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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漫天的雪。

几行马蹄印突兀地出现在雪地上,马蹄踏雪的声音回荡在荒芜的原野上,带头的蒙面男人回头看了看队伍后面的伤员,勒住缰绳向后骑去,“老大。”板车上的伤员艰难地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另一只手捂着腰间上的伤口,缓缓抬头跟为首的男人问好。“

感觉怎么样?”沙哑的声音从黑色面具后传出,本是关心的话这时却变得尖锐。

“没事的老大,没想到那个人临死前还能捅我一枪,不过对我们来说都是小伤,无碍的。”伤员强撑着笑对男人说。

“那可不是小伤,整个肠子都被挑断了吧,还能走吗,再这样下去,一会被后面的线子跟上了我们可都要死。”男人目光寒冷地看着他。

伤员惊恐的看着男人,慌忙地想站起来,被捅伤的腰却怎么也使不上力气,扑哧一下摔倒了雪地里,“老大我没事的,我可以继续走。”他用乞求的眼神看着眼前的男人,却怎么也没法在男人眼里看到一丝怜悯。

“老大,你就把我放在这,我不会耽误大伙的步程的。”颤抖的手抓住男人的裤腿。

“把你放这会冻死的。”一旁窜出来猴子一样的小男孩,眯着眼笑着对他说。

“阿文,平时我们最好了,你跟老大求求情,我不想死啊!”

被叫做阿文的男孩厌恶地看着他,一脚踢到他的手上,“别用你的脏手碰老大,你不走万一被线子知道了情报泄露了怎么办,他们的手段你又不是不知道,就算是死了他们也能从尸体里扣出话来。”

为首的男人最后瞄了一眼地上的伤员,鲜血在雪地上染出了一片鲜艳底色,他对着阿文挥了挥手,转头离开了。

阿文皱着眉,掏出匕首嘀咕着“干这行就要有这个觉悟,入行那天不就说了么。”伴随着一声惨叫,雪上像是开出了殷红的花朵,荒野中只有血液从匕首滴落的声音。

血,满地的血。

“我们庄前面这座山就是砚山,笔墨纸砚的砚,相传是上古文神用过的砚,专门镇压山下的妖魔,你看,山都是墨黑色的。”穿着补丁长衫的半大男孩站在石头上,拍着胸脯跟旁边小孩炫耀着。

“秀儿哥就是厉害,懂得真多哩。”旁边扎着马尾的小女孩羡慕的看着柳秀。

“诶,珠珠,你秀儿哥以后可是要去京城赶考哩,等秀儿哥当上大官,包你天天吃肉。”柳秀捏着珠珠的脸笑着说。

“柳秀又在吹牛呢?”

“谁啊!”柳秀猛地转头,揶揄道:“哟,这不是咱庄张小财主嘛,今个怎么有空来书房这,莫不是家里的教书先生才不配位,教不了张公子了。”

张晋皱着眉说道:“今天不和你吵柳秀,庄上来了几个京城里贵人说要见你爹,也不知道你那个窝囊爹有啥本事,指名道姓要见他。”

柳秀的爹柳瀛早年间是十里八乡出名的秀才,抱着出名去京城赶考,好几年间村里都没他的消息,老爹老妈去世了也没个信,又过了几年,年近四十的柳瀛抱着方才一两岁的柳秀才回来,一句话不说收拾好自己旧房子,开起了个书塾。只是庄稼人懂得文化的不多,只有几个学生在书塾学习,赚的钱还不够糊口,时常地还得靠柳秀腆着脸挨家挨户借粮,张大财主祖上也是和柳家有交情,可是借了他家好几担的粮食,不怪张晋说他窝囊。

“你爹才窝囊呢!”柳秀对张晋挥舞着拳头。

“本少爷今天不想和你吵,我爹说了你爹要是过去这几担粮食就不要了。”张晋扇着扇子笑着说。

柳秀乐了,那可是他和他爹一个冬天的粮食,算来怎么得也得七八两银子,说不要就不要,张家真是大气。

“真的吗?”张晋笑着点了点头,“好嘞张公子,我这就喊我爹过去。”说着柳秀转身飞奔向房间里。

张晋望着跑走的柳秀,回头收起笑容,对下人说:“家里的细软都收拾好了吗?”

“已经收拾好了,只差老爷那边应付完,就可以走了”

“回府吧。”

“是,公子。”下人应承道。

张晋回头看了看柳家的小茅屋,抬头看了看新积起来乌云,眼里闪过一丝淡淡的遗憾。

“爹,”柳秀跑到屋内,“跟你说个好消息。”柳瀛此时还在睡午觉,被柳秀的吵闹声叫醒,

“什么事事大惊小怪?”

“张晋说今年冬天的粮食不用还啦。”

柳瀛狐疑问道“张家那铁公鸡钱都不要了?”

“那肯定不是,张晋说有什么京里来的贵人需要你去他们张家一趟见见。”

柳瀛目光一凝,“京里来的?”

