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遹已经绝望了,他从小就享受着万千宠爱,嫡母虽然不怀好意却也是百般纵容,父皇喜欢享乐并不约束自己,他的一生是那么的顺遂,以至于有些承受不了这样的挫折。他会被废吗?会被囚禁吗?
王惠风却仍然心存希望,她希望贾南风没有决定下狠手,她希望司马衷允许太子去御前剖白——当然,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她最希望的就是自己父亲王衍能够为自己求情,再怎么说她们也与皇后有亲。
但很快,王惠风就跟司马遹一样地绝望了。她在宫里枯坐一夜,天刚微亮就收到了父亲的信——他已经上表请求皇帝让王惠风和司马遹和离!王惠风还没看完父亲的信,就觉得头晕胸闷,身体晃了两下,生生把喉咙里的血腥味咽了下去。
她在房间里犹豫了很久,还是决定不要等待皇帝的旨意,自己把这个消息告诉司马遹,让他想想办法。
王惠风主意定了,就朝东宫正殿走去,守门的护卫见她来了,便上前阻拦。王惠风傲立殿前,看着侍卫厉声斥责,“怎么?陛下只是让先把太子关在殿内等待受审,有说过不允许太子妃跟太子隔着殿门说两句话的吗?再说,我乃皇后娘娘的亲戚,晋朝的皇太子妃,你们岂能拦我?如果不放心,就在旁边听着就是。”
两个护卫犹豫了一下,终究是让王惠风走到了殿门前。王惠风看着紧闭的大门,身上那股劲头突然消失了,她扑向殿门口,眼泪止不住地滚落脸颊。
“殿下!殿下!您还好吗?”
司马遹正在那里出神,一夜之间,他已经憔悴得不像样子。此时,听到妻子的声音,他连忙跑向殿门,与妻子说话。
“我很好?你呢?他们没有为难你吗?”
“没人为难我,我只担心殿下。”
王惠风的声音里满是委屈和悲凉。
“你怎么了?我怎么听着你的声音不对。你不要担心,父皇只是让我在殿里受审,他肯定知道我是被冤枉的,不久就会放我出去了。”司马遹这话一出口,连他自己都不信。父皇他最了解,心里只有自己那点享乐,哪里有儿子的位置。皇后以谋反之名处理他,看来是不打算给自己活路了,他现在开始担心牵连到王惠风了,但此时的王惠风正在犹豫该怎么样把父亲信里的内容告诉他。
“殿下,您吃东西了吗?”王惠风突然想到司马遹从昨日起就没有进食,她在殿前徘徊许久,并未见人进去给他送饭食,王惠风看着侍卫,脸上再次露出凌厉的神色,“怎么?陛下有说不让太子殿下吃饭吗?你们好大的胆子!”
王惠风话音未落,身后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太子殿下锦衣玉食,一两顿饭不吃饿不坏。你走出宫门看看,多少人都两三天才吃一顿饱饭,太子这样已经很好了。”
“你大胆!太子殿下是一国储君,岂能与乡野村民相提并论?人各有命,他们饿了是他们的命,太子殿下出身高贵,岂能遭受这样的折辱和困窘?”
