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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玉从梦中惊醒,冷汗湿透了背。她往身旁伸出了手,发现丈夫还在身旁熟睡着,大口喘着的粗气才渐渐平复了下来。

这已经是这个星期第四次做这个梦了。她在枕头旁摸到了手机,亮屏一看,发现现在已是周五的凌晨四点,便翻身下床,穿上拖鞋,往厨房走去。

赵玉在饮水机上接了一杯温水后一饮而尽,打开灯走到客厅的沙发上。这时她才发现自己的手还在不住地发抖,便拿起丈夫放在茶几上的一包烟,掏出一根。颤抖的手足足把打火机的火石摁下去快十次,才把烟点着。

结婚后再也没有抽过烟的赵玉四年来第一次往肺部吸进浓浓的一口尼古丁,把她呛得直咳嗽,连忙把烟头塞进烟灰缸里熄到。擦掉了因咳嗽而挤出的眼泪后,她坐在沙发上默默地发着呆……

“叮!”

门外响起的电梯声把她吓得尖声惊叫!把房间里的丈夫程度也吵醒了。程度擦着眼睛走到客厅里来,看到妻子窝在沙发上哭着颤抖,连忙走到跟前把她抱住,轻声问道:“怎么了?做恶梦了吗?”

赵玉把头从程度的怀抱里抬起来,用叫得发哑的嗓子颤颤地说道:“门外有……有声音……电梯上来了……”

程度不禁失笑,继续安抚着妻子:“现在是凌晨五点多了,说不定大厦里哪位老人家下楼练剑去了呢?”

赵玉很是害怕,便把自己的梦告诉了程度。程度看到妻子还在发抖,便安慰说道:“这就只是个梦啊!这样吧,天也快亮了,我先出去给你买早餐。今天一起早点出门,我送你!”

说罢,便用个公主抱的手法把赵玉整个端起,抱回房间房床上后,便换上衣服出门去。

懵懵懂懂的赵玉也不知道怎么就被丈夫放回床上了,她似乎被刚刚的电梯声吓得不轻。突然间,她又听到了程度按电梯下楼时电梯又再发出的“叮!”一声,又再歇斯底里长吼一句:“不要!……”

(二)

方程是东城区分局的刑侦大队副队长。昨晚他值班时被局长安排跟着治安大队去检查娱乐场所,结果顺便端了一伙在酒吧里卖彩虹烟的,做完笔录送押后已经是上午10点。想着下午还得配合禁毒专案组提审,便打算先回宿舍打个盹。

宿舍就在分局的顶楼。回宿舍前,他想先走回办公室,结果却碰到了刚从刑侦大队调到城西派出所当分管办案的副所长李长空。

“李大所长,怎么有空来咱大队指导工作来了?”方程看到旧同事,亲切地打了个招呼。

李长空看上去焦头烂额的,没声好气地回了句:“去你的指导工作!人口失踪案!到大队找技术支援来了!”

方程有点幸灾乐祸地坏笑着:“哟!咱李神探到了基层后把咱刑侦大队的运气都带过去了,居然一下去就碰上了找人!而不是找猫找狗啊?”

李长空怼回一句:“咱方副大队长看来很清闲啊!一大上午地就拿我们基层干部开涮了……”

李长空话音未落,门外就传来方局长那宏钟般的声音:“方程那小子回大队了没?”

听到了据说跟自己有隔了数十层亲属关系的方局正在找自己的声音,方程马上立正,往门外敬了个标准的礼:“报告方局!方程昨晚通宵配合治安大队抓获一个彩虹烟贩毒团伙!现准备休息以保证下午能以充足的精神和充沛的体力去配合市局禁毒专案组进行提审!”

话音刚落,方局便走进门来:“行了你小子别贫,彩虹烟案子就交给治安大队去跟。你,跟城西派出所的李长空一块负责一宗失踪案……诶?长空你也来啦?那一块上我办公室谈去。”

