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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讲完了。天上落下几滴雨,打在苏浩的破自行车上。

“那你现在还打算去找他们吗?”苏浩双手扶着栏杆,目不转睛地盯着水面上的涟漪,忘记自己的头发和衣服已经湿了。

“也许以后吧。至少等这场雨停下来。”那个人的胡子里露出一张笑脸,“这就是生活。”

苏浩在桥上沉默了良久,就这么望着雨水浸润他的自行车,并不在乎它会锈的样子。

一周过去了,苏浩的确感觉收获了许多,但在赚外快的过程中也难免遇到一些问题。

那天是周日,苏浩不用上学,一早上起来就骑着自行车奔向他新发现的工地。他把自行车锁在远处,从小门走进工地,很快看到成堆的钢筋混凝土,刚蹲下,后面就传来了阵阵脚步声。

“嘿!”

回头一看,是两个保洁员,一个满脸横肉的矮子,一个和苏浩一样长得高高瘦瘦,手臂上却满是青筋,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你小子怎么偷我们的东西?”高子昂着头,视线斜着朝苏浩投过去,“鄙视”二字仿佛写在脸上。

苏浩抬头看着他们:“大爷,这是工地不要的东西,哪能说是你们的,这次我先来,难道我拿走有问题吗?”

“小伙子,你知道老子是谁吗?”矮子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来,高的立马凑到他身边点上。

或许是讨厌烟味,或许是刚来的生意被人抢了很憋屈,也可能是钱多了之后不怂了,苏浩冷哼了一声:“不知道又能怎样?你觉得你把这些东西拿走就是正当的了?”

“好,你不知道,好呀……”

眼看面前的两个老头绷紧了肌肉,苏浩也紧张起来,摆好架势,做好了防御的准备,即使打不过也有足够的时间跑出这个不祥之地。万一他们真的是这附近的武林高手怎么办?又要像上次那样被一群老年人用气功收拾一顿了吗?这次我可不会怕了!

然而,苏浩刚摆出架势来,两个老头就同时倒下,异口同声地喊着:

“哎呀,欺负老年人啦——不仅抢东西而且推人啊——”

眼看远处正在干活的人们都要拥上来,苏浩的第一反应并不是跑,而是带着他身后的钢筋,他的钱,他的希望远去。可看着要围上来的人,苏浩也只能无奈地朝着自行车跑去,三两步跨上车就迅速骑走了,心里满是愤怒:两个老无赖真不要脸。

两个保洁爬起了身,拍了拍灰尘,嘴里不屑道:“小样,还敢跟大爷我们斗,看你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下次一定要让你赔个千把块钱,要不然,哼哼。”人们看没有热闹可凑也就都散开了,并没有人关注到底是谁对谁错。两个保洁一人好几大块水泥提起就走,要是苏浩还在一定会大惊失色,大喊高手在民间。

苏浩骑在自行车上,两腿不断地用力蹬,咬紧了牙关。

“可恶,还是这么倒霉,就是有了力气,面对碰瓷还是没法出手啊!如果只有他们两个,硬上就是输了也好办,但在场有那么多人看着啊!那种鬼地方也没有监控,要是谁报警把我抓走了,不仅难证清白,而且肯定会被退学的!这样的话,我努力了这么多年又有什么意义?”

到了红绿灯口,苏浩停了下来。他总是这样做,即使路口没有监控,即使周围空无一人——这是孤儿院的老奶奶教他的。

灯上的数字闪动着,苏浩看着跳跃的灯光,产生了对现实的恐怖推测:如果自己每次都这样捡不到钢筋,就又得去打临时工。那个便利店是不可能了,而这个郊区根本没有工厂愿意收一个只能工作四小时的学生,尤其是他这样连武魂都没开的小屁孩,去钢铁厂给炼钢的机器提供热能都没人要,人家还嫌弃以你的法力制热连上世纪的暖气片都不如——暖气片还能烤红薯呢!