王惠风勃然大怒,转向了身后那位身材健壮修长却一脸漠然的护卫。他就那么抱着手站在那里,幽幽地看着王惠风发脾气。
“是啊,太子妃说的一点都没错,太子出身高贵,他的命就是命。庶民和奴婢出身低贱,他们的命就不是命了。来人呐,给太子送饭进去,希望太子吃到这些饭菜的时候,想想是谁种下的又是谁烹饪好了为太子殿下端上来的。”
护卫说完,转身离开了,留下王惠风愤愤然站在那里。不一会儿,她听到太子小声呼唤自己,连忙又趴到殿门上。
“你不要和他起争执,他弟弟死在了东宫里,是我下令处死的,他们都是可怜人。”
王惠风听到司马遹这么说,眼泪再一次夺眶而出。
“殿下,您怎么说出这样凄凉的话来,您是东宫之主,发落一个下人有何不可?他身为侍卫,就不可以对上位心存怨怼。殿下,您是一下子受到了打击,才有这样的感慨。”
王惠风为难起来,她不知道要不要在此时把那个残忍的消息告诉司马遹,她也不知道圣旨下来的时候,她还有没有机会再跟司马遹说两句话。她安慰着殿门内抽泣的司马遹,犹豫着怎么开口。贾南风做出的反应比王惠风预想的要快,她似乎巴不得再在太子心灵的伤口上撒一把盐,因此王惠风还在犹豫,要太子和太子妃和离的旨意就传到了东宫。
司马遹顿时愣在了那里。他终于明白王惠风的声音为何如此异样了,她早就知道这件事了,因此急急赶过来想提前告诉自己。可她又开不了口,生生等到了圣旨传来。
“请太子妃立刻上车回府,您的行李稍后会有人送回家的。”
“不,我不要上车,我要走回家去。”王惠风站在殿门前开始慢慢地除去钗环,脱去外衣,又命人打来水,尽洗去妆容。
司马遹已经回过神来,他用手叩开糊门的绢纱,想要最后看一眼妻子,可是眼前的悲壮的一幕让他感受到了极大的震撼。可他还没有来得及消化别离的悲伤,王惠风已经从袖子里取出一把精巧的小妆刀,一下子割掉了自己的耳垂,等黄门和宫娥们惊呼着冲上前的时候,鲜血已经流了一地。王惠风绝望地把自己的耳垂放到了嘴里,生吞了下去。
“殿下,即使今生再无缘相见,妾也永远只做您的妻子!”
她推开了要搀扶她的黄门和宫娥,面色苍白,一脸凄楚,慢慢地朝宫外走去。
“惠风!”
太子绝望的呼喊声从她的身后传来,王惠风没有回头。
不久之后,太子谋反之罪被“坐实”了,赐死他的圣旨也传的很快。
在他被赐死的那一晚,赵王司马伦与宠臣孙秀面对面端坐在赵王府前厅里,看着桌案上放置的一把白玉圭静静地躺在桌案上。
“这就是太子生前吐得血啊!”
“太子何辜!”
“妖后乱国,祸乱朝纲!”
司马伦和孙秀相继发出感慨。他们对视一眼,眼神里的闪着同样的火热。那份火热里不见对司马遹的同情和愤怒,只有对权力的渴望和谋划私密之事的兴奋。
“听说那孙虑奉皇后之命带着盖有陛下的大印的诏书去赐死太子,太子不从,捧出陛下登基册封太子时赐给他的玉圭,跪在那里怒骂皇后。孙虑怕事情有变,居然让人掰开太子的嘴,亲手把毒酒灌了进去。不到片刻,太子一口黑血喷出,毙命于孙虑眼前。”孙秀重复着自己听到的话,看着眼前的白玉圭,体内涌起一股深深的寒意,心里寒热交替,居然一阵不适,“孙虑那厮亲手杀死了晋朝的皇太子,未来的储君,竟然喜笑颜开地向皇后复命去了。”
“陛下真是愚痴,居然纵得这个贾南风专权乱政,亲手杀死了自己的亲生儿子。要我说,贾南风这个皇后不能留,司马衷这个糊涂皇帝更不能留。”
一把年纪的司马伦说完这些话,激动地站起来在屋里走来走去,他的胡须随着走起来的风飘来摆去。
