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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最右边的是徐香桃,她原本是官宦人家的小姐,本名也不是徐香桃。她的姐姐曾经是司马衷做太子时的良娣,而且一度颇为受宠。司马衷夜夜临幸的结果,就是徐良娣肚子中慢慢孕育出了新的生命。徐良娣得知自己有孕却整日胆颤心惊,她知道好妒的太子妃贾南风必定不会放过自己。

那是一个细雨蒙蒙的四月,徐良娣刚刚结束了漫长的孕吐时期,正坐在殿里安闲地品尝着婢女熬的粥。突然,殿里闯入几个嬷嬷,二话不说就关上了殿门。此时,徐良娣才发现,殿里居然只剩下了她一个人,她的心里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嬷嬷,请问有何贵干?”

徐良娣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嬷嬷们的脸色,一边用最温和的语气问候着嬷嬷们的来意。她甚至放下主子的身份向嬷嬷们谦卑地行了礼。她知道自己问与不问都没有什么意义,这几个嬷嬷就是来取自己肚子里孩子的性命的。

她们的手里拿着的木戟在这阴沉的天气里,居然也能发出幽光。徐良娣似乎能闻到木戟上的血腥味,也能看到贾南风的罪孽。

#34;良娣,我们的来意似乎不必多说。你乖乖地不要动,我们保证一下就好。你就忍了这一下的疼,太子妃派的太医就在门口,很快就给你治好了。"

徐良娣明知道自己反抗也没有用,还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虽然怀孕只有四个月,可她感觉自己跟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有了很深的羁绊,她的心中已经荡漾起身为母亲的感情。此刻,她的孩子就要无辜丧命在这柄木戟下,她的情绪一下子就崩溃了。徐良娣跪在地上,一边磕头一边哭泣,嘴里不停地喊着,“求嬷嬷开恩啊,这个孩子没有什么错,等孩子一出生,我们母子就离开皇宫,回老家去。求求嬷嬷开恩啊!”

领头的嬷嬷脸上露出不耐烦的神色,这样的哭泣她看得多了,早就没了恻隐之心。她只想快点完成太子妃交待的任务,第一时间拿到赏银交给家里的赌鬼侄子。她一个眼神示意,三个身体粗壮的嬷嬷就走上前去,想要擒住徐良娣的胳膊。徐良娣见势不好,连忙朝宫外跑去,一边跑一边还在那里哭喊。

“陛下,陛下,求您救下您的孙子!求您救下您的孙子!”

可她还没有走两步,就被嬷嬷们拿住了,捂了嘴按在那里。

领头嬷嬷眼看着徐良娣刚烈,知道她以后必不会善罢甘休,一下子起了杀心。她亲自拿过木戟,走上前去,一下子拍在了徐良娣肚子上。徐良娣闷闷地惨叫一声倒了下去,鲜血流了一地。

嬷嬷们沉默地看着她,走的时候叫来了太医和服侍徐良娣的宫人。

徐良娣伤势很重,血流不止,不到半夜就去世了。

嬷嬷们为贾南风干这样的事情不是一次两次了,贾南风嫉恨这些女人,即使嬷嬷们“失手”重伤甚至打死了太子的妾室们,贾南风也不会怪罪她们,仍然用厚赏奖励她们完成了任务。

可这一次,或许是徐良娣的呼喊起了作用,或许是皇帝司马炎早就知道了贾南风的所作所为,只是寻找一个契机来惩处她。徐良娣的事情引得司马炎在朝上勃然大怒,当众斥责司马衷没有管好自己的妻妾,骂他是个无能的人。

“金墉城不是新建了吗?我看建的很好,就让太子妃先住进去吧!”

司马炎骂完了太子司马衷,就恨恨地发落了贾南风的去处。他要废掉这个太子妃,另为太子选个贤德的女子做正妻。司马衷低着头听完了父亲的骂,对父亲发落妻子没有任何辩驳。大臣们无奈地看着他,既不请罪又不求情,这个太子是个傻的吗?