“听他是这么说的,咋了爹,京里还有什么大官是咱们亲戚不成?”柳秀问道。

“亲戚没有,仇人大概是有的。”柳瀛笑着用手拍了拍了柳秀的头。

“啊,那岂不是寻仇来了?!”柳秀大惊。

柳瀛伸手点拨数下,“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呀,还是有必要去一趟,怪不得今天起床觉得腰疼。”

“亥时若我还没回来,你就往砚山上跑,记得小时候带你去的陈跛子那座庙吗,他那里最安全。”柳瀛看着柳秀说道。

“爹,我们一起走。”柳秀抓着柳瀛的衣服就要往外走。

柳瀛望了望砚山上的乌云,“跑不掉的,我也不想跑了,是我把祸带来的,不走都要死。”说完走向屋内,打开了一个布满灰尘的匣子,只有两卷书,一卷收入怀中,另一卷交给柳秀。

“秀儿,如果我没回来,一定要保护好这卷书,也别进京了,多读圣贤书,做个书塾先生没什么不好的。”柳瀛整理了衣衫略带忧伤地说道。

柳瀛用从未有过的溺爱眼光看着柳秀,摸了摸他的头,推开门向张家走去。

“爹…”柳秀手捧着书呆呆地望向大门,不知所措。

张家大院。

“张庄主,你确定和画上一样的柳瀛在这个庄子?”一个蒙面人问道。

“千真万确,小的从小就认识他,化成灰我也不会认错。”身边的张庄主谄媚地说道。

“嗯,此次出京有很多麻烦,我们老大不喜欢等待,想必你知道欺骗的后果。”

“那是那是,只是不知大人找柳瀛所为何事?他只是一个落榜书生罢了。”张庄主鞠着身子问道。

“旧事。”蒙面人闭上眼睛不再多说。

“一整座砚山的迷阵,好大的手笔啊,柳某人何其有这么大的面子。”

门口传来嘲讽的声音,蒙面人睁开双眼,反手掏出匕首向柳瀛刺去,怎料在匕首到达柳瀛的一瞬间忽地开裂,在他身边一道道符文冲天而起,蒙面人睁大双眼,整个人被撞飞到地上。

“怎么,既来之则安之,阁下不愿露面吗,还是说只排了这种货色试探柳某人。”纸扇一张,文弱书塾先生此刻潇洒如谪仙下凡。

“不愧是孤云柳生,多年未见依旧如初。”鼓掌声传来,一旁走出了同样蒙面的男子,沙哑的声音回荡在整片院落。

“我们认识?”柳瀛眯起双眼看着眼前的男人。

蒙面男子摘下面具,露出面具下与他沙哑的声音完全不符的俊朗面庞,“柳兄,别来无恙。”

柳瀛瞳孔放大,诧异地说道“夜长空,是你,你现在是哪边的?”

夜长空大笑道“自然不是你这边的,柳兄。”

柳瀛合上扇子问道,“你为何而来,寻仇?”

夜长空摇了摇头“我们是老交情了,哪有什么仇可寻呢柳兄,京城有人想见你。”

“我若不去呢?”柳瀛紧握纸扇笑着问。

“无妨,死要见尸。”说罢,夜长空手中出现了一把长剑。

“柳兄,试试我的剑如何?”挥剑之间,几道凌厉的剑气喷涌而出向柳瀛飞去。

“流云幕。”柳瀛默念,身边赫然出现了一层云雾状的护罩,将层层剑气挡在身外。

“柳兄多年前就已经是入尘境的高手,今日一见更胜当初啊,哈哈。”夜长空笑道,“不过这十几年我可没有怠慢过,长夜一剑。”冲天剑气向柳瀛冲去,在四周荡起无数涟漪。

柳瀛凝重地望着眼前的剑气,张开纸扇,挥手间自手中传出万千字符,冲破剑气之余将夜长空团团包围。

“文囚。”

“柳兄好本领,真不明白你们这些文修怎么会这么容易突破,明明只需要读着书就能突破,真让人羡慕。”夜长空看着四周涌起的文字,收剑归鞘。

柳瀛摇了摇头,“以后不要再来找我的麻烦了,京城那边的事与我无关,我只想过平凡人的生活。”说完就向门口走去。

“柳兄,”夜长空喊住柳瀛,“走不了的。”

柳瀛刚刚触碰到院门,整个人忽地被弹开,“看来诸位是一定要带我走了。”言语间,四面出现了数十蒙面人,身上泛起的气场个个令人发怵。

“一个行云,三个入尘,看来我柳某人甚是重要。”柳面色一冷,“但,如果我偏偏要走呢?”

“可不由不得你。”为首的男人用沙哑的声音说道。

“柳生,我们是哑楼的暗子,如果你愿意加入我们,我可以自作主张给你一条生路。”

柳瀛笑着说:“好大方,我早就听说过你们哑楼这群哑巴老鼠,专做见不得人的事。”

“大胆!”旁边一男子喊道,柳瀛伸手题字,猛地推向此人,男子连忙双手画符,却无济于事,被震出数十丈远。

“既然要做哑巴,死了才是最安静的方式。”柳瀛看着面前的数十人,从怀中掏出书卷。

“让本夫子好好给你们上一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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