于是,目瞪口呆的方程便被暗自偷笑的李长空拉扯着上了局长办公室。

“这案子呢……本来由派出所负责就可以了。可是失踪的不是普通人,是市政府信息中心的总工程师程度。今天早上8点半本来应该由程度来主持全市政务服务一站式系统的上线测试,但到了8点50分程度也没到单位。单位领导给他打了好几通电话,手机一直在关机状态,家里电话也没人接听。上午9点30分,副市长派了秘书到他家去,却发现大门没锁。孙秘书开门进屋后,只看到在卧室里,程度的夫人穿着睡衣抱膝屈坐在床上,双目无神,任孙秘书怎么叫唤都没反应,于是孙秘书便直接打了110让城西派出所安排警察上门。半小时前,副市长直接把电话打到了市局要求尽快找到程总工程师,这不市局就马上把球踢过来了……方程你先别打哈欠!回头我亲自给你买咖啡,让外卖直接送到派出所去,你接收一下啊……还有长空,你们记得,给你俩24小时,把人给我找出来!”方局简短地介绍了一下情况后,便下了逐客令,让两名昔日的搭档马上开展工作去了。

李长空开车领着昏昏欲睡的方程来到派出所后,送咖啡的外卖小哥刚好来到了派出所门口:“您好,这是到付的外卖,请支付20元。”

“这老狐狸……一毛不拔啊……”方程牙痒痒地付了钱后,对这个传说中跟自己有亲戚关系的大伯愤愤地吐槽了一句。

喝过咖啡后,方程似乎是回过了神,直奔派出所办案组去了。

办案组唯一的女民警小付刚从医院回来,就遇见方程和李长空。水也没顾得上喝一口的小付连忙把包放下,向两位领导汇报了赵玉的情况。

(三)

派出所出警的民警把赵玉送到医院后,经初步检查,身体没有任何的异常。值班医生便建议让精神科的医生前来对赵玉的精神状况进行一下诊断,果然发现了赵玉是因为高度的精神紧张导致了出现过度紧张症状,从验血报告发现血液存在大量的儿茶酚胺也证实了精神科医生的观点。于是医生建议先给赵玉注射小剂量的镇静剂,再进行二次诊断。

注射了镇静剂了赵玉双眼慢慢恢复了神色,“哇!”地一声吐出了一大口呕吐物。护士为她稍作清理后,顺便给她换上了病号服。这时小付也来到了医院,就在病房门口向医生了解赵玉的身体状况。

“患者应该是受了强烈的精神刺激后,大脑出于自我保护而屏蔽了全身的感官器官。刚才我们给她注射了5豪克安定后,舒缓了大脑受到的刺激,从而发生剧烈的消化系统痉挛。现在她的感知系统已经恢复了一定的程度。呆会再给她注射一次镇静剂,让她睡上一觉后,应该可以很大程度上恢复她的神经系统,到时候你再向她问话吧”

可能医生不小心把话说得太大声,也可能是病房太过于安静,赵玉听到了医生要给她注射镇静剂的话,突然起了很大的反应,瞳孔收缩,扯着嗓子吼叫着:“不要!我不要睡觉!你们别让我睡觉!”一边叫着,一边扯掉了插在手臂上的针头,想要下床逃跑。

病房内的护士想要阻止赵玉,却被这个看似娇弱的女子撞倒在地。眼看赵玉就要冲到病房外,小付一个马步向前,快速地扣着她的上臂,顺势借力将其推回床上,并掏出手拷将赵玉的左手锁在了病床上。

这一系列的动作行云流水,看得在场的医生和护士目瞪口呆。被拷在床上的赵玉拼命挣扎,并开始嚎啕大哭:“呜呜……你们别让我睡觉……真的不要让我睡觉……呜……”

小付扭过头去,对着医生用压过了赵玉的声音大吼:“你们有什么办法可以让她安静下来又可以不让她睡着的,快点使出来啊!”

这时医生和护士们才回过神来,一起跑过来压住了赵玉,再次给她注射了小剂量的安定。

就这样,又折腾了半个小时,连心理医生都跑到病房来协助了,彻底安静下来的赵玉才一五一十地将今天凌晨在家里发生的事告诉了小付。

回到了派出所,小付就碰上了要在明天上午11点前找到程度的两位领导,水也顾不得喝,便向二人介绍了她从赵玉口中得知的情况。

“如果电梯停在了零层楼,你走出去就没得回头咯!嘿嘿……”

在昏暗的小区地下车库里,赵玉碰到了一个衣衫褴褛的驼背老太太,神经兮兮地对她讲了那段话。赵玉没有理会老太太,径直地低着头往前走。走到电梯口前,电梯门刚好打开。赵玉生怕那个诡异的老太太会突然跟进电梯里来,连忙闪进电梯,急速地连击着关门键。电梯门关上后,她才松了一口起,按亮了9楼的按键,电梯门上的液晶屏显示的“-1”开始闪动,并出现了一个正立三角形的图标,表示电梯正在向上移动。

