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芳依旧陪在羊献容身边。让她倍感痛苦的是,许是为了打发时间,羊献容什么事情都不让寻芳坐。因为刘聪不允许她们带书籍和纸笔,也不允许她们带女红针织的工具,只让她们带一些换洗衣物进去。宫殿里除了卧榻、柜子和一些碗盘杯子,几乎什么都没有。
刘聪这个人狠毒,不仅限制了她们的自由,还要从精神上折磨她们。
羊献容仍然安安静静地接受了刘聪的安排。她每天都用从旧衣服上撕下来的布蘸一点水擦地、擦柱子、擦桌椅,然后尽量用最少的水把衣服洗得看得过去。她就这么有条不紊地打发着时间,似乎已经没有反抗的想法了。
半个月之后,寻芳正无聊地扒着窗户往外看,突然院门开了,一个很熟悉的高大身影走了过来。还没等寻芳知会羊献容,宫门就被推开了。眼前的一切让刘曜大吃一惊,屋里干干净净,虽然有轻微的便溲味道,可是并不重。大殿中间,有个人正跪在那里认认真真地擦地板。听到有来人的声音,擦地板的人抬起头来,不是羊献容又是谁。
“小姐现在怎么干起这样的粗活?”
刘曜的语气里有吃惊有愤怒也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只是同情还是心疼的感情在里边。
“我今乃未亡人,并非被废黜之人,大人您称我为小姐,似乎有些不合适。”
羊献容的话温柔却又生硬。
“司马夫人,是我唐突了。夫人为何要干此等重活?”
“这哪里是重活了,洛阳生灵涂炭,到处是劫掠和杀人,我不过擦一下殿里的地,没什么重的。”
刘曜知她心里有气,便不再多说,只管先把自己带来的消息传达完毕。
“陛下已经传下手谕,说虽然把你们囚禁金墉城,但并非将你们限制在一殿之内。自今日起,你们可以在宫苑自处活动,需要的书籍、女工用具、胭脂水粉明日天黑之前就会悉数送到的。特别是司马炽,他毕竟曾经是皇帝,尤其是要保住他的最后的尊严。”
羊献容抬起头看着刘曜,半响没有说话。
“我还有一个不太好的消息要告诉你,”刘曜停了一下,寻芳自觉地走到了羊献容的身边,“早先被你们送出洛阳的公主们已经找到了,但是清河公主仍然下落不明。”
羊献容脸色一凛,艰难地站了起来。
“听说是清河公主是在半路上被贼人掳掠走的,始平公主她们拼命抵抗也没救下她。贼人说因为自己人手也不够,所以只能掳走最漂亮的那位公主,就是清河公主。始平公主她们都带着伤,好在不是很严重。听我们找到的公主们说,清河公主被带走的时候,曾经大声喊着,请娘保重好身体,请娘好好活着,也许母女此生还能再见面。”
刘曜话还没有说完,羊献容已经晕了过去。
她做了很多梦,梦到和女儿在一起的那些快乐的日子,梦到她们一起在路上吃苦的日子,甚至梦到女儿被贼人掳走后受尽耻辱,直到自己忍受不住,大喊一声醒了过来。
屋里灯火通明,卧榻旁多了摆满食物的桌案。寻芳正焦急地看着她。
“您可醒了。”
羊献容只顾流泪,寻芳忙不迭地给她擦眼泪,哽咽着安慰她。
过了很久,羊献容才冷静下来,寻芳连忙劝她喝点稀粥。羊献容这才注意到屋里的不同,好奇地看着寻芳。
“夫人,刘大人已经被任命为相国了,这些都是他说动刘聪给我们添置的。我问了,陛下和其他人那里也都是如此。”
“刘聪不是一向与刘曜不合吗?这次为什么这么听他的?”羊献容用虚弱的语气询问寻芳。
“刘大人一直对刘聪占领一个地方就要劫掠杀人的做法很不满,对他在洛阳干的事情更不满。所以,不愿意听从刘聪的安排去攻打长安。刘大人真的是人中龙凤,攻打长安没他不行。他要是有了异心,估计刘聪自己的安危都会很难料。所以,刘聪就和刘大人做了交易,刘大人听从刘聪的安排去攻打长安,刘聪善待晋朝皇室,攻占长安后不再劫掠杀人。”
羊献容微微点点头,就着寻芳的手喝起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