绿灯亮了,苏浩却迟迟没骑出去。他心中总是有顾虑。

距离高考还有54天,而他的成绩远远不够考出这里——就算成绩到了,也很可能连车费都凑不齐。只有一种方法能改变他的命运:考过整个地区所有的人,让国家出钱聘请他去做研究。

他只能赌一把了。

苏浩不喜欢星期一,因为这天总来得很仓促。有时,他会因为星期日修炼太过认真或打工太累而睡太死,迟到;有时,他会忘了带笔或本子,只能捡地上同学们不要的、垃圾的笔芯来用;还有,星期一有他从小到大都最不喜欢的思政课,他早都受够了听课本上无趣的内容,受够了固定的答题格式。

当苏浩背着沉重的书包,爬到学校四楼去上课时,听到了这样一幕:

“老师说不能和那个人玩,班里没有人和ta说话的,其他人跟我说ta成绩从小差到大。”

这是孤立同学?诶,都什么年代了还在耍这样的把戏?离上课还有一段时间,去看看吧。

苏浩停下了脚步,靠在楼梯间的墙上,小心翼翼探出头来。

走廊里有三个女生,一个走在前面,另外两个在后面小声地议论些什么。

“你刚来,可能不理解,但这就是我们班的规则。她是全班最烂的人。”

眼看她们就要走过来,苏浩一个跨越上了楼,两步两步地向上走。他记得初中老师说过,海城有这样一条规定:高中只能靠学习的技能不同进行分班,明令禁止以成绩划分三六九等。

苏浩不理解。

这种规定到底有什么用呢?

来到教室,气氛还是像平常那样:gay们依然在窗台前亲热、缠绵,几个坐在一起的女生依然在走廊里扭打、尖叫;睡神果然又起晚了,还没到学校。苏浩抽开椅子,放下书包,轻轻叹了口气。他想离开这里,无奈没有钱、没有家人——曾经坐他旁边的人在高三来临前的暑假就随家人迁到西海大陆去了。苏浩从课桌抽屉里掏出书本,随意地翻开一页,完全没有复习的想法,满脑子都是刚刚看到的那件事——那几个女生有点眼熟,好像是全校成绩顶尖的的剑术班里的——那样的话,那个班级也真是奇怪,学生竟然会用成绩来嘲笑别人;苏浩所在的高三,同学们会嘲笑他眼睛底下的雀斑,会嘲笑他买不起手机,会嘲笑他的性格,唯独没人嘲笑他的成绩。

但,成绩也是苏浩在战场上的最后一把武器了。

苏浩再次警示自己,高考是他唯一的救赎。

吃过寡淡无味的中饭,有三十分钟的自习时间。没有老师看着,学生们什么都敢干,在午自习上,几个人隔着好几列还能隔空传话,有人发出怪异的叫声,有人在用课本打架。苏浩一抬头看到的都是这种让他不太理解的东西,但他无所谓,只是安然地写着仿佛永远也写不完的作业。

午自习完了是没有下课的,所以大部分人都会在午自习上进进出出,把一切不在教室里进行的活动都解决好。下午第一节就是思政课,苏浩一听到这个学科的名字就犯困,因为课本里写的全都是和道德有关的话,一种很简单的品质能用各种华丽的词语堆砌出上千字——而可悲的是,苏浩长这么大根本就没见到几个和书本上写得一样有道德,哪怕是思政成绩极好的人也做不到,更何况成绩好的里面也总有些品质有待提升的人。

到点了,苏浩拖着沉重的脚步从储物柜里掏出课本和练习,坐在座位上等待着老师进来——思政老师是个无趣的老头,头上顶着一片地中海,一看就知道他过不了多久就要退休了,高三的学生们早在高一时就希望这位老师能赶紧退休,因为他不仅上课无聊,人还凶神恶煞。苏浩永远忘不了高一入学时那个老头子口中对学生恐怖的要求:每次上课都要抽背课文,一旦错了一个字就要上前面站着,男生揪耳朵、用法术打脸,女生戳脑门子,同时伴着一大堆口水四溅的废话。苏浩最初以为这是来自长辈的苦口婆心,可后来听多了老头嘴里喷出来的“烂”、“贱”、“废”,他也感觉厌恶了。苏浩不理解,真的会有人喜欢这种羞辱式的教育吗?再说了,这样真的能教出几个真正喜欢上思政课的学生吗?从开学到现在,苏浩都没翻开过那该死的思政课本几次——那里面都是来自古罗马时代的无聊的大道理,加上一个来自古罗马时代的思政老师,他真的一个字都不想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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