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场雨一下就下了十五天才停。
随意也在江边村镇住了十五天,花婉倾在随意的精心护理下,身体上的伤渐渐好转,雨过天晴时已经恢复了八九分,已经可以下床走路活动,还能练武对打。
但花婉倾没有对随意出手,并非忌惮随意的武功,而是花婉倾实在狠不下心来狠揍一顿这个如保姆一般细心呵护了她十五的男人。
帝王套房里有四间卧室,随意住在花婉倾对面。
这天早上,随意起了个大早。梳洗完毕,走到花婉倾房门前,也不敲门,悄无声息地推开房门。这些日子以来,花婉倾似乎已经被他温柔感化了,对随意的态度略有好转。
随意蹑手蹑脚地走进房中,绕过屏风往床上看去,却见床上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花婉倾已经不在床上了。
再转眼一瞧,只见床旁边的梳妆台前,花婉倾正仔细地梳着她那一头缎子似的黑发。
看着少女的背影,随意不由有些痴了。
几楼特别长的黑发懒懒地披散在少女那雪白的肩头,晶莹的皮肤在窗口斜射进来的朝阳光芒下闪闪发亮。
美人只披了一袭素白的轻纱,翠绿色的内衣若隐若现。
挺直纤细的腰肢下那轮廓分明的臀部有着无穷的吸引力,椅子下两条笔直的玉腿半隐半现。不盈一握的玉足微蜷着,踏在天鹅绒地毯上,浑圆的脚踝就像一枚光洁的鹅卵。
再看铜镜中映出的少女容颜,未着粉黛的素面就像寒冬里傲雪的梅花,清新自然,典雅绝伦。
看着这副美人梳妆图,随意痴痴地吟道:“名和利,尽烟销,英雄多情,美人多娇。千古多少事,潇洒一声笑!”
听了随意的吟诵,正梳着秀发的花婉倾身子微微一顿。她看着铜镜中倒映着的随意,一时间竟也有些恍惚。
从本质上来说,若没有随意的指使,花婉倾那该死上一万遍的养父也不会为了几千两银子把她卖掉。但是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到底那晚是花婉倾采取主动,而随意却在拼命反抗。
更令花婉倾着恼的是,给她在一起的男人竟然比她还要小上五岁。在花婉倾理想中,她的白马王子应该是个高大魁梧又不失风度的男子,下巴要刮得发青,笑起来要有一点鱼尾纹,眼睛要明亮,还带着一点沧桑。年纪至少要比她大上五岁,要能像父亲一样照顾她,像兄长一样疼爱她。
而随意这家伙,年纪比她小了五岁不说,嘴唇上才刚刚长出黑色的绒毛,个子虽高但并不强壮,没有十足的安全感。眼睛虽然很亮,但总是不经意间流露出邪笑的光芒,笑容有时候很温暖有时候却很邪笑。若说勉强能让花婉倾上心的,就只有随意的细心和他眼神中流露出的沧桑感。
有钱有什么用?花婉倾自信凭自己的姿色武功,等着她傍的大款一抓一大把。花婉倾不稀罕钱,她要是贪财也不至于过得这般清苦,还要穿打补丁的衣裳。
最后花婉倾决定离开,悄悄地离开,从此忘掉这个男人,一个人闯荡江湖。
花婉倾是个个性很强的女子,想到什么就马上做。虽然没能把随意狠揍一顿,让她心里多少有些不痛快,但是念在他知错就改的份上,这顿打暂且记下。
“小意,”花婉倾轻声唤道:“过来一下。”
随意痴呆的表情不见了,换上一副贼兮兮地贱笑走了过去:“什么事,花姐?”
随意自然也有真情,他喜欢花婉倾,他爱花婉倾,他并不觉得这与他当采花英雄的志愿相冲突。谁规定浪子就不能回头的?谁规定采花英雄就不能有爱情的?就算那十恶不赦的杀人魔鬼,不是也有他善良的一面吗?