赵玉与程度的结婚纪念日是12月9日,他们买的房子也特地挑选了12幢9楼。

电梯缓缓上升,又缓缓停止。“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了,昏暗的门外并不是赵玉家门口的布置。这时电梯里的灯突然闪了一闪,忽明忽暗的。赵玉抬起头来想要看看电梯门上的液晶屏显示的现在是几楼,却在楼层显示器上看到了鲜红色的“0”字。

“如果电梯停在了零层楼,你走出去就没得回头咯!嘿嘿……”

老太太的那低沉又沙哑声音再次响起,赵玉猛地扭头一看,她身旁就站着那个驼背老太太!

老太太究竟是什么时候走进电梯里的?赵玉害怕得心脏都快要从胸口里跳出来了……她哆嗦着想要挪动到电梯的另外一侧。但她每走一步,老太太就跟上她多走一步,几乎是要把那张满是皱纹的脸贴到赵玉的胸前。

就在这时,赵玉醒来了。

惊魂未定的赵玉大口地喘着粗气,在确认了刚刚那段无限真实的记忆只是一个梦后,在确认了自己还在熟悉的房间里、身旁还躺着最熟悉的人时,再次入睡。

赵玉发现自己在电梯里,控制按键上,“-1”键亮着灯,表示着这台电梯将要到负一层地下车库去。而电梯门上液晶屏上显示着一个倒立三角形,表示电梯正在下降,旁边的数字从“9”开始闪烁,又变成了“8”,又逐渐是“7”、“6”“5”……

赵玉惊恐地扑到控制按键旁,飞快地不断点击着1楼的按键,却怎么按也没反应,唯一亮着灯的按键,还是只有“-1”。这时赵玉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过身去,环视这个其实不到四平方米大的电梯空间。当她确认了电梯里只有她一人时,松了一口气。

就在她的精神完全放松后,电梯里又响起了她最希望、又最不愿意听到的“叮!”一声。赵玉闭着眼睛,缓缓地抬起头,转向了电梯门上液晶门的方向,再慢慢地睁开眼睛:依然是那个鲜红色的“0”字。

“扑通”的一声,赵玉吓得跌倒在地,背靠着电梯墙让她稍微有一丝的安全感。电梯里的灯光再次闪烁,电梯门慢慢打开,金属摩擦发出的“吱吱”声在寂静的电梯里是那么的刺耳。

电梯门终于打开了,门外还是那个陌生的、昏暗的场景,而让赵玉吓破了胆的,则是门外居然还站着那个驼背的老太太。老太太慢悠悠地跨进电梯,向赵玉一步一步地慢慢走过来:“都到了零层楼了,你为什么还不走出来呢?嘿嘿嘿……”

赵玉又再被吓醒。

连续三晚做了这么同一个噩梦后,赵玉已经在精神崩溃的边沿。第四晚,她想让程度带着她一起去酒店住一晚,但想到每一个酒店都是由电梯控制着楼层的上下,又打消了这个想法。

第四晚,赵玉把车停到了地面一楼的临时车位后,在大堂等着程度下班,再一起坐电梯回家。她努力地喝了一整壶的黑咖啡,又给iPad插上了耳机煲韩剧,使劲不让自己睡着,但caffeine与狗血的剧情始终敌不过突如其来的困意。跟每天晚上一样,她准时地在凌晨12点睡倒在自己的床上。

在那天晚上的第一个梦结束后,她终于记起了第二个梦会在她再次睡着后发生,于是便决定不再入睡,但起床后却又被门外传来的电梯声吓哭。当她意识到程度一个人坐电梯下楼时,她彻底地崩溃了。而凌晨五点多坐电梯下楼的程度则成为了失踪人口。

(四)

听完小付的汇报,方程苦笑地看着李长空:“看来,这位赵女士是认为她老公跑到那个‘零层楼’去,所以再也回不来了?”

李长空“哼”了一声:“管他去了零层楼还是地下十八楼,现在是上午11点41分,距离你家远方亲戚给我们的破案期限还有23小时19分钟!你是分局下来的领导,你来布置工作,我们派出所全力负责!”

方程正想说话,李长空又接着说:“不过现在基层警力不足你是知道的,派出所能够出的人手就只有我和小付了,呆会我再带个辅警。要不你给你家方局打个招呼,让技侦室派个专家来协助一下?”

