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你说的，皮两百块一张，这里一共是十三张。完整的液囊……一百一真的不行吗？好吧好吧……那这里就是二十个……哇哦，脑子这么值钱的吗……哦哦……”一个带着面具的男青年正努力和猎手公会的收货员讲价。面具的样式有些像防毒面具，但应该是特殊用来遮住脸的款式，主要的功能是隐藏身份。但勤换滤芯的话也有一些防毒的功用。

“布兰赫，还没好吗？”他的那个同伴凑了过来，手指在不停摩挲着掌心的打火机。戴着面具抽不了烟，他已经忍了很久了。

“快了快了，价钱已经谈妥了。”布兰赫稍微看了他一眼，又一头扎了回去，“那就这样，帮我拿二十盒五宽子弹，五盒七宽的，三个培养罐。还剩多少……啊那再拿一个全面工具箱，辛苦了。”

收货员迅速点清了价格，给他要的东西录进电脑开了单子，把剩下的钱和单子一起递给了他。

零零碎碎的补给买下来，最后手上只剩了不到一千块。他们接过东西往领取物资的地方去。

布兰赫检查着手里的小票，一边走，一边小声抱怨：“卧靠，大脑好贵，我们下次打喉咙算了吧。”说着他把领取物资的单据递了过去。

他的同伴拿上单子，漫不经心地问他：“多少？”

“一千八，一个！我们全打稀碎了。”布兰赫说完笑了，“不过要保存完好，脑细胞没死的。”

“卧靠！”他同伴一下震惊住了，瞪着眼低头看过来。片刻后他好不容易消化掉了这件事，伸手揉了揉自己脑瓜子：“那确实，不过保存也是个难度。”

“嗯，所以我先买了三个培养罐。如果是完全没损伤的大脑，放培养罐里应该能放一个月左右。”

他的同伴点了点头。

他们在讨论的是关于狩猎病毒的一些事。这个世界一共有四块大陆，但曾经一颗来自外太空的小陨石撞击了其中的一块，未知的病毒蔓延了开来。这种病毒可以感染各种动植物，被感染了东西在一开始都会死去，然后又神奇地“复活”过来。但它们会变得极富攻击性，像是影视剧里的丧尸一般攻击周围的活物，将病毒传播出去。

不过这些东西与丧尸还是有很大区别，它们不会腐烂，会在病毒的影响下渐渐变异，呈现出一种……所有人都前所未见的“外星”生态——至少那些专家是这么说的。它们被称为异兽。异兽们具有一些低等的智能，它们可以繁衍，就像“生物”一样，可以创造后代。

不过，病毒出现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当年，好在陨石降落的那块大陆被海洋环环包裹，那时的人类拼尽全力把异兽控制在了那块大陆上，在大陆沿海建立了高耸的墙壁，拦住了异兽下海。再加上海洋有一定的阻挡作用，这样，其他的大陆就没有被病毒波及。但人类也因此损失惨重，那一次失去了很多国家，抛弃了几乎一整个大陆的人民，才换来了剩下的苟延残喘。

但人类并没有放弃那块大陆，人类要将这个祸患去掉，夺回那个世界。因此很多国家都鼓励研究，尝试攻克那个病毒。但那片大陆十分凶险，研究又要消耗大量材料。更别说这些年还发现异兽的一些组织有经济效益，所以，像他们这样的异兽猎人之流就兴起了。

具体来说就是，杀死那些生物，收集合适的材料，回来找猎手公会卖掉。说白了就是一种卖命的高风险，高利润的工作。要想吃上这口饭，首先得想想自己命够不够硬。

至于猎手公会，是一个全球性的私立组织，总部在智人国的坎伯。这个组织的人员几乎遍布整个世界，尤其是各种港口城市。它们会收购各种材料，收来的材料要么卖给各国的实验室，要么卖给手工艺人之类。他们主要靠中间商赚差价来盈利——不过他们的物流服务确实很方便。

当然，同时他们也会提供各种补给，可以供猎人们购买，例如枪械弹药等等。

“到了到了，这个分部还真大。”布兰赫给他的同伴指了指物资点的方向，“还是第一次进，难道猎手公会都这么大吗？”