“那是自然,我们需要的是一位德高望重、爱民如子的皇帝,就像赵王您这样。”孙秀逢迎了司马伦一句,接着说自己的想法,“大家对皇帝皇后确实都有积怨已深,可是废后事小,废帝事情就大了。殿下若是废了皇帝,只怕顷刻之间,勤王的人马就齐聚洛阳了。如今太子已薨,陛下子嗣已绝,势必会有储君之争,只怕殿下您顷刻之间就会惹祸上身。”
说到这里,孙秀抬起头看着司马伦的反应,见他停止走来走去坐了下来,知道司马伦已经听进去了自己的话。可司马伦现在是不甘心的,不甘心自己这一把年纪还要等待。可司马伦终究是个老谋深算的人,他也知道司马衷虽然做不好皇帝,此刻却也不能动他。皇位有人坐着,便可暂时让众人压下蠢蠢欲动之心。如若不然,便是天翻地覆。他也知道,大家的怨气集中在贾南风身上,现在唯一可以做得,就是借着太子之死除掉贾南风,把她的权力拢到司马伦手上。
当然,他们还要为司马衷选择一位新皇后,把后位牢牢把控在自己人手里。
“我们一定要选一位识时务又安份的皇后,让她安安静静地在宫里和皇帝过他们的小日子。”司马伦下定了决心,坐到孙秀对面,“这事交给别人办我不放心,我去安排一步步除了贾南风,你去找一个合适的新皇后来。最好就从你本家找,找那种知根知底的。我那个侄子司马炎对这个儿媳妇早有不满,可还是没有换个太子妃,最后连最爱的孙子都死在了他手里。我绝不能像他一样优柔寡断!”
孙秀低下头,恭敬地答应着。他心里早有了新后人选。贾南风对太子的恶意从一开始就暴露无遗,她所有的安排都是为了毁掉太子。而这些年在贾南风统治下,朝局虽然保持了七八年的稳定,可那是皇室和群臣都忍下了对她的不满,只等太子继位。贾南风如果足够聪明,就该知道保全太子才是给自己留后路。可她杀死了太子,无异于亲手把自己推向了死亡的深渊。所以孙秀从很早起,就谋划着在自己能掌控的范围内,选出一位替代贾南风的皇后。
前几年,他因事来到泰山脚下,偶然听到他的族叔孙旗在自己女婿羊玄之老家做客,便上门去与老相识碰面。孙秀家和孙旗家一直以来就关系融洽,孙旗的几个儿子都十分仰慕孙秀,均与他交好。
孙旗的女儿羊孙氏此时也在府上,她随丈夫羊玄之回老家参加红事,事毕便带着女儿羊献容来陪父亲母亲小住几日。羊玄之和孙氏有七个孩子,生了六个儿子才得了这一个女儿,因此爱如珍宝。再加上羊家家教宽严相济,多以道家学说经典引导子女,因此羊献容便养成了温柔可亲、随分从时的性格。虽然她接受的主要是道家方面的思想教育,在日常里却仍然博览群书,有着很深的文化素养。
孙秀很喜欢这个小姑娘。在她看来,只有十岁的羊献容身上已经有一种世事洞明的通透感。他很确定,等羊献容再长大一些,对世间诸事感悟深一些,又会培养出一种百忍成金的柔韧性。她虽然生长在官宦之家,被家里人保护的很好,却知道时时自持,从来没有什么行差踏错。对于自己改变不了的事情,似乎也没有看不开的。
长辈让她来给客人见礼,便大大方方见礼。让她离去,便迈着稳稳的步子淡然离开。她似乎对什么事情都不会表现出特别明显的好奇心,但是却暗暗观察,把什么都记在了心里。
孙秀打心底里认为,如果说现在还有谁能做好司马衷的皇后,那必定是羊献容了。而且他相信,忠心晋朝的羊家和有心攀附赵王的孙家,都会接受自己这个安排的。
悄然之间,羊献容的命运之路就已经被人决定了走向。
太子司马遹被废的第二年,朝廷传达了皇帝的旨意:册立羊家嫡女羊献容为皇后。羊玄之趴在地上,恭恭敬敬地叩谢皇恩,可自那之后,他的脸上就再也没有出现过笑容。
他要跟女儿谈一谈,再看她一眼。他会每天在家里祈祷女儿的平安,希望她不要受朝政的牵连,能好好活着。