方程顿了一下,确定李长空没有别的话要说了,才吭声:“这又不是什么刑案,技侦室的大哥们不是那么容易出外勤的,还是我们几个先去现场看看吧。”

于是李长空稍作安排,带上了辅警小肖,四个人开着派出所唯一的一台民用车奔赴现场去了。

新月小区是东城区比较新的楼盘。负责带路的小区物业经理介绍说,由于新月小区座落市郊,户型又偏小,大部分都是两室一厅或者一室一厅的小型公寓,所以小区的房子虽然已经卖光,但入住率并不高,还不到50%。大多是投资者买来出租给一些创业公司做办公室,或者是新婚而手头又不宽裕的青年夫妻买来享受二人世界。

方程要求这位姓陈的物业经理提供建筑图纸和12幢的监控录像,陈经理却为难地解释说,因为小区的入住率不高,所以物业费收得也不齐。许多监控摄像枪早已损坏却没钱维修,想动用维修基金又找不齐业主签名同意,所以现在整个小区能用的摄像头,就只有两个出口的24小时监控了。

李长空皱着眉头问道:“就你们这安防质量,是怎么评上‘平安小区’的?”

陈经理摊摊手:“虽然能用的就两组出口监控,但不能用的摄像枪没拆掉啊!你们派出所来检查时,不是看到有个枪装在墙上就通过了吗?”李长空正要发飙,却被方程拦下:“这样,陈经理,要不您带下我们的小付同志和小肖同志到值班室去调阅一下监控录像,只要从今天凌晨5点到9点30分,两个出入口的录像信息就足够了。顺便叫上熟悉小区的保安队长或者保安员也一起看,看看有没有陌生的车辆在这个时间段进出。然后……您把12幢的门禁密码给我,我和这位李副所长自己去12幢看看就可以了。”

待陈经理领着小付和小肖离开后,方程推了一把李长空:“你这副所长冲人家发什么飙呢?人家小区也有小区的难处啊!你们又不拨经费给人家小区搞安防,物业能保留出入口的监控就算不错了!”

走到12幢楼下,方程蹲在车库出入口的地上看了半天,还不时用一把小军刀在地上刮下一些泥巴凑到眼前来看。李长空见状,便打了个电话给小付:“喂……小付啊!你问下陈经理,他们小区的车库,多久洗一次地?最近一次是什么时候?”

电话挂掉后,李长空对方程说道:“新月小区的卫生清洁标准是地下车库一个月洗一次地,上周刚洗完,下次洗地还需要等三个星期。所以……”

方程摸摸下巴:“有意思……咱东城区大半个月没下过雨了,这车库出口却满是新鲜的车胎泥印,却都不是同一辆车的。说明车库从昨天起算,有人洗过地……却又没彻底把地面原有的污迹冲洗掉……有意思……”

李长空看着老搭档:“那……方大队长,咱可以通知分局技侦室支援了吗?”

方程笑了笑:“别急啊!咱先进车库看看嘛!”12幢的地下车库是与周边四幢的地下车库连通着的,唯一的出入口就设在12幢旁。走到车库里12幢的电梯口前,却看到墙上的消防栓被人打开了,“哗哗”地往地面喷着水。这时,方程从垮包里掏出一小瓶粉末和一个小刷子,在消防栓的开关上采集指纹。

李长空“嘿嘿”地笑着:“哟!难怪方大队长不愿请技侦室帮忙,感情自己亲自动上了手了啊!”

方程一边漫不经心地用小刷子刷着开关上的粉末,一边答道:“你也知道现在基层警力紧张,我们这小分局对于上面来说不也是个基层单位。能自己动手的,就少麻烦其他人了嘛……你小子快拿执法仪拍下我采指纹的过程啊!”

