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家族势力越来越小，我们家的经济状况更是一天不如一天。更不会像我小时候那样，人家一听说我们是中野家人都欣喜，我的女儿能不被排挤都算不错了。唉，多怀念那个时候。”

女人继续解释，她孩子的成绩明明足够上这所学校，但家境贫寒，在海城没有住房，加上身体素质很差，和苏浩一样是不擅长武的人，学校始终不愿意收她。女孩和母亲花了钱、求了情，在海城内外找到各种机关的工作人员，在写给学校和机关的信中都说到她们是英雄后代，却一直没有解决问题。

“我们找了城里相当能说会道的人，打电话给人家求情，”女孩轻声道，“明明说得都很客气了，校方还是拒绝了我们，而且他们在电话里骂得非常凶。”

女孩从母亲的挎包里掏出几张试卷，展开来给苏浩看：“这些都是我在初中毕业的暑假里做的题，看，还不错吧，根本没有他们说得那么严重，我不过是武学成绩不好。”

苏浩盯着试卷上繁杂的解题过程和他看都看不懂的题目，感觉头晕乎乎的。而女孩又掏出了几张奖状，都是初中时获得的高级竞赛奖状。在苏浩眼中，这样的学生应该直接送到国都专门培养科学家的学校里去为社会做贡献，而不是等着上一个普通的习武高中，过普通人的一生……

想到这里，苏浩顿了顿。

如果在这个社会，学识比武力更重要，世界又会是什么样的？

苏浩猛地想到些什么，他看向小海荣，问为什么她不去大城市上学，到那边靠着自己的笔试成绩生活。

母亲开口了：“我们本来是想让她走那条路的，无奈条件不允许啊！”

说到这里，那位母亲潸然泪下。

“先是海城经济衰退，再是家族败落，我们家条件本来就艰苦，她爹更是……从孩子四岁以来就没有管过她了，说是去四处游历，谁知道到底干什么去了，每次回来也一句话都不说，现在更是两年没回过家了……我真的对不起孩子，对不起……”

苏浩一惊。海荣靠在母亲身边，拍着她的背安慰她。

“妈，都是我不好，都怪我没有通过武学考试，他们在电话里说我会影响学校的升学率！我有一天一定会证明给他们看，我不是个拖后腿的！”

苏浩锁紧了眉头——为什么像他们学校这么烂的、吃政府补贴的垃圾高中也会在乎升学率？这学校一直以来都是这一带最垃圾的……莫非是女孩一家给的钱不够多？

苏浩思维一闪，他立刻回想起来他班中那些比他成绩还差得多，却能和大半个班保持友好关系，还总被老师关照的人——对，不仅仅是他们圆滑、情商高、会耍嘴皮子，更是因为这样的人有钱啊！

是啊，这个世界上有谁不喜欢钱呢？

“要是我们直接和校长认识就好了。小哥，你带这么厚的眼镜，一定成绩很好吧。如果你认识校长的话，能不能帮帮我……”女孩绕到苏浩身边，贴着他的耳朵。女孩观察着苏浩不断变化的表情，声音也是越说越小。

“婶，妹妹，对不起……我……我不是多好的学生，”苏浩搓着他的双手，“我不是不想帮忙，只是怕……可能做不到。”

苏浩的嘴角抽动了一下，他有些尴尬地看着女人，开口想说些什么，又很不好意思地把嘴闭上了，随意挤出几个理由，说了声“再见”，又要走。

他的脚步声没有盖过女孩的声音：“妈妈，要是实在上不了学，我就去这附近的工厂当女工，虽然赚得不多，但勉强维持生活还是够的。我问了初中同学，他们说混久了，当上车间主任就容易了，都会……变容易的。书可以不读，但妈妈不能这么辛苦。”

苏浩听着，不由自主停下了脚步。

他心里头有什么东西在萌发。他佩服这个女孩，他仰慕这样坚强的、不懈的人，他真心地崇敬像女孩一样愿意承担责任的人。他转过头又朝女孩扫了一眼，看到那张稚嫩的脸上写着青春，挂满了对知识的渴望，和说出来的话正好相反。再看，那张脸上全是坚韧、刚毅，不像个还没上高中的女孩。