但贾南风背后毕竟还有势力在,皇后杨芷、充华赵粲和大臣杨珧都在为贾南风求情,荀勖等人四处奔走求保贾南风太子妃的地位,司马炎终究被说动了,把贾南风从金墉城放了出来,没有动她的太子妃之位。

可徐良娣的家却被抄了,父亲、兄弟都被斩首,母亲自杀,嫂子和妹妹都被没入宫中为奴。徐良娣妹妹是个机灵的人,她用抄家前私藏在别处的一点首饰金银在宫里上下打点,总算是改了一个名字“徐春桃”。她想为姐姐和家里人报仇。

但她是下等奴婢,并没有机会接近贾南风。不久之后,司马炎去世,司马衷成为了新帝,贾南风则顺理成章的入住中宫成为皇后。于是,徐春桃又靠着自己的机灵攀上了宫里掌管宫女歌舞的嬷嬷,努力数年终于成为了御前舞蹈的宫娥。

可那个时候,贾南风大权独揽,更加狠辣残忍。徐春桃眼见着小姐妹们一个个死在了皇后手里,便渐渐消了报仇的心,只想保住自己的性命。她自知自己舞跳的最好,便有意藏拙,不要暴露在太明显的位置上,引起皇帝的注意。司马衷好色却又怯懦,善良而又愚蠢,他极度依赖自己的皇后贾南风,根本保护不了自己临幸过的女子。贾南风杀了就杀了,虐待了就虐待了,司马衷就再去寻找别的女子,毫不在意那些落到贾南风手里的女子的死活。

贾南风对司马衷阳奉阴违,用各种手段把权力集中到自己手里。她放纵司马衷的欲望,让他在宫里尽情享乐。司马衷懒得管朝政,却也知道贾南风牢牢把控着权力能让他过舒服的日子,因此也就无条件顺从贾南风,由着她残杀宫人和大臣。

“这件事我不清楚,你去问皇后。”

“后定了就定了,不必再来回我。”

“建安郡进贡了乐女十名,这个先给朕过目吧!”

……

诸如此类的话,几乎每天都从司马衷嘴里说出。于是朝中诸事皆出于皇后,诸王蠢蠢欲动,朝中派系林立,极为复杂。

但此时,贾南风最忌惮的却是太子司马遹。司马遹生母是司马衷的才人谢玖,她聪慧却宽厚,非常隐忍,再加上儿子司马遹非常受司马炎疼爱,因此得以活到了现在。因为这对母子的存在,贾南风感到自己的位置受到了威胁。

“司马遹一定要死,否则女儿难以入眠。”

贾南风把对司马遹母子的恨意藏在心里,难以忍受的时候便去找自己的母亲郭氏诉说。郭氏跟贾南风的想法并不一样,她出身虽然不高,却接受了良好的教育,看问题办事情都很通透。但她的儿女却没有人遗传她的智慧,他们就像他们的父亲一样,容易被情绪所左右,被情感的烈焰焚烧着内心。她看着女儿如此记恨司马遹母子,认为这是不明智的。

“女儿,你没有儿子,太子现在是陛下唯一长大成人的儿子,只有他即位你才是顺理成章的皇太后。再说,现在朝局越来越复杂,诸王这些年可没少往洛阳这里插手。太子是先帝定的太子,他顺利继位,诸王才没有理由扰乱朝政。若是女儿你杀死了太子,那些把前途寄托在太子身上的人会恨你,更是给了诸王口实。你可千万不能糊涂啊!”

郭氏在世的时候,贾南风顾念着母亲,没有对司马遹下手。如今郭氏已经去世快一年,贾南风感到自己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她不能允许司马遹再活下去,她怀疑司马遹对自己怨恨已久,怀疑司马遹忌惮她把持朝政,怀疑司马遹怨恨她欺压自己生母谢才人,怀疑司马遹登上皇位第一件事就是收拾贾南风。太子不能留,她是皇后,司马衷是皇帝。在她看来,只要把太子的罪名坐实了,就不怕别人提意见。太子一死,她过继一个宗室之子,就能一直把持大权了。

宗室之子是不能追封自己父母为帝后的,皇太后永远只是她贾南风。母亲一个深闺妇人,怎么知道这里面的门道呢?她想起母亲把太子司马遹搂在怀里问这问那的情景,就觉得母亲才是糊涂的那个,早点除掉司马遹多好。

于是贾南风精心谋划、布置了一个多月,今天就是看到结果的时候。

果然不出她所料,歌舞进行中的时候,一位叫孙虑的黄门走到贾南风身边,他是贾南风最信任的人,也是宫里宫外都恨到牙痒痒的恶人。孙虑对此毫不在意,反而以此为荣。在他看来,自己挨了一刀,已经跟正常男人不一样了。可他仍然能够通过自己的努力,接近权力中心。纵使人人骂他,可谁又能奈何得了他?他孙虑此刻,比起那些庸碌无名的凡夫俗子,已经好了不知道多少了。