采完了指纹,方程戴上手套,关上了消防栓,与李长安一起淌着水走进了电梯间。

在电梯里,方程里里外外地拍了许多的照片,并对每一个电梯按键都采集了指纹后,把每一层的按键都点亮了。当电梯在每一层停下来打开门时,拿出手机对电梯外的景象拍下全景照片。一直到顶层的11楼后,再从楼梯走回9楼。

由于上午出警的民警无法锁上赵玉的家的门,只好先给大门贴上派出所的封条,李长安对民警这个负责任的做法很是欣赏。当他轻轻地揭下了封条,打开大门后,拿出手机翻出了出警民警给他发的现场照,发现现场与照片保持了一致,便满意地点点头,掏出两对鞋套。方程接过鞋套,套上脚后,方进入现场。

这就是个普通的两口之家。房子虽小,却收拾得井井有条。客厅、主卧墙上都挂着房子主人的婚纱照,看来这对小夫妻也是十分的恩爱。除了床上的被铺没有折好以外,整个房子就找不到一丝乱的地方。

方程向老搭档问道:“你看这屋子,觉得……奇怪吗?”

李长安摇摇头:“这根本就不像人住的地方,反而更像样板房……太整齐了!要么就是这家主人有严重的洁僻,要么这里就是个伪造的现场!”

方程在这五十来平方的屋里来来回回走了好几圈,最后站在客厅的茶几旁,拿出手机对着茶几上的烟灰缸从多个角度拍了好几张照片。然后拿出一个大大的证物袋,将烟灰缸里的一个烟头和一大条完整的烟灰倒进证物袋里。随后,又走进主人房里,把赵玉还留在床上的手机塞到证物袋里后,便给小付打了个电话。

已经看完了视频的小付和小肖也来到了12幢,在大厦外面的花园里碰上了方李二人。小付汇报说,从凌晨到现在,整个小区一共47台小车、68台摩托车或电动车、7名行人通过两个出入口离开,全部都是小区业主或者是居住很久的租客,其中并不包括程度。

方程把头转向一同前来的保安队长:“那么,早上离开的所有人、车里,有没有12幢的其他住户或者租客?”

队长很肯定地说道:“绝对没有。”

“为什么这么肯定?”

“12幢一共只有五户人,其中程先生两口子住9楼;一个单亲妈妈带着儿子和老母亲住11楼,他们在上周全家旅游去了;另外在二楼和三楼共有三个出租屋,都是租给那些年轻人开小公司的。今天那三个公司的人都没有在出入口出现过。”

方程感激地跟保安队长握了个手:“好的,辛苦你了!干得漂亮。您先忙去吧!”

当保安队长离开后,方程掏出一叠黑色的小卡纸交给小付:“你跟小肖辛苦一下,到二、三楼的出租屋那里,把从昨天晚上到今天都出现过在12幢的所有人的指纹都采集一下,我跟你们李所长先回分局一趟!”

小付脸露难色:“方大……您和李所把车开走了,那我和小肖乍回去啊?”

方程从口袋里掏出一把车钥匙:“赵玉的车钥匙,你们呆会把她的车也开回分局当作证物保管。开车时记得戴手套和不要开窗户啊!”

就在方程和李长安刚离开新月小区时,李长安的电话响了,是小付打过来的:“李所……你们快回来……我们好像找到……找到了程度!”(五)

发现程度尸体的,是电梯维修工与小区的清洁阿姨。

就在方程和李长安在赵玉家里搜集证据时,三楼的一家小公司里的一个职员下楼买东西去。这位职员有很严重的鼻炎,对味道十分敏感,当他走进电梯时,闻到了一股臭味,便打电话到物业让人过来清理电梯。

但清洁阿姨来了之后没发现臭味的来源,刚好今天轮到了12幢的电梯做每周的维护,维修工便打开了电梯顶想要帮清洁阿姨看看是不是有死猫或者死老鼠挂在电梯顶上了。

结果当维修工的头刚刚从上部伸出电梯,便吓得直接摔了下来,哆嗦着对旁边的清洁阿姨说道:“快……快报警……死人了!”

清洁阿姨刚要打电话报警,便遇上了刚走进12幢准备上楼采指纹的小付和小肖。在小付打电话将情况报告给李长安时,小肖也将维修工和清洁阿姨带到了大楼的外面,并拿着维修工的钥匙锁上了电梯。

就在方程和李长安到达现场后,发现陈经理已经带着保安协助小肖封锁现场。维修工与清洁阿姨则在小付的陪伴下,坐在楼外花坛的椅子上。

李长安向小付点点头,便跟着方程走进了12幢。走到电梯前,小肖拉开了警戒线让两位领导进入电梯。电梯里放着一把折叠梯,想必是维修工扛过来打开电梯顶门用的。方程试了一下梯子,十分的扎实,便双手抓着折叠梯的边沿准备爬到电梯顶上去。这时黑黝黝的电梯顶门外露出了一张露出着诡异微笑的苍老的脸,默默地看着方程!方大队长吓了一跳,他连忙从衣兜里掏出小手电往里照去,却发现上面空无一物。小小的电梯顶门就像一只怪兽的嘴巴,里面有各种的未知因素,正等待着猎物自己往里钻去。