随意走到花婉倾身旁,两手扶上她略有些瘦削的肩膀,轻抚了一阵,又摸上了她的脸颊。这是花婉倾允许随意触碰她身体的极限,虽然她们两个人在一个屋里有肌肤之亲,全身上下每一处都被随意看过摸过,但那时是身不由己,现在有了自主权,花婉倾便不愿让随意肆意轻薄。
“小意,我要走了。”花婉倾仰起头,看着随意明亮的眼睛。
随意眼中泛起笑意,俯下身子在花婉倾的眉头轻轻一啄,道:“花姐,为什么要走?你舍得离开小意?”
花婉倾咬着嘴唇道:“若留在这里,任你轻薄,难保有一日我不会……不会……”说到这里,却是再也说不下去了。
“不会怎样?”随意邪邪地笑着:“花姐莫非是怕真的爱上小意?”
随意一针见血,花婉倾怔了半晌,才道:“我是个走江湖的女子,你是自在山庄的四少爷,我们不是一路人,你不会爱上我,我也不会爱上你。”
“跑江湖有什么意思?”随意轻嗤道:“为名?为利?还是为了行侠仗义?名利不过一场大梦,梦醒一切成空。侠义不过给人一个杀人的理由,人人都来行侠仗义,杀光了不义之徒,行侠仗义之辈又来杀谁?”
“尽说些歪理。”花婉倾娇笑道。
“歪理也是理,”随意笑着转到花婉倾正面,两手放在她的上臂上:“花姐以后不走江湖了行吗?没什么意思。”
“人生在世,也得做些有意义的事。”花婉倾正色道:“若是虚度一生,九泉之下也会无地自容的。小意,花姐既然练了这一身武艺,就不能让它白费,就得做点对江山,对黎民有用的事。你我不是一路人,首先这想法上就不能碰到一块儿,所以不要再拦阻花姐了好吗?对、花姐来说,你还是个孩子。”
花婉倾轻抚着随意的脸颊,心神恍惚,喃喃道:“小意,去给花姐准备点吃的,花姐和你吃了饭,就要告别了。”
随意无奈地摇了摇头,轻轻吻了秋花婉倾的眉头一下,道:“好的,小意这就去准备。花姐,你的性子还真够洒脱的。”
说着,大步走出房门。花婉倾看着他的背影,自语道:“你又何尝不洒脱?”
当随意托着一木盘的糕点回到花婉倾房中时,花婉倾房间里已经人去房空了。
香床上摆着几套叠得整整齐齐的衣裙,随意不用看就知道,那是他为花婉倾买的新衣裳。瞧这几件衣裳,好像花婉倾上路时只穿了一套新衣,其余的什么都没带。
如果不是因为她的旧衣已经破损得不成名堂,估计连那一套新衣都不会穿走。
随意自嘲地一笑,拿起一块甜糕塞进嘴里大嚼起来,慢慢地踱到大开的窗前,向着窗外望去,远远地只见小镇的尽头,一抹雪白的背影渐渐淡去。
“你走了,随意我也该上路了。不知道千手玫瑰随武儿有没有发现少爷我的行踪,算算时间,她要是追杀我的话,这么长时间也该追上来了。”随意边吃着糕点,边笑嘻嘻地自语,眼中却渐渐露出落寞的神采。
红上衣,杏黄色的披风的少女在飞驰的马背上突然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怪了,怎么无缘无故打起喷嚏来了?不过下了几天小雨,我也不会感冒呀?”
与少女并驾齐驱的另一匹马上,一个全身白色的绝美少女冷着脸道:“怕是某个家伙念起你来了吧?”
那红杉少女嫣然一笑,这一笑,直令百花失色,明月含羞:“哎呀表姐,瞧你说的,那家伙怎会念起我?念起表姐还差不多呢!”
白衣少女冷冷道:“你少来了。再往前行一百六十里就到苏宁省地界了,要是那家伙躲进流星门中,你真有把握把他揪出来?”
红杉少女然是嫣然含笑,不过那笑容现在却是无比愤怒,令人毛骨悚然:“就算他躲进十八成地狱,我也能把他揪出来!驾!”精致的鞋靴猛踹马镫,座下白马呼啸着奔了出去。
平原上,滚滚黄烟中,两骑绝尘而去,方向直指江南苏宁省流星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