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原听出来小林似乎在生气，什么都没说，有点同情的看向正在假装忙碌的臣习，拍了拍他的肩膀，把电话递给他。

臣习的脸垮了一瞬间，他看向李原，慢慢的接过电话，仿佛拿到的不是电话，而是什么毒药一样。

“咳，那什么，我先去查查看有什么线索。”李原心虚的移开视线，咳了一声。

臣习没有什么表示，就这么盯着他，接起了电话。

李原这次很清楚他眼神的意思：你要是敢走就死定了。

李原一边想，自己为什么要听他的，一边从心的收回了准备离开的脚。

“老大走了吗？”小林问道。

“他在房间里面搜查。”臣习轻咳了一声，有些不自在的说。

“好的。昨天你已经到了事务所吧？没有看见老大吗？”小林的语气客气又疏离。

“我昨天到达事务所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差不多十一点左右，那个时候我没有找到他，以为他可能又睡到哪个酒吧里去了，就回了家。”臣习的回答也格外客气，似乎面对的不是朝夕相处的队友，而是什么陌生人。

李原觉得有些奇怪，但是理智的没出声。

“那你有去我跟你说过的那些酒吧查看吗？”小林语气上扬，似乎有些不满。

“我给酒吧老板们打过电话，都说没有看见过他。”臣习说着，顿了顿，似乎觉得自己这么做确实有点不负责任，“这也是常有的事，而且有个酒保还告诉我曾经见过他，可能就在酒吧后面发酒疯，所以我就没有再去找了。”

小林冷静了一下，说：“好的。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但是，臣习，你既然已经来了我们事务所，选择了回去帮助他，你就要记住你的选择。”

“我明白。”臣习点了点头，回答道，随后挂断了电话，看向在一旁假装不存在的李原，“你听明白了吗？”

李原连忙点头：“知道知道，以后尽量不给你惹麻烦。”

臣习叹了口气：“你就按照你的节奏开始调查吧，有什么记不起来的问我就行。”

李原求之不得：“我现在就有个问题，那个尸体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感觉不是一个正常人。”

臣习摸了摸下巴，“那叫妖灵，是人类的一种变异。平常看上去跟正常人没有区别，但是在情绪激动或者主动控制下会将身体的一部分变成动物，并且身体素质会根据变化的动物形体获得变化。”

“听起来挺不错的。”李原学着他摸了摸下巴。

“但是意志不坚的人，没几次异化后就会彻底失去理智，变成危害巨大的兽灾。”臣习笑了一下，但是眼中却全是冷意，“所以一旦发现妖灵，官方的做法就是尝试抓捕，若有反抗，立即格杀。”

“他们被抓了之后呢？”

“接受治疗。”臣习淡淡的吐出这几个字，却让李原感到一阵冷意。

“治疗？”

臣习点了点头：“所有人都知道，妖灵只要进了那间医院，就再也出不来了。但是为了自己的安全，没人反对。”

李原观察着他的表情，说道：“你似乎很同情妖灵。”

“因为我们就是。我们这个事务所的所有人都是妖灵。”

“那警察不知道吗？”李原有些疑惑，警察自然是站在官方那边，而似乎自己跟警察那边的关系还可以。

“他们只知道你是妖灵。”臣习翻动着手中的笔记，说，“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还没有被抓走，也不知道为什么你这样作天作地还没有变成兽灾，毕竟我不过才正式加入你们事务所几天而已。”

“警察经常给我们这种麻烦的案子吗？”

“我们跟警察联系的不多，每一次联系都是重大案子。而我们负责的部分基本上就是深入调查，与犯罪嫌疑人近距离接触。”

“所以我们就是他们的挡箭牌咯。”

“可以这么说。但你最喜欢的形容词是，警察们散养的狗。”臣习指了指房间中央的尸体，“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调查尸体了吧？”

“我之前一定很不讨人喜欢。”李原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着。

“确实。”臣习确有其事的点点头。

两人说着，踏着干涸的血迹靠近了尸体。

尸体本身的损毁情况就十分严重，再加上死亡时间较长，地下室的温度和湿度较高，腐烂的情况非常严重，能看见不少的肥胖的白色蛆虫在尸体上蛄蛹，周围的蝇虫活跃的飞动。

“你来记录，我来验尸。尸体照片我已经拍过了。”臣习说着，拿出了笔记本，翻到其中一页，交给了李原。

“行。”李原接过笔记本。

笔记本上夹着一张表格，上面清楚的列出了死者的各种信息。

臣习带上手套，绕着尸体转了一圈。

“死者，安塞，男，25至30岁。备注，头部异化兔形妖灵。死亡时间，大约五天前。”

“你怎么看出来的姓名的？”李原一边填上，一边问道。

“报案者有提到。”臣习没抬头，伸手托住尸体下巴，掰开尸体的嘴，忍着恶心往里面看了一眼。里面没有什么异物，但是却有不少蛆虫。

“口部无异物。”臣习把尸体的嘴巴合上，然后说，“来把尸体放平。”

