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无意回答。
她掀开我盖过头的薄被,把手贴在我额头上轻抚。没有阳光,窗帘是我昨晚拉上的,现在也没人动它。透过玻璃窗交谈声传进我的耳朵。母亲离开是在我支起上半身,我的脑袋还残留一股胀胀的痛楚。我伸手将窗帘拉开一个小角,窗外异常热闹,阳光也乘机钻进我肮脏的巢穴。我的房间不大,我也没有摆弄吉他的兴趣,勉强算是普通中学生的房间吧!我左右摇晃脑袋,想让自己更精神,看到床脚的衣服,我完全清醒了。
啊!对噢,我要去看他最后一眼。
我的邻居悟的葬礼是在今天吗?应该是吧,不然不会这么热闹。
观察在镜子里套上黑色丧服的自己,也不帅嘛。这让我认识到好看的其实只是人而已。我没有吃早餐的习惯,母亲今天也没帮我留早餐,我也就直接去那里。
门外有很多人,衣服跟我穿同款样式的只占少数。这让我很尴尬。悟家旁边有写着他名字的花圈,阿姨站在门外,他穿的倒是跟我同款。
阿姨是悟的母亲。我觉得我的母亲应该比她丰腴些。
阿姨看到我,先是郑重地鞠躬,我也向她鞠躬,接着她的手指堂屋,意思是我可以进去。院子里与我一天前的记忆相同,不同的是它变得热闹了,有不少陌生人在的缘故吧,它变得新奇了,我像是第一次踏进这里。
悟的遗照选定的是一月前我和他一起拍摄的,我也有张性质不同的照片。我的头脑不清醒。我也不想去看他的遗照,原因是我很胆小,害怕想起带有牙齿痕迹的残缺尸体。
我随着车队和黑色的人群前往墓地。那就是悟的结局,也会是我的结局。站在人中央往前看,只见一排排整齐的墓碑横向排列,他们都是跟悟一样吗?
我找到了他的墓碑,那是什么材料我也不明白,它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我盯着悟缓慢且庄重的步伐,悟没向我回头也没招呼阿姨,就这样,被那个穿黑色主教袍子的老家伙轻轻放到四十公分的方形小洞里。我站在阿姨身旁,看的很清楚,感受也更深切。阿姨在开始就狠狠地掐我的肩膀。不知道是谁开了头,放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后面的人一个接着一个开始吊唁。我也受他们的渲染,脑袋里浮现出过去。很奇怪,他明明就在我记忆里,可是那个光滑的条状石头上为什么会有他的名字。
“包在我身上就好了,没问题的。“我又想到了周日他说过的话。
突然,有一道熟悉的音色在左耳畔响起,“喂,良!”我不会听错的,是悟吗?我开心地望向声音的方向,悟抱着胳膊,爽朗的靠着其中一块墓碑。
“悟!”我想挣脱阿姨的束缚,遗憾的是没成功。
“干嘛!良?”我看到阿姨带血丝的眼睛。
“悟,在那里,是悟在那里!”
阿姨蹲下,抱着我的肩膀。阿姨身上线香的味道很重,我也觉得有水滴在我的后脑勺。
“是悟欸!”为什么他们都不听我说?
阿姨比刚才还激动,搭在我肩头的手在颤抖。我觉得她很可怜。
人们散去之后,我乘机观察今天悟停留的那块墓碑,找到了我手中的这张写有小字的白纸。上面有一个地址,我很确定那是悟最后到过的地方,这也是我在凌晨出门的原因。
学校往前有一段水泥砌成的陡坡,而学校是在坡道的尽头。我一直不喜欢爬坡,但悟说那是很好的锻炼,久而久之我也就不在意了。路两旁每隔两米就会有棵柳树,它们的树枝遮挡了太阳,夏天很多人喜欢站在树下读书。每次被他强行拽出门的时候,都会让我很为难,我不了解为什么有人喜欢聚在一起,明明很热的说。
不过也多亏了他,我才来到这个把学校甩在身后的终点。
“哎!良。你看那里,就是后面。”
周二与我同行的悟这样说。我们刚走下坡,学校已经不见踪影了。
“什么?”我不解的回头。在我们身后不远,有个奇怪的黑衣人。他穿着带兜帽的长袍,一直到脚下,走起路来像是漂浮一样前进。兜帽里面看不到脸,他让我感到恐怖,我缩着脖子靠近悟。
“你猜他会不会是妖怪?”我对悟耳语。
“嗯,有可能哦。”他眯着眼,我看出他是故意吓唬我。
我不做声加快脚步,不过我很快就被他追上。
“喂!良。他还在。”那时已经过了林荫道,家就在眼前,他也在背后伸手可及的位置。
“什么呀!他是在追我们吗?为什么?”我吃了一惊,双腿发软倒在地上。
“冷静点儿!良!你看那里什么也没有,他离开了。”悟嘿咻把我架起,捏住我的下颌扭向小道,柳树枝在飘荡,他的身体像雾一样穿过树干。
“哈哈!你也太胆小了吧!”