他的同伴耸了耸肩：“不清楚啊……不过这里可能是最大的之一吧。离古菲大陆最近的港口，应该是猎人们往来最多的地方。”

古菲大陆，那片被感染的大陆的名字。如今整个隐匿在不散的阴云里。

布兰赫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两人一起走了过去。

看着同伴把单据拿给派货员，在等待派货员找东西的间隙，布兰赫突然很认真地问了一个问题。

“林恩……你说，我们以后该做什么呢？”

他的同伴脸色一沉，似乎他也没仔细想过这个问题。

布兰赫继续说到：“短期内，是去打异兽，赚钱，买东西……但我们的生活不能只有杀异兽。那，我们攒钱了，我是说我们不缺东西的时候，我们……该去干嘛呢？”

这个问题对于普通人来说很好解决，太好解决了，谁会嫌钱多呢。买车，买房，投资……但对于他俩不是这样。

因为一些原因，他们不能留在人类社会。

林恩转头看他，布兰赫本就留着长发，虽然现在他在脑后扎了一个小揪揪，但是林恩仍然能从他散落的发丝里，那双下垂眼中看出他的迷茫与无助。

除了杀异兽，我们，还能做什么。

……

“你真的很适合去当演员。”林恩突然调侃了一句。

布兰赫心里甚至已经做好了杀一辈子异兽的准备了，却怎么也没想到他来了这句。“嗯嗯？啊？不是，我……”

“特别是演那种悲情角色。”林恩比划到，“哇，你刚刚，你散下来的头发，还有你的眼型，特别你还长得挺秀气。随便来个人看了都得问问你是不是哪路演员。”

“啊啊，对不……”“我没在说你。”林恩打断到，“车到山前必有路，先想想今晚吃什么吧。”

派货员走了过来，放下了最后一个培养罐。“这里是您的物资，全部在这了，您清点一下吧。”

林恩转头过去仔细数了数，把子弹全部放进塑料袋里。他掂量了一下那个工具箱，刚打算把轻的培养罐给布兰赫拿，自己带重的，就被对方一把抢了过去。

“我来吧我来吧，你少在这逞能了。”布兰赫挖苦他，看来刚才的玩笑话确实起到了几分作用。

布兰赫抢过工具箱，接过培养罐，掂量一下，然后拿走了他手里的塑料袋。

林恩看着空空的双手一下给他逗笑了，转身抱起剩下两个培养罐：“好好——演员先生身体素质过人，那我确实比不上。”

布兰赫笑骂他：“少说风凉话，走吧，我们先打车回去把东西放下？”

“嗯，快走吧，我要赶紧把这鬼面具摘了抽根烟，再不抽我要死了。”林恩抱怨着，抽动面部肌肉把面具往上顶了顶。

“你个老烟鬼，快去拦车！”

几十分钟的车程之后，他们到了市郊一处荒凉的公路旁，路边全是杂草和小树林。热心司机再三确认他们没有走错地方，最后还是不放心地让他俩下了。

一下车，抱着东西他们走进了树林里面。宽大的热带植物枝叶把树林内部遮得严严实实，任谁也想不到这里面停了一辆重型防爆镇压车。高耸的保险杠，坚实的铁板车身，在这可怜的小树林里属实是个巨型怪物。

这是他俩的车……或者说他们的家。

拉开车子侧边的铁门，他俩鱼贯而入，迅速扔下东西一下坐到了车里的座位上。

林恩第一件事就是一把拽下面具，从兜里掏出一根烟拿出打火机嚓一下点上，猛抽一口，嘬了快十秒，这才缓缓呼出一口气。

“啊——命续上了。”林恩样装瘫在座位上叹出这句话。

布兰赫状态比他好多了，正鼓捣刚买的工具箱，回头一看他，差点没笑岔气。

“你脸上好大一圈红印，哈哈哈哈。”