李原把笔记本随手塞进大衣衣兜中，掏出橡胶手套带上，然后根据臣习的示意按住死者肩膀，让他能够把支撑在死者身后的那根棍子取出来，然后把尸体背面向上的放平在地上。

然后，臣习继续检查死者尸体。

“全身多处利器伤痕，死因初步判断为失血过多。”臣习简单翻了翻尸体身上的伤口，一边扭过头干呕，一边说道。

李原记录完成之后，看着尸体，随口问了一下：“他身上的伤口大概是被什么样的凶器弄的。”

臣习转过头，再次仔细翻看：“大概是刀具之类的东西。从被捅进去的地方是扁平切口这一点可以看出。”

李原点点头。

臣习说着，跟李原一起伸手把尸体翻了一面，“衣领袖口有撕扯痕迹，颈部皮肤表面有非凶器的划痕，死前与凶手可能发生过争斗。”

李原一边记着，一边注意到了死者的双手：“看看他手里有什么。”

臣习掰开死者紧握成拳的手：“左手无异样，右手，”他顿了顿，努力的从腐烂尸体中辨认那个东西，“似乎是衣物碎片。”辨认完，便拿了一个塑封小袋将其装了起来。

随后，他捏起死者右手指尖，凑近了看：“右手无名指指甲缝中有碎肉，可能是凶手的。”接着，他又去查看左手指尖，“左手指甲缝中无异物。”

“现场也有争斗痕迹，这间房间应该是案发第一现场。”臣习环视了一圈，然后说。

“好了，填完了。”李原写完最后一个字，合上笔记。

“你还有什么想法吗？”臣习突然问道。

李原想了想，顺着感觉说：“从现场痕迹上来看，看似是一场仪式化的杀人案件，但是受害人和现场却有争斗的痕迹，这很不对劲。或许有人想要误导我们。”

臣习点点头：“我会记下来这种可能性的。”

“而且凶手明明有时间把现场布置成这样，但是却没有选择毁尸灭迹，反而选择这种张扬的手段来掩盖他的行踪，这点也很奇怪。”

臣习点点头：“的确。这种杀人手法很容易产生震慑效果，也容易让人联想到连环杀人案。如果凶手只是激情犯罪，没必要这么张狂。”

“最近有什么连环杀人案吗？我记得你提起过向日葵连环杀人案。”

臣习愣了一下，说：“关于这件案子我了解不多。你可以等其他人回来之后再问，你们曾经参与过深入调查。”

李原来了兴趣：“你给我讲讲你知道的，比如为什么叫向日葵。”

“因为受害者被发现的时候身边总会有一些与向日葵相关的东西。”臣习似乎没有讨论这个的兴致，很快转移了话题，“我们总不能一直称呼这个案件叫做杀人案件吧？要不要取个名字？”臣习说着，站起身，取掉手套。

“嗯，不如就叫兔人吧？”李原略微思考了一下，说。臣习似乎在隐瞒什么。或许这个向日葵连环杀人案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他扫了一圈凌乱的屋内，只觉得有些奇怪，但是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劲。

“可以，说起来也顺口。”臣习进入洗手间清洗手套。

“顺便帮我的也洗洗。”李原把自己的手套交给他。然后站在一旁，一边看着他给手套撒上洗衣粉搓洗，一边说，“房间里面已经探查的差不多了，然后我们去旁边的住户问问吧，顺便去报案人那边看看还有什么情报。”

“好。”臣习把洗好的手套用放在一旁的毛巾擦干，然后递给李原。

走出浴室门时，李原眼角瞄了一眼仰面躺在地上的尸体，挑了挑眉：“到现在为止，我还不知道这个死者长什么样子呢。”

“面部损毁太严重了。”臣习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淡淡的回了一句。

“这不正常。”李原说道，“如果要让视觉效果看上去更加惨烈，划脸并不是最好的主意。你看，他身上伤口看上去很吓人，但是其实躯体被破坏程度完全不及头部的损毁程度。正因为如此，我才一开始没有注意到他头部的明显异化。”

臣习想了想，习惯性的拿出了笔记本：“你的意思是，凶手有意掩盖死者身份？但是这里就是案发现场，这么做完全没有必要。”

“或许正因为这里是案发现场，才有必要。”李原摸了摸下巴，似乎抓到了什么，“我们先去报案人家问问情况吧”

“报案人住在哪里？”李原走出房间门，才想来问道。

“负一一四，就在这间房的斜对面。”

“为什么尸体已经死亡了这么久才报案？”这是让他最疑惑的一点。

“他们都不想惹麻烦。”臣习翻了翻李原的记录，随口说道。

“因为这个死者是个妖灵？还是他们知道谁是凶手？”李原并不觉得奇怪，随意的问道。

“也许吧，不过对于人们来说，警察本身就是一个麻烦。要不是这样，像是我们这样见不得光的侦探还真不一定能混口饭吃。”

“呵呵，还得感谢那些警察。”

两人说话间，走到了负一一四房间前。李原敲了敲门。

没有人回应。

李原再次敲门。

房中传来了轻手轻脚的走路声。

“谁啊？”一个稚嫩的声音问道，“妈妈今天不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