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刚初入社会的苏小店员根本没有意识到这样会有什么后果：左脚才迈入店门就被那位瞟肥体壮的店长骂了一顿。

当时的苏浩死活不理解自己有什么错，但是现在回想起真觉得自己年少无知。

同样也是从那时候起，苏浩就记恨上这位店长了。

“小苏，听说今天是你的生日。”

苏浩抬头一看，见那个满是褶皱的脸上拼出子歪七八扭的笑。手里也端着一个便利店里卖得很贵的小蛋糕。他看着店长满脸的横肉，感觉胃里有什么东西在迅速打转，他几乎要把中午吃到的黑皮蟑螂碎片吐出来。他眨了眨眼，朝蛋糕看了一眼，还是接过了它。

虽然苏浩对这位店长没有好感，但是俗话说“伸手打笑脸人”，苏浩还是行了一个符合学生礼仪的鞠躬，以表示自己的感谢。

苏浩不理解为什么店长会知道他的生日，还莫名送了个蛋糕。他又想到了高考的事：要是考上了，可能鸡犬升天吧。

苏浩拆开包装挖了几口。这个奶油好像有点渣……算了，也可能是在冰箱里冻过头了，或这放错层了，毕竟自己也干过这事。

苏浩草草解决了蛋糕，毕竟浪漫在生活面前一份不值，继续机械的重复着之前的工作，继续了不知道几个循环了之后，苏浩感到了不对劲：这个蛋糕好像是坏掉了，而不是像自己之前不小心放错了层，而奶油油水分离的情况——店长要坑我啊！！！

苏浩飞速站起身来，握紧了拳头，托起蛋糕却又失了勇气。

万一反抗没用怎么办呢？如果和他吵起来了，岂不是又要受气又要丢工作？

“小苏，你怎么不吃呢？快点吃啊～”

苏浩明显地听出店长在阴阳怪气，面对这种烦人的一字一顿，只是咬紧了下嘴唇，仍未作出任何行动。

“这可是我·给·你·的·生·日·礼·物·哦——”

苏浩的瞳孔震了一下，他把目光投向面前那个贼眉鼠眼的男人，他的喉结上下动了动……

生日礼物，他活到现在都没收到过的好东西。苏浩儿时的记忆早已在苦难和坎坷中模糊了，他甚至想不起来自己这十八年来都是怎么过的生日……这再度牵引着他回到了那个问题：

我，到底是谁？

——是个从小就没有亲人的孤儿，是个始终这么倒霉的穷人，是个才智理性志气全都缺乏的王八蛋，十八年来连生日礼物都没有拿到过！

苏浩回想起自己十八年来的人生，仿佛永远都是浑浑噩噩，在毫无价值的生活中行尸走肉……

难道，我这样的人一辈子都不能翻身吗？

——是时候结束了。

苏浩从座位上跃起，大步向便利店柜台的方向走去。最不喜欢的烟味再次涌进了鼻子，但此时苏浩格外清楚，他会让这家店里再也嗅不到香烟。

“你有啥事……”

上来就是一记气盖山河的左勾拳，打了店长一个措手不及，他厚重的脸皮和双下巴抖动起来，手里的香烟也跟着飞了出去，在空中回旋了两圈，笔直地飞出了店门。

“凭什么，你凭什么？”苏浩拽着那店长的衣领不断地快速晃动，丝毫没有要停止的意愿，“我在这打了这么久的工，你除了会压榨我还能干什么？当个店长了不起啊！？”他并没有意识到，摇动的速度正在持续变快，而店长已经被晃了一脸眼泪鼻涕，在颤抖中发出“嗯嗯嗯”的声音。

迟迟未灭的烟头落在了一位正在走向便利店的行人脚边，“谁这么缺德啊，乱扔烟蒂，”四处张望却看不见什么人，只见到对面的便利店敞着门，半透明玻璃后好像有人在打架，而这烟头似乎就是从那扇距他15米开外的门里飞出来的。

“神圣的屎……”

行人快把下巴惊掉了。他跑着进了店门，柜台后却看不到人。当这位客人小心翼翼地穿过货架，才看到冰柜前站着一个制服里的瘦长鬼影，浑身散发着挥之不去的邪气——他转过头来了，露出了血红的双眼，银白的獠牙吸收了月光后发着亮……

“鬼啊！”

