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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公孙玲珑自在终南山屡遭“失意”之事以来,早把一肚子怨气撒在当日调笑她的商麒麟身上,奈何一别之后再无相见,这次又听姑姑说起商麒麟失踪一事,更觉闷闷不乐,生怕以后没有机会复仇。在堂上见黄虞朗胆小心怯,不由动了戏谑之心,要在黄虞朗身上找回“面子”,当下也不吭声,见姑姑在跟其他人说话,便即悄无声息的退了出来,去前院骑上小白马,轻车熟路的出了西城门,先去了黄虞朗回去的路边待着,只等黄虞朗来了再设法捉弄一番。

黄虞朗怎知前途险恶,从公孙门退出之后,将大娘的书信贴身放妥,方才牵马出门。

长安贵为都城,颇为繁华。虽是盛夏,天刚巳时,还不算热,大街上行人熙熙攘攘,商家叫卖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那黄虞朗少得出门,如此热闹景象更不常见,故此目不暇接,满眼新奇,流连不已,半个时辰的路程倒让他走了将近一个时辰。

公孙玲珑在路边等得颇不耐烦,将小白马栓在树上,左边走了数步,折回右边又走了数步,一刻不停的眼巴巴的望着来路。

黄虞朗一路瞧着热闹,一边恋恋不舍的牵马逐渐出了西门,见路上行人越来越少,便认蹬上马,骑马缓行。行不多时,前面出现一个岔路口。黄虞朗正打望着往哪条路上走呢,一条岔路上出现了一个姑娘,骑着一匹小白马一溜烟的撞了过来。黄虞朗措手不及,急勒马缰,却已将那小白马顶得昂首嘶叫,一个直立将马背上的姑娘抛下地去。

那姑娘脆生喝道:“大胆狂徒,你是怎么走的路?”

黄虞朗定神一看,只见面前地上一个美貌少女面如冷霜,正盯着自己训斥呢。

他从来没有跟女孩子说过话,还是个这么好看的年轻女孩子,不由涨红了脸,赶紧低下头,嗫喏不出一句话来。

这姑娘就是公孙玲珑了。黄虞朗送书信到乐桂府时,公孙玲珑初时误以为是敦煌镖局来寻仇的,故此先是心下不悦,几乎要把人乱棍打出。后见公孙大娘请进厅堂后,那黄虞朗因为害羞一直低着头,兼之美女众多,是故黄虞朗并不认识公孙玲珑。而公孙玲珑以为敦煌镖局来的都不是好人,一直怒气赫赫的瞪着黄虞朗,所以认得清楚。早已提前在此等着黄虞朗来故意找茬,那黄虞朗自然不知道是这个缘故。

公孙玲珑看着黄虞朗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反倒心下舒坦了,用马鞭子一指黄虞朗,说道:“撞到我了,你是打算赔钱呢,还是见官呢?”

那黄虞朗从小便是个听话的乖孩子,听那美女说到“见官”两个字,不由吃了一惊,抬头惊异的望了公孙玲珑一眼,却见那双清澈如水的眸子正恶狠狠的盯着自己呢,赶紧又吃吃的低下头,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应答,下意识的换了方向,想从对方身边过去。

公孙玲珑说得两句话来,见对方一句也不敢回,心下火气倒也消了一半。但眼见他要从旁边过去,那可是大大的不妙,这就放他走了,可没得玩了。当下双腿一夹小白马,将黄虞朗连人带马又拦在路上,马鞭轻挥,喝问道:“好生没有礼貌,得罪了人,一声不响就想走吗?”

黄虞朗见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无奈的抬起头,呆呆的望着玲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公孙玲珑见他一副可怜巴巴的傻相,心内先自忍俊不禁,心想这么一个呆子,不如留他一个信物,日后若是有人提起,在敦煌镖局面前也不算没了面子。心里这么想着,面上却仍是冷若冰霜,恶狠狠的瞪着黄虞朗,说道:“到底是想见官啊,还是私了啊?”

黄虞朗初来长安,本是满身心的欢喜新奇,却不成想准备走的时候遇上这么一个剪径劫匪似的姑娘,眼见这劫匪横马面前,路是走不成了,一时大急,反倒说出话来:“这位妹子,你是绿林好汉吗?”

公孙玲珑一下没有忍住,噗嗤笑出声来,笑得如花颤落,似水漫漾。黄虞朗何曾见过这么美丽的女子在自己面前笑得如此明媚动人,一时看得痴了。

公孙玲珑强忍着板下脸来,故做宽宏大度的说道:“我不是绿林好汉,你也不该乱看。这样吧,看你也是初犯,咱们就私了吧,你身上带了多少好东西啊?拿出来姑娘我看看,如若中了姑娘的心意,就不送你见官了。”

黄虞朗闻听,急忙往怀里摸了摸,除了公孙大娘一封回信和几锭碎银子,哪里还有“好东西”?

公孙玲珑眼尖,一瞬间已看到黄虞朗胸前坠了一块玉佩,黄虞朗急着往身上翻东西,那玉佩却从衣服内撩了出来。当下马鞭一甩,鞭子尖端已卷住那块玉佩,“唰”的一声,已落入公孙玲珑手中。她本就以长袖为武器,是以用起马鞭来,宛如袖子又长了几分,当真方便自如。

黄虞朗一见玉佩被玲珑卷走,心中一惊,失声叫道:“姑娘万万不可,这玉佩乃是自小家母留给我的,姑娘不可夺人所爱!”

那黄虞朗乃平陆一户商贾子弟,家中经营玉器营生,父母经商有道,小有家底。家中也只有这一个独子,因取名黄玉郎,淘了玉色较纯的料子雕了块玉佩,整日戴在胸前,颇为宠爱。不意五六岁上和父母行走一家远亲,被仇家设计陷害,勾结剪径匪人,在一处偏僻山中父母被结果了性命,孩子却是大命不死,被父母临死之前拖住歹人,舍命逃跑时掉下山去,跌落河中,晕了过去飘落下游。待醒来之时,却是被路过的敦煌镖局商瑞亭搭救。商瑞亭问了来龙去脉,又派人去上游打探消息,得知玉郎父母均已遇害,平陆家中更是莫名起了大火,烧得片瓦不留,必是仇家斩草除根。这些事,商瑞亭也不相瞒,一五一十如实告知玉郎。那玉郎遭此大难,大哭了好几日,毕竟是个孩子,过段时间就淡化了不少。商瑞亭见此光景,只能收留在镖局,也当个弟子培育。因思恐黄家仇人来寻,便为他改名黄虞朗,让家人徒弟对外均统一宣称是远方亲戚,学完功夫要回家的。这黄虞朗因此也就呆了下来,年岁与商麒麟相差不大,但因生性好静,性格腼腆,和商麒麟在一起倒不如后来的郭梦凡玩的多。

公孙玲珑可不管这玉佩是贵是贱,一心只想留个凭证,日后好跟江湖人交代,眼见这黄虞朗分外着意,更不肯舍,当下往怀里一塞,马鞭一辉,策动小白马扬长而去。

黄虞朗眼见公孙玲珑抢了自己玉佩,骑着小白马一溜烟似的去了,心中又急又慌,却不敢去追,眼泪竟扑簌簌两行直下,只在原地踌躇一筹莫展。

在路边抹了半日眼泪,忽然想起自己的任务,摸了摸怀里的书信,又摸了摸那几两碎银子,仿佛又重新积蓄了几分气力,当下认了方向,又奔敦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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