“娘娘,安排妥了。”

孙虑的声音轻轻地传进贾南风耳朵里,贾南风面露笑容微微点头,宦官乖觉地立在她身后,时不时走上前去为司马衷添上甜酒。

贾南风嘴角扯出一丝冷笑,冷冷地看着司马衷。只能喝甜酒的君主,连点辛辣之味都经受不住,居然也坐在这至高的位置上,简直笑话。贾司马衷喝着甜酒吃着菜肴,根本注意不到自己皇后眼神里透着的不屑。

她为自己有这么一个草包到近乎白痴的皇帝丈夫而庆幸,如果他不是这个样子,自己怎么有机会做这女人中的豪杰?细想在这晋朝,除了她贾南风,哪个女人不是把一切都寄托在后宅之中?只有她,成为了一位掌握着朝廷大权的皇后,过得那么肆意那么痛快。可是她对这个样子的丈夫,又打心里看不起。

她想起了司马衷的一件事,就觉得这个人荒唐至极。

有一年晋朝全境闹灾荒,土地旱得裂缝,到处都是饿死的人,没饿死的甚至易子而食。贾南风虽然对皇室、宫人和大臣狠辣,却对庶民们的遭遇感到非常同情。不论司马衷再怎么不关心政事,这种关系到万民生死的事情,贾南风还是让人报到了他那里。

从小长于深宫的司马衷却丝毫理解不了这种人间惨剧,他的胖脸上充满了不理解,他疑惑地对向他述说民情的大臣说:“老百姓没有饭吃,为什么不给他们吃肉粥呢?”

一时之间,贾南风和大臣们面面相觑,他们产生了一种深深的窒息感。这位皇帝,显然不知道饥饿的庶民们连米汤都喝不上,怎么能喝得上肉粥呢?

带着一份透到骨子里的傻气的司马衷,对江山毫无责任心,配不上他九五至尊的身份。

贾南风知道,没有她的辛苦谋划,司马衷可能早就被废了。对晋朝的臣民来说,也许司马衷被废掉才是老天的垂爱。可对贾南风来说,晋朝的天下不过是她和司马衷各自满足欲望的工具,至于百官百姓的生死,她不关心。

此时,她的眼中钉肉中刺太子司马遹正一步一步走向贾南风亲手挖掘的陷阱中。

司马遹是个聪慧的孩子,自小就非常受他祖父司马炎的疼爱。如果没有他,即使贾南风再怎么相助,只怕司马衷也很难继承大统。可最终,这个帮助司马衷和贾南风保住了地位的孩子,还是要丧命于嫡母之手。

在晋武帝看来,司马遹聪慧多智,他的嫡母贾南风虽然狠辣却长于谋略,即使司马衷胡涂一些,只要帝位顺利交给司马遹,这朝廷也断断不会出什么大乱子。

司马炎没有看走眼,司马遹是个聪慧好学的孩子;可司马炎没想到的是,在贾南风有意无意地引导下,骨子里遗传了司马家的残忍多疑的司马遹越来越自负。他颇为相信命数,喜欢结交术士研究命理。

司马衷津津有味地欣赏歌舞的时候,司马遹正端坐堂前,听一名术士大谈他的天命所在。

“殿下是长寿之人,您会活到一百八十岁高龄,安享太平一百多年。圣人垂手而天下治,殿下正是当世圣人。”

司马遹听得津津有味,一百八十岁?太少了,等到他做了皇帝,要活八百岁,赶超彭祖。

他宫殿里一切都按照术士的建议摆放的非常讲究,他的宫人们每天都在努力回忆哪些话能说哪些话不能说。他的幕僚们则每天都从这些方面绞尽脑汁投其所好。由于司马遹的忌讳颇多,因此每隔两日便会有犯忌的宫人尸体被抬出来。

在司马遹看来,犯了忌讳的宫人就是地狱里的恶鬼,不能用凡间的方式杀死他们。于是,那些尸体被运出宫的时候都惨不忍睹,若是有人不经意间看了一眼,那个晚上肯定就能梦到地狱的酷刑,这足以看出来这些可怜之人死前遭受了那些非人的折磨。

