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少爷随意没好气地说:“他算什么前辈?一个赶车的,现在是小弟的仆人。”
宋福笑道:“四少爷说的甚是,小人名叫宋福,是四少的仆人。认出这针法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因为走南闯北见得多,以前也见识过丁花岛的丁叶果岛主施针。”
花碗倾点了点头,道:“既然前辈不愿以真实身份相告,那小女子也不好勉强。还望前辈能善待我这小弟,他的性子,太喜欢胡来了,迟早会惹上天大的麻烦。”
宋福正色道:“姑娘请放心,宋福曾言,一日为仆,终生为仆,四少对宋福有知遇之恩,宋福敢不以真心相报?”
四少吐了吐舌头:“恶心,谁要你真心相报了?是不是还要以身相许啊?”
宋福出奇地严肃,道:“以身相许也是应该的。小人已经决定,这七尺之躯就此捐给四少,四少可拿去!”
四少眼睛一翻。宋福却在洋洋自得:“小样儿的,敢跟我斗?我宋福好歹也是四大长老之一,你还嫩了一点,哇哈哈哈……”
花碗倾轻轻敲了四少爷的脑袋一下,娇嗔道:“胡言乱语,你也不小了,怎地还是这般小孩子心性?”
四少爷随意心道:“唉花姐,我也不想啊!可是在你面前,我若不是扮成这小孩子的模样,又怎能激起你的爱护之情?”
嘴上却说道:“不敢了不敢了,花姐,小弟再也不敢胡言乱语了!还请高抬贵手,要是把小弟打傻了,花姐你可就亏大了!”
花碗倾忍俊不禁,轻笑一声,道:“好了,少贫嘴了。就你这体格,再多敲几下也不会傻。伤口还疼吗?”
四少爷随意笑道:“要是花姐你肯亲小弟一下,小弟怎么都不会疼了。”
宋福作恶心状:“少爷,您可别把小的恶心死了!”
花碗倾俏脸晕红,食指在四少爷随意鼻子上刮了一下:“好不知羞!好了,回去休息吧!”
四少爷随意涎着脸道:“花姐找到客栈投宿了吗?要是没有就来跟小弟一起住吧,要是找到了,就把房退了,也来跟小弟一起住如何?”
花碗倾脸一沉:“再胡言乱语,姐姐就不理你了!”
四少爷随意忙一把拉住花碗倾的手,道:“好姐姐,不要啊,小弟不再胡言乱语就是。花姐,你就可怜可怜小弟,你看小弟受了这么重的伤,我那宋福又是个粗人,不会照顾人,你好歹也要照顾到小弟伤好才行……”
花碗倾想了想,幽幽地叹了口气,道:“阿意,你……还真是会缠人。姐姐此来,只是想看一看你,若见你安然无恙,姐姐本不打算与你相见的,可是你……竟如此不知珍惜自己,害姐姐为你担心。也好,姐姐就照顾你一阵,等你伤好之后,姐姐再走不迟。”
四少爷随意面露欣喜之色,道:“花姐你答应了?太好了!”
心里却在叹息不止:“娘的,为什么有的女人就追着少爷我不放,呃,虽然‘追’后面还要加个‘杀’字,有的却避少爷我唯恐不及?花姐明明心里有我的,偏偏……唉,难道她真是心存自卑?”
宋福也在一边暗叹:“怎地这女子话里边儿的意思,像是不愿跟着四少爷随意似的?看得出来,四少爷随意对她有着那么一点子真心,而她也对四少有情。嘶——莫非这女子怕咱家少爷负情薄幸,所以尽管有情,也不愿与四少爷随意厮守?嗯,很有可能。哈哈,四少爷呀四少爷,原来这天下也还有您摆不平的女子啊!”
已是初夏。
温柔如处子的春渐行渐远,狂野火辣的夏带着丝丝灼人的温度傲然来临,大隋王朝的北边也不可避免地陷进了燥热之中。
在苏宁城外四十多里的一个路边茶棚之中,二十几个带着刀剑的汉子,正或坐或蹲,寻着荫凉的地方,躲避着午后已经有那么点热辣意思的太阳,手里都捧着一碗凉茶。
茶棚老板倒在棚子后门门口,心脏上插着一把钢刀人已经没气,正泊泊地流着血。
而茶棚的一个简陋的单间里,不时传出女子压抑的低泣惨叫,以及男人野兽般的咆哮。
在那单间的门边,围着四个一脸阴沉的汉子,敞开的胸衣里露出异常发达的胸肌,看上去就上抹上了油的铁板。
只听单间里传来一声低沉的吼叫,接着便是咔嚓一声轻响,女子的声音就此消失。
过了一阵,单间的木板门吱呀一声开了,出来一个脸色惨白,身穿灰白长袍的瘦削男子。
从敞开的木板门看进单间里去,可以依稀看到,光线阴暗的单间中有一张铺着薄褥的木板床,床上躺着一个全身赤裸的女子。
那女子的头斜斜地歪向一边,四肢摊开,身上满是淤痕,两眼圆瞪,嘴角挂着血丝,却是已经气绝身亡了。
那瘦削男子如鹰隼一般的目光左右扫视了一下,低声道:“休息好了没有?”