天快黑了，夕阳照在女孩的脸颊，苏浩回过身，向母女俩走去。女孩也许是看到了苏浩的回心转意，眼中又放出了光彩。

“我觉得我能帮上你们。”

苏浩和母女俩约好，每天他放学后都要在学校的拐角见面，和她们聊聊事情的进展，又把一些武学知识教授给海荣，有时还带她练习几遍。在上课的时候，苏浩比以往努力了几倍，关于理论知识的笔记也是写得密密麻麻——他已经不仅仅是为了自己而学习。

最近几天，苏浩变得嘴甜了不少，在那些有钱有势的同学面前把自己放得非常谦卑，还主动帮他们做杂事，那些富二代也没拒绝这种好意，毕竟多一个奴仆是好事。苏浩展现出自己学到的所有技巧，在人群中问了一遍又一遍，加上潜伏在学校侧边走廊的长期观察，终于得到了一些关于校长的信息：校长似乎喜欢茶，经常见学生家长给他送茶叶；校长家世世代代生活在海城郊区，说方言的时间更多一些；比起贫穷的人，校长更喜欢和富人阶级谈话。

随着太阳落下，苏浩把收集到的信息一条一条供给了校门外的母女俩，叮嘱他们再去见校长时要穿最贵的衣服、送贵一点的茶叶，无论事实是怎样，气势都一定要足。有时会有人为他们感到奇怪，苏浩这时就装成是女人的儿子，一声声“妈”亲切得他自己都快信了（当然，有个干妈确实让苏浩感觉不错）。海荣也是个上进的孩子，自己摆地摊卖工艺品、在小学校门外推销手工赚了一点点钱，全都用来买各种练武的教程、指导手册，每天都在努力练习。苏浩想着，要是他上高中之前能有这觉悟，现在估计也不会这么垃圾了。海荣的优秀的确让他有点入迷，他开始改善自己的生活方式，学习态度摆正了许多。

终于有一天，苏浩在学校走廊里见到了两个人在朝教学楼走——他看着那两人接近，意识到是他帮助的母女俩走进来，激动得举起了双臂，大老远就开始挥手。同学们呢，都不明白苏浩这小子到底在做什么，但是也没有人说话，反正苏浩这样的边缘人流浪汉做出什么都不奇怪，说不定是他饿了太久出现幻觉，把人看成了面条。

“你说，苏狗会认识那俩人吗？”一个板寸头穿背心的男孩靠在栏杆上，小心翼翼点了支烟。

“怎么可能，”另一个全身假名牌、戴金项链的男孩答道，“你看那两个女的，穿的都是名贵衣服，一看就是校领导的客人之类的，苏穷鬼怎么可能会和这样的富豪认识？”

眼看苏浩从走廊的另一端飞奔过来，两个男孩下意识躲了躲，眼看那个流浪汉急匆匆地下楼，似乎赶着去投胎。两个男孩对视了一下，不约而同耸了耸肩，再摇了摇头。

苏浩在楼梯间看着母女俩走上来，快乐地说起了话。他看着中野家族的女人一身皮革，头发刚抹了油，他真心觉得帅到爆；女孩穿得也像个大城市里的高级知识分子，脸上一看就带着优等生的韵味，斯斯文文的。苏浩又看了一眼两人手上提着的盒子——一个他听说过的老牌上等茶叶，校长准会喜欢。

上课铃声响了，苏浩向母女俩竖起大拇指以表鼓励，迅速回教室了。都说功夫不忘有心人，苏浩也觉得这次她们一定会成功的。

老师熟悉地拖着课，苏浩浑浑噩噩连听了三节课，下课铃打响了也是被老师堵在教室里做练习，厕所都来不及上。终于可以出教室，而苏浩从四楼望着母女俩往外走，他有些失望，毕竟没能亲眼看到她们站立在校长跟前。隔得这么远，看不清他们的表情，也不知道结果——但他总觉得这次成功了，因为他收集了那么多的信息全都用上了，看上去一切都很顺利。

到了放学，苏浩走出校门，没有看到那母女俩，他想这事儿应该是成了，估计女孩正在准备着迎接新的校园生活吧！他想着便笑了起来，推着自行车愉悦地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