我还心有余悸,对他的嘲讽我选择无视。
“喂!不是吧!真的像女孩一样生气啦?哈哈!”
“吵死啦!”我抵着头,撇下他,大步跑走了。
那天晚上我与母亲和父亲说了今天的奇遇。
“我来告诉你。那其实只是某个单身汉的恶作剧,谁碰到谁倒霉。”父亲给我的解释。
“你是说我给你生了个倒霉鬼是吧!”母亲不得要领的扯到别处。
我很纳闷他们为什么不相信我。他们给我上了很久的物理常识,我也有点混乱。我到底有没有遇到他?这时候,我想到了悟。
“悟的话可以给我解答吧!”
对!一定可以的。我这样想着向父亲借来手机打给悟,接电话的是阿姨,我请他帮我转给悟。
“喂,良吗?”没多久我听到令自己愉快的声音。
“悟,那个——”
“快,看外面!”
“啊?”
“外面,在路灯前摇摆的那个!”
“怎么了嘛?”
我很怀疑外面能有什么。我推开玻璃窗,探出脑袋,他在那里。像是感应到我,它驻足在路灯下,黑色教袍与光融为一色,这次我看地很清楚。兜帽内像漩涡一样在旋转,在那里面有像磷火一样悬空的眼睛。我跟他对上视线的一瞬间他消失了,我差点跌下床。
“看到了吗?”
“啊,嗯,嗯。”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就这样敷衍两句。
“下面小心点吧!”他这么说完,挂断电话,我听不出这句的任何情绪。
月光从那个缺了一角的窗帘射进来,使我得以看到摆在书桌上的散乱书籍。我在床上侧着身体,想的都是关于他的事。那个神秘人,不对,也许它不是人。
可恶啊,该死的妖怪。我就这样擅自把他归为妖怪一类。我甚至想到,它既然能够穿过墙壁,那它会不会突然出现在我的眼前。幸运的是晚上确实发生了类似的超自然事件。
我好像做了一个梦,脑袋很重,身体也没有知觉。
我清晰地看到有一个影子坐在平时我用的书桌,翻动我的书籍。我在床上躺着,我像出窍的·灵魂一样站在看得到我的位置。
“——”它在嘀咕些我听不懂的话。
我的视角斜对着它,我突然冒出一个想法,现在没时间讶异。我悄悄地接近它,它翻动地手突然停下了,转过头正对着我。
“是你,——都是你!”
哈?什么啊!我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我想要后退
“去死~!”它与我的距离逐渐缩短。
你究竟在说什么?
“去死~!”它向我伸出像铁钩一样的手。、
啊!出人意料地,我没叫出声。胸前传来冰凉地感觉,原来我是趴在地毯上。
母亲去上班,父亲也不在家。时间过了九点,学校也没希望了。这么晚起床,我还是头一次。
我想先打母亲的手机,让她帮我在学校请假。我到楼下把昨天晚上剩下的晚餐加热成中餐。一整天我都闷在屋里。晚上母亲没有询问我不去学校的理由。反倒是来了个意料之中的人。
“为什么没去学校,还在想昨晚的事吗?“
我不吭声,点点头表示是。
“啊,嗯,呀!“
“你想说什么?