那守在门边的四个铁塔般的壮汉中立时有一个抱拳道:“兄弟们都休息好了,就等大人您了。”
瘦削男子点了点头,道:“准备出发。”
一声令下,茶棚里外二十多个汉子全都站了起来,动作整齐一致,虎虎生风,毫不拖泥带水,一看便知都是练家子。
一行人走出茶棚,正准备上路时,那瘦削男了瞳孔猛地一阵收缩,望向官道的一方。
宽阔整齐的官道上,正有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不急不徐地向着苏宁城的方向行来。
四个穿着青衣,戴着小帽和一个大个子少年,作下人打扮的老者骑着黄色的牛,悠然自得地走在马车旁边,少年骑着一匹大黑马,身穿深色长袍,手中拿着一个黑色的短枪。
赶车的是一个戴着草帽,穿着一袭天蓝色长袍的男子,那男子的大半张脸给草帽遮住了,看不清相貌。
此时正有一点轻风,风是从马车来的方向吹过来的,那瘦削汉子盯着马车,迎风深吸一口气,沉声道:“马车上有女人,还不止一个。”
旁边马上有人大拍马屁:“大人闻香识女人的绝学果然天下无双!这么远的距离就能判断出一辆密封的马车里,有不止一个女人,小的实在佩服地五体投地……”
那瘦削男子自得地一笑:“别的不说,闻香识女人这一招,本官认了第二,天下间就没人敢认第一了。”
又有一人征询似的说道:“大人,那这辆马车?”
瘦削男子正气凛然地道:“这辆马车上藏有杀人越货的江洋大盗,自然是要拦下来的!瞧他们的行头,哼哼,看来他们还发了不少不义之财,自然也要全数缴下充公的!”
身后的随从们马上大拍马屁:“大人英明!大人慧眼如炬,一眼便看穿了江洋大盗的伪装!大人一心为民,铲除祸乱苍生的江洋大盗,大人实在是辛苦了……”
那瘦削男子淡淡地笑着,对随从们的马屁照单全收,他带着二十四个随从往大马路上一站,把官道堵得严严实实,大刺刺地盯着越来越近的马车。
终于,马车来到了他们面前。那赶车的一抖缰绳,马车便稳稳地停了下来。马车旁四个骑牛老者也停止了前进,懒洋洋地耸着肩膀,坐在叫牛上,低下头打起盹来。
瘦削男子觉得眼下的情形有些诡异,怎地这行人被人拦住了去路却一句话不说?
沉默了一阵,瘦削男子压下心中的不安,大声道:“呔,兀那贼人,不要以为你们坐进了马车本官就认不出你们来了!你们的案子犯了,你们有权保持沉默,你们说的每一句话都将成为呈堂证供!你们也可以去找你们的专职状师,如果没有,衙门会为你们指派一位。”
这时,四个老者中间的一个突然深吸了一口气,眼睛闪过一阵寒光,道:“大少爷,有血腥味。嗯,还有女子的体液味道……咦,怎地没有半点生气?”
那赶车的冷声冷气地道:“没有生气?那便是已经死了。”
听了两人旁若无人的对话,瘦削男子没来由地感到一阵慌乱。
他实在是不敢想象,竟然有人能凭味道分辨出刚死不久的人,以及死人的性别。而且看这两人对话的样子,好像根本没把自己放在眼里!
瘦削男子刚准备说话壮胆,便听那赶车的冷冷道:“久闻江湖衙门四大捕神之一,‘无情血手’浪花漂生平好色无厌,但人品极其恶劣,好行奸杀之举,本少爷苦无证据,没想到你今天竟主动撞到我手里!嗯,正好,答应了小四帮他除掉你的,这次正是一举两得。”
那瘦削男子正是江湖衙门四大捕神之一,“无情血手”浪花漂。他奉了飘雪门门主,江湖衙门总管慕容被风的江湖追杀令,一路追缉随意至苏宁城外,在这小茶棚中见到茶棚老板的女儿颇有几分姿色,便杀了茶棚老板,奸杀了那老板的女儿。
浪花漂被人抓住痛脚,顿时恼羞成怒,厉声喝道:“你究竟是谁?”
只见那赶车的取下草帽,露出一张俊美无方,却神情冰冷的脸来。
“我姓隋,名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