“怎么了?你小子恐高啊?”站在电梯外的李长安看到方程扶着梯子半天不爬上去,把陷入了惊慌的方程叫回了现实世界中来。

方程摇摇头没说话,吐了口浊气,把小手电咬在嘴里,利索地顺着梯子往上爬。

干燥的电梯井里,一具尸体安静地躺在电梯的顶部。方程环顾四周,漆黑一片的电梯井里,四面都被混凝土和钢架包围着,顶上的每一扇电梯门紧闭着,除了电梯顶上的小门,没有任何的出口。

方程喃喃自语道:“这是幻觉么……”

(六)

临时专案组设在了城西派出所,由方程担任组长,李长安任副组长,除了小付和小肖,分局技侦室的徐重也被安排到了专案组里来。

在派出所二楼的小会议室里,徐重向专案组的众人介绍了技侦室对现场的检测报告。

“接到方大的电话后,我们首先对新月小区12幢的电梯做了一次完整的痕迹检查。可是由于在我们到场前,小区清洁阿姨已经用消毒水对整个电梯的地面、墙身以及天花做了完全的清洁,所以现场只能采集到方大一个人的指纹。

而在电梯的顶部,在电梯顶门框的边沿采集到了蓝色的尼龙纤维,沿着纤维的方向,有绳索将尸体拖拽后在地上留下的痕迹。电梯的顶上只采集到了方大的左手的指纹,估计是他爬上去扶着电梯边沿时留下的。由于电梯的顶部有大量的灰和油泥,所以排除了他人在留下指纹后再擦掉的可能性。”

徐重刚说完,手机便响了。他认真地看了一下手机屏幕后,继续讲道:“刚刚法医室把尸检结果也发过来了。死亡时间大概是凌晨3点至5点,死者除了脖子上有两道不清晰的血痕外,并无外伤。但那两道血痕并非致命伤,通过对伤口的检查,判断血痕是死后再拖拽尸体后出现的。

经血液分析,死者血液里含有大量的多巴胺以及肾上腺素,其中肾上腺素含量足以让他连续多次心脏病发。换句话说,他是被吓死的。

另外,现在技侦室已经完成了对死者随身物品的初部检测,现在正在安排把物品和检测报告一起送过来。”

方程轻轻地扣着桌子:“那么,对9楼死者的家里,以及对地下车库的检测呢?”

刚问完,小会议室的门突然被打开,分局技侦室的一个民警抱着一箱东西进来后,在箱子里抽出了一份签收表:“方大,这是程度的随身物品以及检测报告,麻烦您签收一下。”

技侦的同事很是细心,所有的检测报告都一式五分,连同小肖在内每人拿着一份报告细细读着。

10分钟过去了,方程再次扣了扣桌子:“大家谈谈吧……”

李长安看着辅警小肖:“小肖是第一次参与办案吧?你先来谈谈,有什么想法?大胆说!”

说完,给了小肖一个鼓励的眼神。小肖再次翻了翻那份检测报告,轻轻地咳嗽了一下,把腰挺直,开始讲他的看法:“死者程度所居住的房子非常整洁,整个屋子里加起来采集到了17个指纹,其中7个属于程度,10个属于他的妻子赵玉,这说明了这个家庭里至少有一个人非常爱干净,睡觉前都要把全屋彻底地大扫除一次。但家里除了那个烟头以外,却又没有找到其他垃圾,就连楼下的垃圾桶也没有找到他们家在12小时内扔过的垃圾,这不符合常理。就算是住酒店,也会扔点纸巾吧?我感觉,这个房子就是专门为了杀程度而设的一个局!”

“小肖说得对。”小付接着他的话继续往下说:“可是还有一个问题,既然如此般费劲地把家里精心布置了一番,为什么案发的第一现场是在车库,而不是在家里?”

检测报告显示,通过鲁米诺试剂(1*)检测,在车库电梯口曾经有大量喷浅的血液存在,可是血液已经被不断喷着水的消防栓彻底冲掉了,只能靠荧光剂来确认这里曾经有过大片的血液。故判断那是第一案发现场。

会议室又陷入了安静。方程还是在一下下地扣着桌面,而李长右手两根指头夹着的签字笔也在一下下敲打笔记本,两个声音一附一和地响着,像是倒计时的秒针一样,给安静的小会议室提示着时间的消逝。

“啪!”“啪!”

