蟒动弹不得,一个声音突兀出现在它脑海之中,“畜牲,念你修行不易,且未伤人,姑且留你一命。尔若敢兴风作浪,他日必收你性命。”说完,风云儿虚空一抓,一枚蛇元从地下升起,见到蛇元,红蟒巨大的身子一阵颤抖,尾巴扫来扫去是愤怒还是恐惧?风云儿将蛇元送到红蟒身前,转身消失不见,只留下那霎时瘫软无力的红蟒,趴在青蟒尸身上发出戚戚悲鸣。
风云儿回到岸上,早就守候在岸边的骆有为匆忙上前,看着湿漉漉的风云儿说道:“兄台,你......你果真下去了?刚才海浪滔天,难道说底下真的大有文章?”
风云儿笑道:“骆大人,你看这是什么?”说着,风云儿拿出一枚比手掌还要大的兽牙。
“哎呦!我的老天爷!这牙齿杂这么大呀?”郑天洪一把抱起兽牙,反复细瞧。一旁的骆有为只觉阵阵寒意涌上心头,风云儿云淡风轻地说道:“我已将妖兽镇压,昌运城应该会继续行运昌盛。”
骆有为闻言,拱手拜谢道,“骆有为在此替城中百姓多谢兄台仗义相助!”众人高声欢呼间,风云儿带着骆有为回到亭中。
风云儿真力一激,衣裳霎时便干净舒爽,风云儿润了下喉,说道:“骆大人想必去过王朝年诞,见了不少大人物,我有一问,劳烦指教一二。”
骆有为摆手道:“指教不敢当,但有所知,绝无不答。”
风云儿沉了口气,摇着扇子,目光飘向陆续撤离的兵卒,徐徐说道:“遥想先帝当年平中原,扫四夷,逐六部,集万众力克巫豲。为轩辕王朝奠定万世根基,是何等的英明,何等的神武。然因先帝戎马一生,多有伤疾,四海升平后不久便猝然驾崩,留下一个千疮百孔,百废待兴的王朝。当今轩文帝划分‘雍迟晋信楚燕京黎白’九州,八大州王之间履有摩擦,而且这雍王迟王楚王燕王都是前‘轩武帝’的股肱之臣。‘轩文帝’当年为了登基掌权,不得不将四位王爷分化各地,然而各州自理之下,四位老王财势雄厚,年表上各项汇总模糊不清,据探子汇报,雍王燕王楚王拥兵已过十万。‘轩文帝’虽然也分封了晋王信王用以制衡,然而他们毕竟势孤力弱,还有这黎州和白州是‘大巫族’的地盘,动则再起纷争,不动却又犹如芒刺在背,在下想问骆大人对此有何看法。”
“正题来了。”骆有为心思急转,眼前这人气宇轩昂,又有上天入地之能,这种人当今天下恐也寥寥无几。正所谓“所问当今朝堂事,断是身居庙堂人。”此番前来的用意就是问政吗?他自己又是站在哪方势力呢?
骆有为头脑转动,手底下却也没停,他以指代笔,蘸了茶水再石桌上写了八个字。风云儿见骆有为写的是反文,不禁一奇,但见字朝自己,八字乃‘兵能止戈,文能匡正’。
风云儿眉头一皱,说道:“愿闻其详。”
谈论天下,当有广阔胸襟与超然见识,这两样骆有为就有。依据眼前男子的一言一行,骆有为大胆猜定,他定然是当朝重臣!背后站着的必然是当今‘九州共主’轩文帝。这是他!骆有为千载难逢的机会!他自小寒窗苦读,终日以书为伴,所为的就是心中那鸿鹄之志,他只有更高一步的踏入庙堂,方才能一展胸中抱负!骆有为念此,顿时豪气丛生,站起身子望向涛涛江河,侃侃而谈:“人者,世之灵,心各异也,代无千秋,人有万种,朝代更迭,争斗不息,然终如海纳百川,汇入王水;所谓兵能止戈,即纷争由人起,自然也由人而止,唯有以战止战,弱者依附,能者称雄。而文能匡正,则以治国之章、之文、之律、去匡扶正道,使民无私怨,长不贪懒,致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此乃人心所向,继而得天下者唯有得民心者。心怀鬼胎之人,劝而不向善,唯有以力扼之。”
风云儿听后眉头渐舒,忽地长身一起,说道:“骆大人不愧是信州第一状元,听你一席话,总算让我下定决心,我还有要事在身,告辞。”说完,风云儿和阿兰神出鬼没的到了亭外。
骆有为着急忙慌地起身对着二人遥遥施礼,口中喊道:“兄台谬赞!在下至今还不知兄台名讳!不知兄台可否告知!”
两人步入林间小道,只有绵长的声音徐徐飘来,“吾来风起云动,吾去云停风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