他们出身贫苦,入宫是无奈的选择。在司马家的统治下,穷人吃饱饭简直是奢望,他们能勉强留一口气便已是幸运。在他们朴素的认知里,孩子入了宫,总比在家里体面些。而那些面目全非的尸体就那么被扔到了乱葬岗里掩埋,他们的家人永远都不知道自家孩子的悲惨的死状,大多还活在孩子吃饱穿暖伺候着贵人的体面的梦里。

就在司马遹正做着自己几百年的皇帝梦的时候,突然一群皇宫护卫冲进了宫殿。司马遹内心咯噔一下,暗道一声不好,但还是站了起来,大声呵斥来人,“不得放肆,我乃东宫太子!你们就这么闯进来,我一定要剁去你们的双腿,砍下你们的脑袋。”

带头的护卫一言不发,只是冷冰冰地看着对面的司马遹。他一示意,身边的一队护卫就进去搜起来,不一会,一封书信就被扔到了司马遹面前,司马遹拿起读了起来,他突然感到热血涌上了心头,书信里写着的是居然是自己谋反的计划,而那信明明不是出自自己的手笔,却和自己的字迹一模一样。

司马遹脸涨得通红,他大喊一声“污蔑”就扔下手里的信朝侍卫头领冲了过去。但他还没有迈开步子,就被两名不知什么时候绕到他身后的侍卫,反扭着手把他牢牢地约束在了原地。

领头的护卫走到他身边,凑到他耳边细语道:“殿下出身高贵,杀死宫人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恐怕您也已经忘了还有个伺候过您的孩子叫小泽了。小泽伺候了您这么多年,您对他非打即骂,他也没有想过离开您。可就因为说错了一句话,您就将他全身烫的没有一块好皮直接扔到了乱葬岗里。他躺在那里,忍受着那么剧烈的痛苦,硬生生咽了气,身边是被您折辱死的万万千千亡魂。”

司马遹看着那名护卫,眼睛因为恨意而充血。

“你是……”

“我是他一母同胞的亲哥哥。”

“你们都是贱奴!你这个贱奴,冒充军官,你和你那个下贱的弟弟一样,不得好死。”

司马遹话音未落,脸上就挨了重重的一巴掌。他顿时眼冒金星,嘴角有鲜血流出。

侍卫头领站了起来,高声说道,“太子妄图用谋反,罪证已经搜出,现奉皇帝皇后之命,囚禁东宫候审。”

司马遹呆呆地站在那里,他突然反应过来想再拿起那封信,信却已经被收到了侍卫头领手里。司马遹看着护卫们带走了除他之外的所有人,直到高大的宫门关闭,他才如梦初醒,扑到门上大喊起来。

“我要见父皇!贾南风你个毒妇!我怎么会谋反呢?贾南风,你不得好死!父皇不会信你的,你等我出来以后,把你五马分尸!”

司马衷不信司马遹的话,他对这个会继承自己皇位的儿子也没有什么感情。他只是安于过自己的日子,他那颗糊涂的脑子已经习惯了听从身边能够掌握权力的强势之人,因为只有他们才能满足自己的欲望,也只有依靠他们自己的日子才能舒舒服服的过下去。

父亲夸司马遹聪慧,应该立为太子,那他就聪慧,应该立为太子。皇后说司马遹意图谋反大逆不道,应该废黜为庶人,那他就大逆不道,应该废黜为庶人。司马衷听着贾南风的禀告,漫不经心地点点头,“一切皇后看着办吧”,说着就将杯子里的甜酒一饮而尽,继续欣赏宫娥们曼妙的舞姿。

贾南风则走到御案前,在早已准备好的废太子诏书上盖上了皇帝的大印。她苦心经营十几年,今天终于成功了。

司马遹在很长时间对她都没有什么意见,他在心里忌惮她甚至嫌恶她,可是贾南风表现得无可指摘,纵使司马遹再怎么聪慧,他也想象不出,这个对自己百般容忍的嫡母会对自己有什么意见。而此时的司马遹则绝望地躺在东宫冰冷的地上,这位嫡母曾经对自己说过的话一句句从脑子里冒了出来。

“遹儿,你是东宫太子,是天命所归,是除了你父皇以外最尊贵的人。你不要像大臣的孩子一样战战兢兢,也不必像平民的孩子一样辛苦劳作。你的聪慧足够继承大统,你要让自己活得轻松愉快一点!你知道圣人拱手而天下就能得到治理吗?”