林恩下意识摸了一下脸，指尖传来不熟悉的触感。他顺势去看对方，发现对方也没比他好哪去。

“五十步笑百步是吧。”他笑了，叼着烟凑了过去，“你买这个干什么？”

布兰赫用手腕蹭了一下脸，组装着手里的电钻：“以后这辆车就是我们的家了，我想把它改得更像家一点。”他回头指了指身后的座位，“我想把这些位子全拆了，改成两张床。”

林恩顺着他的手指看去，五六排座位，有好几十个。“大工程。”他说，掸了掸烟灰，“不过确实要改改。”

“还有，我想在边上开几扇窗户，车里实在太闷了。”

林恩笑到：“按你这么改，到时候‘他们’都不认识自己的车了！”

布兰赫检查了一下其他工具，笑了笑。

车哪来的？抢来的。他们离开“那个地方”的时候，从追兵手上抢过来的。

检查完毕，布兰赫合上了工具箱：“不过现在已经是我们的车啦，刚刚好一通忙活。没想到这个假身份还挺管用。”

“那是，也不看那人找我们要了多少东西。”林恩又抽了一口，“不过也挺划算的，身份也有了，猎手公会也登记上了，车牌也换了，之后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开车到处跑了。”

“之后我们就是正常‘人’了。”布兰赫没来由地补充了一句。

林恩笑着耸了下肩：“差不多快到点了，今晚吃啥？我们还剩多少钱？”

“一共剩982块。不过给车加油四百块，过路船票一百五。”布兰赫顿了一下，“还有，我料你也不会想继续生啃野草了，我还准备买个锅子炉子，一百块应该够用……”布兰赫拍了拍手站了起来，算着怎么规划。

林恩听他说着，拿烟的手不自觉捏紧了。他再这么说下去，今晚怕是没饭吃了。

布兰赫注意到了他的小紧张：“不过，其他的我们可以先将就一次，被子就盖衣服好了。还剩三百多，我们可以吃点好吃的。多余的用来买点调料，还有一些管材啥的，不过这都不急了。”说着布兰赫举起了拳头。

“好耶。”一个稍大些的手轻轻和他碰了下拳。

……

在车上稍作休息了一会，等着脸上的红印散掉，顺便倒点水擦洗一下脸上，慢慢就到了饭点。“那所以我们今天去吃啥？”贴着手指缝抽尽了最后一口，林恩在鞋底按熄了烟头。

他这段时间也确实是遭了不少罪，不过事情都开始变得好起来了，这两天他脸上也难得露出了笑容。

布兰赫摘下了手上厚重的战术手套，让双手稍微休息一下。“我想想……扎得港在热带，又是海边，应该不会缺海产品。而且这边好像盛产椰子椰枣，我感觉他们会爱吃甜。”

“你是指……酸甜口吗？”林恩努力在脑子里想象了一下酸甜口的海鲜。

“不，有可能是甜辣口。”布兰赫稍微皱了下眉头。

他俩倒也不是对甜口有什么不满，但是在他们短暂的人生里，还确实没怎么尝试过甜口的菜。脑子里实在想象不出那种味道。

“算了，先去看看吧。”林恩说着脱下了身上的其他装备，换上了常服。

不得不说，穿着打扮对一个人形象的影响有多大。林恩本身五官端正饱满，剪了个短寸，人也很高大。但因为他性格实在机敏狡猾，穿着战斗服的时候笑起来就像个老狐狸。但这会一换上常服，白色运动卫衣带一条黑色工装裤，整个人都显得阳光了很多。

“那今晚就去吃海鲜吧，这里的海鲜应该会很便宜。”布兰赫从一边堆放着叠好了的衣服的座位上拾缀出一双白手套给自己带上。是很常见的款式，一两块一双的那种。

林恩拉开驾驶室的门，一屁股坐上了驾驶座：“嗯，这会说不定还能遇上回港的渔船，能赶上口新鲜的。”

布兰赫也跟了进去，双手交叠倚靠在座位靠背上，拍了拍他的肩头：“师傅，开车！去码头！”

“你等着，我总有一天会把你教会的。”林恩挖苦他，启动发动机一起上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