在家里接到旨意的当晚,忧心忡忡的羊玄之站在女儿闺房前,手足无措。他一直是个守礼自持的人,从女儿六岁以后,就没有进入过女儿的闺房,更没有与女儿有过亲近的举止。他与女儿见面的地方,不是前厅、书房、用餐的花厅,就是花园、廊下这些地方。羊玄之疼爱这个唯一的女儿,可越是爱她,越是要为她的名声着想。身为父亲的他也是男子,断不可与她有过于亲昵的举止。
羊玄之也希望能够教导女儿自爱,不与异性有过分的接触。他当然也希望女儿能够无忧无虑、自由自在地与人接触,可是世事如此,人言可畏,羊玄之改变不了世道,就只能教导女儿随分从时了,这也是对她的保护。
可今晚,羊玄之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告诉女儿。他在羊献容的房门前走来走去,拿不定主意。他心里越来越烦躁,步子也就越来越急越来越重。
羊献容早就听到门外有人,也知道那是父亲的脚步声。
她听着父亲在自己门前徘徊,感觉他似乎有什么难以启齿的话要说。羊献容索性暂不就寝,穿戴整齐端坐在绣墩上读书,等待父亲进来与自己交谈。但时间慢慢过去了,羊献容却只听到门外脚步声越来越急越来越重,她感受到了父亲心里那巨大的压力,也知道父亲的为难之处。看父亲并没有要离开的样子,看来今晚父亲是有什么一定要跟自己说了。
想到这里,羊献容稳稳地站起身来。
羊玄之正在女儿门前焦躁地踱步,突然身边的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他停住了脚步,看向自己的女儿,恍惚间有种陌生感。十月的凉风徐徐吹过,女儿的笑容温和明媚,羊玄之的额头上却起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
“容儿,这里风凉,到你屋里和为父说说话吧!”
羊献容笑意更浓,把父亲让进了屋里。羊玄之坐到女儿身边,举止颇为不自然。他看着女儿朴实的闺房,再看看她头上简单的首饰,喉咙一阵发紧。
“容儿,为父知道你素来不喜金银首饰,也不喜饮酒。但你庞学杂收,想必知道金屑酒。”
羊献容脸上并没有吃惊之色,她在那一瞬间猜透了父亲的来意。金屑酒,她当然是知道,一个半月前,赵王和梁王在金墉城里用金屑酒毒杀了废后贾南风。她和贾南风八竿子打不着,父亲也从不以当世之人的事情教育子女。他怕子女管不住嘴,议论他人带来祸事,因此只用古人来教导子女。今日突然提起金屑酒,只怕是因今日册立皇后的诏书传下来了。
羊献容忖度着父亲要说的话,用探寻的目光看着他。
“女儿听说过。”
“一个半月前,废后就是饮用了金屑酒丧命。”说到这里,羊玄之的手有些抖,“如今赵王和梁王有意要立你为皇后,”羊玄之喝下了女儿递过来的热茶,终于把最难的话说了出来,“为父想来听听你的想法。”
羊献容端坐在那里,依旧是沉默。她能有什么想法?她纵使有什么想法,又能改变什么呢?如果她这个时候说不,父亲会为她争取不嫁给皇帝吗?外祖父和舅舅们会支持她不嫁给皇帝吗?大家争取了又如何呢?这是赵王和梁王的意思,如若不听从,只怕会牵累全家。可如果听从了呢?如今赵王和梁王把持朝政,其他诸王虎视眈眈、蠢蠢欲动,洛阳最近起了多场纷争,明河暗沟早都浸满了鲜血。
羊献容今日入宫,也许明日也会被一杯毒酒赐死。皇后不同于一般女子,被废后即使不被杀死,也是囚禁幽宫,在那不见天日处慢慢走向形神俱灭的那一天。羊献容内心无惧,若真的到了那一步,除了坦然面对也别无他法。生固然重要,死又真的那么让人痛苦吗?