客人用尽全力逃出了如此不祥的便利店。

苏浩静了下来。他累得不得了，几乎想不起来刚刚发生了什么，仅仅依稀地记得他终于让那个爱欺辱他的店长受到惩罚了。他走向柜台，看到店长倒在地上，脸上全是奶油，似乎已经停止了呼吸。

我杀人了？

苏浩不确定他到底怎么了，但现在首要的任务还是把人救起来，至少对于他这样的怂货就是这样。

清理一番过后，店长看上去没事了，他便跨上那辆破自行车回了家。

回去的路上，苏浩按理来说应该是没有力气了。但是刚才的直接刺激导致他越骑越快，一路直冲。耳旁的风声和月光并没有使苏浩心中的火焰冷却，他现在很清楚自己做了什么，但是又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处理。

前途迷茫，但最重要的事还是回家。苏浩的脑子迅速转动着，构出附近到家最快的路线。他不敢停下来，继续蹬着颤颤悠悠的小自行车回了家，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

佝偻的破烂尾楼内，苏浩已经在他用烂木板和旧床垫铺成的小窝里躺了良久，却迟迟无法入睡。

明明身体早都累得要死，怎么大脑一点困意都没有？他持续回忆着今天发生的那件事，想到了突如其来附着在自己身上的那种能量——那是什么？他死命地回想，却只记得自己打了店长不太重的一拳——但这怎么会呢？照理来说，那个死胖子早就该还手了，还是会把苏浩打到再也起不来的那种。作为一个学生，他还是会想，自己今天做的是否有些不地道——也无所谓了，死胖子一向这么喜欢欺压我，今天我心情这么差他还要来惹我，只能算他运气不行。他没有我的照片，也不可能去举报我，就算跑到法院去告我，也丝毫没有证据。

接下来可以放心了。

但仍然有一件事让苏浩感到诧异：在这个靠武力证明实力的社会，他一直是靠成绩勉强读到这么个破高中，从来没有任何人愿意将任何功夫传授给他这样瘦弱的、看上去生存不了多久的人。就凭他，怎么可能打过一个曾经的相扑运动员？？？

难道，我获得了某种超能力吗？

精瘦的身体从床上猛地弹起来，苏浩的胳膊肘撞在了墙上，他却感受不到一点疼痛，乍一看，一块墙皮脱落了。苏浩隐隐约约感觉自己变强了，这神奇的事情驱使少年站起身来，带给他一种想法：是时候施行废物利用了！

苏浩早就知道自己居住的破烂尾楼附近有很多破碎的混凝土块，里面横七竖八地插着能卖钱的钢筋。他上初中的时候就见过有人靠着力气把水泥劈碎，剩下的钢筋拣去卖钱。

走出家门，哦不，苏浩住的烂尾楼甚至连门都没有，只是用一块木板挡在前面，他移开木板，径直地走向烂尾楼前面的垃圾堆，弯下腰轻松抱起了一块比他头还大的水泥块，像戴帽子一样把它举过头顶，扔在了远处的平地上，发出响亮的撞击声。他朝那边走去，借着清冷的月光从破碎的水泥块中挑出了几根埋在混凝土中的钢筋，再把它们往地上砸——土地上出现了好几个大坑，而洞里的混凝土也已经支离破碎，露出闪闪发光的钢筋。苏浩很高兴，他终于不是一直以来被周围人嘲笑的“弱鸡”、“力气不如女人大”了。

“终于有赚钱的机会了。哈哈哈，这才叫像样的生日礼物吧！”

……

第二天，那个破烂尾楼门口的混凝土块全都不见了，远处却多了堆成小山的粉末状物体，风一吹便黄沙漫天。也许是钱的诱惑太大，苏浩一整夜没睡觉，他感觉自己的眼睛困意盎然，但一沾到床又立马清醒过来。他照常骑自行车去上学，照常做着那些最普通的事，照常被迫到糟糕的学校食堂去吃饭……但这与以前又不一样，至少他用那些钢筋换来了八百多块，他平时两个月的生活费！在学校进进出出，有人在背后小声议论，那个竹竿男的气质和以前不一样了，总觉得气场强的像气功班的优等生，而非一个成绩不咋地的、身体也不好的书呆子。苏浩听到了，但压根没理会这些话，连逼都不想装：有这时间不如去附近的工地找找废铁，有钱比什么都重要。

靠着坚持不懈地捡废铁，苏浩赚来了一些钱，结识了几个朋友，也再没踏进过那个带给他屈辱的便利店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