司马遹打心里不喜欢祖父教授自己的那些规矩,他喜欢靠自己的聪明才智选择较为轻松的方式解决问题。当然,他的聪明才智放在怎么统御下人和寻欢作乐上,也是能比别人更寻到几分妙处。慢慢地,他在祖父严格管教下积累起来的好名声,也就这么慢慢地毁在了嫡母的宽纵和引导中。

司马遹躺在地上打量着昏暗的东宫,院子里安安静静的,屋里最后几根蜡烛即将燃烧殆尽。而此时,太阳已经西沉,东宫即将被彻底的黑暗笼罩着。

幼年的司马遹深受祖父晋武帝的喜爱,在宫廷中接受了良好的教育。但也正因如此,司马衷在司马遹三四岁的时候,还与他相逢而不相识,也就谈不上什么父子感情。即使有父子感情,司马衷也不会因为这个儿子影响自己享乐的。司马衷成为皇帝后,身为太子的司马遹也没有见过他几面。朝中之事都是嫡母贾南风处理,要向贾南风禀告;私事么,身为皇帝的父亲更没有时间去管他了。司马衷的时间,用来自己享乐都不够,更别说分给自己的儿子了。

司马遹抚摸着自己冰冷的衣服,一如祖父去世后,就没有再得到真心关爱的太子的心。他凝视着拿烛火的微光,眼前突然出现了祖父的身影。

“启禀陛下,走水了!”

一个声音在五岁的司马遹耳边响起,此时祖父身着寝衣坐在床边,两脚搭在鞋上。幼小的司马遹则裹着自己的小被子,窝在祖父身边,呆呆地看着站在那里的宦官。祖父听闻宫内走水,便站起来穿好衣服想要查看火情。司马遹年幼,这是第一次见到宫内走水。他的心里充满了恐惧,在他看来,祖父是他最大也是唯一的依靠。他不想自己窝在冰冷的被窝里,于是也让侍女穿好衣服,跟着祖父出了门。

空气中弥漫着烟火的气息。不远处一座宫殿黑烟滚滚,火势渐小。

司马遹的祖父晋武帝想要登楼远望,看清楚起火的位置,研究处理火情。此时,只有五岁的司马遹却心念一转,想到了祖父给自己讲过的那些宫廷里惊心动魄的故事。宫殿烧了就烧了,可祖父若有什么闪失,怎生是好啊!

司马炎正在等待宫人掌起更明亮的灯,他已经做好了登楼的准备。衣襟却被一只小手紧紧拽住了。一开始,司马炎没有发现,直到被拉扯衣角几次才注意到是孙子司马遹在把自己往偏僻处拽。

司马炎心生好奇,他跟这个孙子最为亲近,就索性随着司马遹来到暗处。

“你怎么把祖父带到这里来了?”

司马炎蹲下身子,拉着司马遹冻得冰凉的小手,用温柔地声音询问他。司马遹抬起小脸,认真地看着祖父。“夜晚仓卒之间,应该防备非常变故,不应让火光照见陛下。”

司马炎闻听此言大喜,一把抱起孙子,吩咐宫人给司马遹送来小手炉暖手。此事一发生,宫里的火势已经不那么重要了。司马炎觉得这个孙子既聪慧又关心自己,临危不乱,让他非常确定孙子确实是储君人选。他一路上逗着司马遹说话,司马遹就像小大人一样重复着从爷爷讲的典故里学到的话。爷孙二人乐呵呵地回到了寝宫。

第二天,司马炎在朝堂上提及此事,大臣莫不夸赞司马遹是奇才。之后的日子里,司马炎在各种场合下,都对自己的近臣提及孙子的聪慧,大臣们便也很识趣的宣扬着皇孙的天赋,司马遹因此在朝堂内外都有了非常好的名声。

也正因为司马炎对司马遹如此疼爱,纵使他百般看不上司马衷,在贾南风积极运作之下,最终司马炎的这个草包儿子还是登上了皇位,贾南风也如愿成为了皇后。

只可惜皇孙司马遹失去了祖父的教导,在嫡母贾南风的宽纵和故意引导下,最终囚禁东宫,只待跪接废太子的诏书。

那一刻,司马遹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了汉朝太子刘据,可是他的父亲不是汉武帝,他的母亲也不是卫皇后,他也没有一个笑谈渴饮匈奴血的舅舅。当然,他比起刘据,也差太多了。他们唯一的共同点,都是被奸人所害,无路可退。

“可惜啊,我朝没有望思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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