“女儿但听父亲安排,遵从朝廷旨意。”
她毕竟还是好好地活着进宫的,还会体体面面地经过封后大典成为晋朝的新皇后。那么,她就还有时间,慢慢地给自己寻找到一条活下去的路,也能在活着的时候找到自己身为皇后的价值。
她没有见过皇帝,但是想想过去几年宫廷内外发生的那些事,就知道这位皇帝既不能守护自己的天下,也不能保护自己的妻儿。他任由皇后专权,任由太子被废,任由诸王心怀不轨,任由他的子民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羊献容根本就不指望这位皇帝能保护自己。
她也不指望把自己作为棋子的赵王他们能保护自己,赵王无法掌控诸王,不能一家独大。自己既然是赵王的棋子,就必然是其他诸王攻击的靶子。赵王立的皇后,其他诸王必定想要废掉。谁不想让自己的人成为皇后?
也许,还有人想要废掉司马衷呢!如果司马衷被废,羊献容的下场可能比单纯成为废后更惨。司马衷是皇帝,羊献容能在囚禁和死亡时,保留作为人的尊严。可若司马衷不再是皇帝,羊献容怕是会在死去前备受折辱。
羊献容能依靠谁呢?
自己的家人吗?他们会不会在生死存亡的时候舍弃自己呢?羊献容不敢去想,她向来不会再事情未发生的时候以恶意去揣测她人,但是她也不会对人性盲目乐观,她不认为在安乐的时候对自己好的人,也会在危难的时候坚守这份关怀。
此刻的羊献容已经清楚地认识到,在她的世界里,唯一靠得住的人,就只有自己。
羊献容深知,她一旦走进宫廷,成为司马衷的皇后,能够踏踏实实活下去,不拖累家人,就是她面临的最大挑战。羊献容坐在那里沉思着,她明白父亲不是来跟自己商量的,而是来说服、安抚她的。所以,她索性不去花那个时间做无谓的抗争,而是开始进入下一个阶段的考虑:如何好好活下去。
羊玄之看着女儿,倍感愧疚,也感到深深的无力。他已经做好了准备,怎么样对着女儿倾诉自己的爱意和无奈,怎么样深处臂弯让女儿依偎着痛哭一场。今晚的羊玄之,只想做女儿能依赖的父亲,不想去管什么自持和守礼。他是羊献容的亲生父亲,在这么痛苦的时候,还要守那些迂腐的礼节做什么?不管女儿怎么哭泣指责,羊玄之都愿意耐心倾听。
可没有想到,面对这么大的事情,女儿像以往一样,安安静静地接受了所有的安排。她的冷静和坦然深深刺痛了羊玄之的心。
“容儿,你如果心里不开心,可以跟父亲说。”
羊玄之的话里带了几分讨好。羊献容又一次笑起来,她握住父亲的双手,用眼神说服父亲安心。
“听到这样的安排,女儿自然不会开心。但要说不开心,女儿也没有。这件事既然是女儿必须要面对的,一味地沉浸在愤怒和悲伤中又有什么意义呢?再说,女儿未来的路只怕会充满艰险,但没有走到最后的,我们又怎么知道结局一定是悲惨的呢?”
羊献容用冷静温柔的语气说完了这些话,她真是这么想得,没有口是心非。
羊玄之动容了,他的眼中噙满了泪水,也感受到了女儿的真诚。若是自己女儿不是生在这样的晋朝,若是生在强汉,凭她的沉稳大气凭她的聪明多才,必定能一生富贵康宁。可她偏偏生在了这样的时候,还要走向一条无比艰险的路上去。他走到羊献容身边,缓缓地搂住了女儿。
羊献容脸轻轻埋在父亲臂弯里,努力把眼角要流出的一滴泪忍回去。
“父亲放心,女儿会照顾好自己的。也请父亲母亲照顾好自己,让女儿在那不见天日的地方能够放心。”
屋子里安安静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