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前辈，您的气色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啊！这一点，我可永远比不上您！”

两排黑衣人中间，一个拄着黑色手杖的中年男人缓缓地走了过来。他的右腿有点跛，所以走得并不快。中年男人一边走，一边用目光直勾勾盯着潘尼沃斯，这双目光的主人，有着一张戴金丝眼镜却肌肉控制不住抽动的脸。

“利德尔，是你……”潘尼沃斯见到来人，几乎是立刻攥紧了拳头。

“我还以为你们早就死绝了，这可会让我伤心的啊，”利德尔摆出一副皮笑肉不笑的神情，拿出一小块方巾假装要擦拭泪水，“毕竟，像你们这样的好客户，从来都是不多的。”

“利德尔，你不要欺人太甚！奥德加家族的借款，早已偿清了！”

潘尼沃斯声音激动，全然没有了往日的优雅与平静。

主礼堂大厅的喧哗也引起了嘉陵的好奇，我这个新任男爵这么快就有客人了吗？这不得好好地打个招呼？嘉陵擦了擦嘴，起身前往大厅准备会会客人。

“奥德加家族为了这笔借款，已经将几乎所有的封地都抵押给你们了，这已经远远超过当初的本金了！你们这帮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

“哈哈哈，潘尼沃斯，你的算术可真是大不如前了啊！看来你现在，确实也只能做做这种看家护院的工作！”利德尔扭曲的笑脸上，涌现出一股得胜的满足感。

“怎么了？潘尼沃斯？是有客人到了吗？”嘉陵走下台阶，向着二人走来。

“男爵阁下！这里……”

“哎呀呀！这是我们新一代的奥德加家族继承人吗？”利德尔闻声，以一种又谄媚又戏弄的口吻，转过头来对着嘉陵说道，“没想到，奥德加家族在这片大陆上，还留有如此标致的继承人，真不愧是老贵族的血脉啊！”

潘尼沃斯急忙来到嘉陵身边，尽可能地保持着利德尔和男爵阁下之间的距离，他很清楚利德尔是个什么样的角色。嘉陵倒是很好奇，这位新客人一进门就夸我帅，看来眼力见还不错，便向利德尔的方向走了几步。

“奥德加家族永远欢迎友善的客人，敢问足下尊姓大名，有何贵干？”

面对着不卑不亢的新任男爵，利德尔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他收了收嘴边快要溢出来的阴险笑意，将身体的重心转移到拐杖上。

“我尊敬的奥德加男爵大人，得知奥德加家族后继有人，于我而言，这真是莫大的喜悦，”利德尔微微低头，摆出一副恭恭敬敬的样子。

“鄙人是巴利亚财团的执者，”利德尔抬起头，笑眯眯地望向潘尼沃斯，“当然，在贝尔布兰大陆上，人们更愿意称呼我们为‘讨债人’。”

“曾经的奥德加五世伯爵在颂秋五年，向巴利亚财团借债，我们当然予以受理，这里就是当年的借据，”利德尔扶了扶金丝眼镜，好让自己那狡黠的神情显得收敛一些，“不过嘛，奥德加家族至今，也没能完全还清这笔小小的借款，这让我们很是为难啊。”

嘉陵拿过已经有些泛黄的借据，挺括的纸张在手里沉甸甸的。借据上确实是白纸黑字，写得很清楚。奥德加五世伯爵，在颂秋五年向巴利亚财团借了十万金币的款子，约定两年内偿还。

“小小的借款？你也说得出口？这是厚颜无耻的利滚利！”潘尼沃斯已经在尽量地压抑自己的怒火。

“潘尼沃斯，这笔借款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们没有按期归还吗？”

“男爵阁下，这一切说来话长，”管家先生仿佛陷入了某种不快的回忆之中，“我需要充足的时间，才能向您说清楚这一切的来龙去脉。”

“我们的潘尼沃斯老前辈可真是尽责啊，”利德尔用一种嘲弄的语气说着，用手杖敲了敲地面，“不管怎么说，看到我们的债务人依然生气勃勃，我都要由衷地向您献上祝贺。”

“时间不等人啊，”利德尔已经转过了身子，但潘尼沃斯好像依然能看见他那令人厌恶的嘴脸，“十天后我会再次拜访，希望你们那时能做好准备。不然的话……”

“当然，潘尼沃斯老前辈从来就是有一套的，是吧？”扭曲的肉脸猛地转了过来，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卫兵们！抓紧前往下一家吧！”

利德尔绝非善类，嘉陵心知肚明。不过，潘尼沃斯，“老前辈”？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嘉陵有着太多的疑问。不过，眼下，还是先解决手头的借据问题要紧。

潘尼沃斯领着嘉陵，来到城堡中的书房里。望着巨人般的书架，嘉陵感受到知识的威压。

“应该就是这本了，”潘尼沃斯爬上红木书架，取下一本烫金封面的大书，在屋子中央的书桌上打开了它。

“奥德加家族的这笔借债，并非什么普通的款项，”管家直视着嘉陵的眼睛，“这是一笔意义重大的战争借款。”

“战争借款？我的先辈们，难道是为了建立杀戮的军队，而去借债的吗？”嘉陵非常吃惊，他没有想到奥德加家族有这样血腥的底色。

“并不是这样，阁下，”潘尼沃斯摇了摇头，“恰恰相反，奥德加五世伯爵，也就是您的父亲，是一位非常忠诚善良的领主，也是一位少见的得人心的伯爵大人。”

“那我的父亲怎么会……”嘉陵欲言又止。

两只带着白色手套的双手缓缓打开书页，精致的插画和密密麻麻的文字浮现在嘉陵眼前。

“那是颂秋五年的十一月份，这一年的年成特别糟糕，贝尔布兰大陆上许多地方都出现了饥荒。然而，大多数领主们并不关切这些饥民们的死活，他们依旧要求封地上的农人们，必须按时缴纳足额的赋税。”

“饥民们一怒而起，早已饱受盘剥的他们，组建起庞大的起义军，愤怒地杀进了那些冷血无情的领主城堡里。一时间，贝尔布兰大陆上，可谓四海动荡。”

“在这样的情况下，身居科洛城的贝尔布兰之王不得不调动自己的禁军部队，离开国都，前往各地平叛。”

“可正当禁军和起义军交战正酣时，西边却传来了令人恐惧万分的消息：异人部落正在向科洛城开进！”

“异人部落？我好像在水晶秘阁里听过。他们怎么了？”嘉陵似乎想起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