“啊哈!抱歉,抱歉。事实上我也不知道说什么能让你放心。“他接着讲。”啊!我想到了,要是有办法让你不害怕它,就好解决了。“
“那种事,不可能做到的!“
“也许会有哦,。放心吧!包在我身上就好了,没问题的。“
“真的吗?你的样子很不可靠唉。“
这是我真正的想法。悟与我是邻居,也是我的好友,我也不想吐槽,他那张看起来幼稚的脸。
“被你这么说,很难堪唉。“
他边说边往门外走去。
林荫道的另一头,也就是正对学校的尽头,有一栋荒废的别墅。它的占地面积可以比肩整个学校。我第一次看到这么浪费的建筑,心中满是疑问,为什么房子要建这么大?我觉得是人多的原因,现在荒废也只是住客比这之前有所增多,住起来太挤,所以就搬去更大的住宅。
“终点原来这么让人讨厌。“
我得出这个结论,无奈地摇摇头,扔掉被我折磨成团的纸球。
周三,我重新整理心态,想着还是要大胆点儿,独自一人走去学校。我也想与悟同道的,矛盾的是那样又会被他嘲笑。我也是要面子的。悟的性格与我相反,我认为他是那种不拘小节、有什么就说什么的莽汉子,与他相处也比较轻松,可接下来发生的事更验证这一点。这一天悟失踪了。
那天晚上,悟的母亲来询问他的踪迹。
“真的没在一起吗?“阿姨焦虑地说。
我点点头,如实回答了那天的经过。除此之外我还想到了另一件事。
第二天悟还是没回来。
第三天,也就是周周四,悟回来了。那天有位叫冬木的刑事警官,来到我家里,我也是通过他得知悟的情况。
“被害人身上有多处被撕咬过的痕迹。”他还说了别的,我记得不太清晰。
那天晚上,它又一次出现在那里。
是你吧!是你做的对吧!我在心中质问他,他像回应似的消失了。
我没有躲藏,直接叩响门铃。我想,它既然是妖怪,或许早就算到我会寻到这儿来。
在以往我是没有这么大的胆子做出这种恐怖的决定的,我觉得我应该跟它做个了结,不仅仅是为了悟。我真的很讨厌大的东西。
门没有开,东方天空也露出了鱼肚白,我白忙一场。
“说我是胆小鬼,把我叫到这,自己不出现。我要回去了。
说完,我吐出一股浊气,心里稍稍放松了。就在这个时侯,悟突然出现在门边。
“喂!良。”
我吓了一跳,他接着讲,“还有更好玩的。”
到现在我还有什么理由不相信眼前发生的异常呢?悟的皮肤在脱落,露出里面的组织。我看的到他的神经,器官和骨骼。他在往前,我在惊愕之余漂亮的转身,用平常不曾有过的速度穿过林荫道,回到家。父亲在准备出门,母亲帮他打理服装,我没向他他们打招呼,自顾自的回到房间里。
明明说要做个了断的,可恶啊!对不起悟,我太胆小了。
我什么也没想,也无心去学校。
母亲问我,发生什么事了,在外面干什么。
我如是说,“悟的脸,他的身体在追我,他只剩下骨头。”
我在说什么,我在干什么,我在想这些的同时母亲沉重的脚步声在楼下响起。很遗憾母亲不了解我,我从心底滋生了对她厌恶。为什么不信任我?我抱着膝盖缩在床脚,突然,悟又来到书桌旁。
“喂!良。“
他很快消失了。这次比较之前,我更冷静。为了确认他是不是真的走了,我肘膝并用趴在床上探头加以确认。地毯上,一个小盒子闯入了我的视线。那是什么?之前就有吗?为了让这一系列问题有个答案,我的脚踏在带绒毛的地毯上,弯腰捡起它。我怀着谨慎的心理打开盒子,里面的东西让我不禁看傻了眼。一个腐烂的手指躺在里面。我已经看够了这些破玩意。
我把盒子拿给母亲,母亲狠狠地把它摔在地板上。
“要我看什么。“母亲红着脸,表情严肃。
“手指,悟的手指在那里边。“我向后退一步,为自己辩解,这一行为在母亲眼里,再结合刚才的事件,恶作剧的话题就引出了。
从那开始,我都会在书桌找到人身体的一小部分,我知道那是谁的。渐渐的我就把它看作是习以为常的小事。
“哦,悟在这,悟今天也在。”
有一个穿白色长外套的年轻姐姐来到我家,她拿出一推带有图案的方形塑料卡片。
“呐,小朋友你看这个像是什么?”
“像是会跑步的鱼。”
她与母亲说了些什么,留下一瓶化学药剂,我没仔细看。
母亲会把药混在我的早餐、晚餐里,我问母亲为什么要这样做,她不理睬我,这更引起了我的好奇。我没想过要趁母亲不注意借来看看,而是直接抢来。我看清了上面药剂名称,但我不认得。功效大致是修养神经预防什么什么的。那究竟是什么,我不是傻子,根据情形我还是猜的出来的。
“原来是这么回事,这样啊,原来你们认为我疯了。”
这让我很不甘心。为什么有这种结论?既然这样那我也就陪你们玩个游戏吧!我打定主意
“现在,就是现在”
我拿了一些父亲藏起来的酒钱,本来我想全拿去的,转念一想,这样父亲不是太可怜了吗?我拿了大部分,在往学校的路上,搭上通向C区的巴士。我成功瞒过父母,避开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