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坐而论道(2)
司马光,字君实,生于1019年,方脸庞,丹凤眼,二目炯然有神,三绺飘洒须髯,神态自若,温文尔雅。他现官居翰林学士,因翰林学士属正三品,这天听说皇上召见,他特意身穿紫蟒袍,头戴六梁冠,足登云头皮靴,显出一付中正平和处变不惊的神态,从御史台缓步去延和殿见驾。
神宗即位已来,只在朝会中见过司马光,内殿单独召见还是首次,见司马光一副雍容尔雅的神态,更增添几分敬意,赐坐后,开门见山问道:“当今天下多事,财政匮乏,百姓困苦,府衙人浮于事,官员苟且偷安,夷狄屡屡生事,边庭久无太平……如何改变此现状,当请司马卿示朕。”
司马光早有准备,拱手施礼道:“陛下,臣认为,要想改变我大宋目前的状况,当以用人为先。”
神宗点头,觉得切中要害,随即问道:“司马大人,朕该如何用人呢?”
司马光道:“这也不难。陛下只要选用好执政大臣就可以了,至于州县那些官员,则由执政大臣们去选定。因为光是州郡一级的官员全国就有数千人,皇帝一人全认识都很困难,别说亲自考核提拔了。所以……”司马光话匣子打开,滔滔不绝,“陛下,只要执政大臣是正人君子,那么,他们所提拔的州郡一级官员就会是正人君子。而州郡官员是正人君子,那么,他们所提拔的县令也必然是正人君子。正人君子当政,天下何愁不大治?”
什么样的人为正人君子?正人君子为政果真就能天下大治吗?神宗看了司马光一眼,又问道:“我大宋自太祖开国以来,已愈百年,哪朝哪代没用正人君子?可我大宋基业为何每况愈下,直到成了今天这个‘积贫积弱’的状况,这又是何种原因造成?”
司马光不愧为“嘉论”高手,立马回奏道:“陛下天纵英明,心切求治,实乃万民之福。以臣愚见,我大宋这些年每况愈下,不是那些正人君子不为,而是那些正人君子的大臣治国时未得要领,才致使我大宋走到今天这种地步。”
神宗心中顿时升起一团热烘烘的暖流,问道:“司马大人请讲,如何让那些大臣在行政中能得到要领?”
司马光拱手一揖,奏道:“陛下,治国的要领有三条,一是官人,二是信赏,三是必罚。官人、信赏、必罚。何谓人君之道?用人是也。昔周得微子而革商命,秦得由余而霸西戎,吴得伍员而克强楚,汉得陈平而诛项籍,魏得许攸而破袁绍。人才的向背决定国家的兴衰!臣平生力学所得,均在这六字之中。臣昔曾以此六字献给仁宗,后又献给英宗,今再献给陛下。”
听到此,神宗刚升起的那股暖流顿然冷却过半,心想,凡治国者,谁不懂得用人的奖赏惩罚?就说我大宋,平时的奖赏惩罚还少吗?可最后还不是……神宗以为司马光只说了个开头,还有更具体的在后面,于是又耐心问道:“我祖宗基业,万里疆域,表面上天下升平,繁华富足,远盛于汉唐,实际是国库空虚,民生艰维,司马大人此六字固然是治国之圭臬,但终究难能治得大宋眼前这积贫积弱的沉疴,卿能否将治国的方略说得更具体详尽些?”
司马光顿了一下,但终究是位宦海游历多年的老臣,脑海稍一转动,微微捋了一下颔下胡须,显出一种高深莫测的模样,回奏道:“陛下,臣已说过,那‘官人、信赏、必罚’六字是臣毕生力学所得,只要用好,就是治国的最好方略。我大宋所以沦到目前这‘积贫积弱’的困境,还是那些为政者没能很好地将臣这六个字用好、用到位呀!陛下。”
神宗对司马光这番高谈阔论已无兴趣,又问道:“司马大人,还未回定朕刚才问到的财政匮乏的事呢?”
司马光道:“我朝所以财政匮乏,国用不足,是因为浪费过大(用度太奢),赏赐不节,宗室繁多,官职冗滥,军旅不精,必须陛下与两府大臣及三司官员深思救敝之术。”
神宗问:“司马大人能为朕出些主意否?”
司马光略一沉思,回道:“要解决此事也不难,朝廷只须另建一司,专门审计各部门开支用费,对凡有过度者,一律裁减。如能这样,要不了多久,定能收到成效。”
神宗振奋起来,说道:“朕正想成立一裁减司,专门用来审核那些开支不当的经费。”说着,看了司马光一眼,接着说,“朕正学成立一个裁减司,不知卿能不能支持?”
司马光道:“陛下请讲。”
神宗道:“朕想请司马大人出任裁减司使,意下如何?”
司马光顿时心头一紧,想到那审核裁减各部门的开支用费,那可是个得罪人的祖宗,此差能干得?于是拱手回道:“陛下,臣不懂计算,此职胜任不了。”
神宗道:“你是裁减司使,算账的事由手下人去办,卿如何胜任不了?”
“臣确实胜任不了,胜任不了。”说着,急急忙忙告了退,出了延和殿。
司马光走后,神宗又找枢密使文彦博、右相吕公弼等谈强军,谈财政,但都与富璧、司马光的观点大同小异,毫无新意!
“这样下去,何年才是个头呀?难道朕这一代皇帝,仍旧停在那‘积贫积弱’的日子里甘受煎熬,甚至还把这种煎熬的日子留给下一代子孙不成?”结束了那些迂阔的谈话,年青的神宗心中疼痛,他把满朝的臣子都梳理了一下,一时实在找不出一位能替他扛鼎之臣。思来想去,最后决定还是去找赵宋王朝家最老牌的两位靠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