两个老搭档同时一巴掌拍到了桌子上,四眼对视,又默契地微笑着:“我知道了……”

方程站起来,穿上了外套:“走吧!徐老师和小肖跟我再回一趟新月小区!小付你跟着李所长去医院找一下赵玉!现在出发!”接待方程三人的,还是那个陈经理。自己服务的辖区内出现了这么一宗匪夷所思的命案,让这位物业经理一中午都是焦头烂额的。

一个小时的时间里,陈经理带着方程走遍了小区监控室、电梯程控室,在12幢又走了一遍。接下来的一个小时,分局技侦室的民警们又回到了新月小区12幢……

注1*:鲁米诺(Luminol),又名发光氨。一种在犯罪现场检测肉眼无法观察到的血液,可以显现出极微量的血迹形态(潜血反应)。

(七)

晚上7点,方局在审讯室旁的监视室里,看着单向玻璃另外一边的方程和李长安提审了新月小区的一名保安。

问:姓名?

答:钟环。

问:性别?

答:你这看不到吗?

问:现在是审讯程序,请如实回答。性别?

答:……,男。

问:工作单位和职位?

答:新月小区物业管理公司,保安。

问:今天凌晨3点至5点,你在哪里?

答:昨晚我上夜班,从晚上8点到早上8我都一直在小区里巡逻。

问:谁能证明?

答:我们小区只有我一个巡逻保安,每次巡逻大概要20到40分钟的时间,其余时间我都在门岗跟值班保安一起聊天,他们应该可以证明吧?

李长安用手机给小付发了个微信,让她去找昨晚的门岗保安核实一下情况。与此同时,询问继续。

问:钟宇跟你是什么关系?

答:他……是我弟弟。他怎么了?

问:你知道钟宇是一个贩卖彩虹烟团伙的骨干成员吗?

答:我不知道……

问:你不要先问下我,彩虹烟是什么东西吗?

答:……

问:好吧,我们换个话题。你在新月小区上班多久了?

答:应该快两个月了,前不久收到了第一个月的工资……

问:我看了一下,为什么一个研究生学历的机械工程师,放着年入百万的工作不要,突然到一个地处偏远的小区去当保安?

答:……

方程点起了一根烟,深深地吸了一口,吐出了一个漂亮的烟圈:“我来跟你讲个故事好不好?”

没等坐在对面的钟环回答,方程便往后靠在椅背上,翘起个二郎腿,用一个很舒坦的姿势坐着,缓缓地向对面的钟环讲起了故事:

(八)

有一个机械工程师,我们就管他叫“工程师”吧!

工程师在当地一家大企业里工作,是企业里的业务骨干。由于他业务能力强,又吃苦耐劳、深得老板的信任与支持。随着他一年又一年地带领着团队攻克了一个又一个的技术难题,工程师在企业里的地位越来越高,百万年薪、配车配房,老板把能够给他的待遇都给到他了。可是工程师渐渐地发现,就算自己工作再努力,企业也不是他的,他就是个打工的命。而不通人情世故的他,也不可能出来创业。

后来,他发现了自己的弟弟居然在酒吧里兜售一种被称作“彩虹烟”的新型D品。他好奇地问弟弟,卖这种东西,好赚吗?弟弟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答案,并告诉他,如果有大量的资金投入进货,甚至能抢占更大的市场,利润再翻几翻。工程师心动了,他再也不想在企业里打死一辈子的工,在跟弟弟讨论了几次后,他决定拿出自己的积蓄,投资给弟弟做彩虹烟的生意,顺带辞掉了企业里的工作。

一个晚上,他在酒吧里远远地看着弟弟在散货时,突然发现一群女人走进了酒吧。在这群女人中,一个知性的少妇引起了他的注意:清澈明亮的双眼,弯弯的柳眉,长长的睫毛随着她的浅笑而微微颤动着,白皙无暇的肌肤透出淡淡粉红,薄薄的双唇如玫瑰花瓣娇嫩欲滴。

工程师突然间发现自己堕入了爱河,被工作占据了十年光阴的内心突然因一个美丽的少妇而灿烂开放,他的目光被她锁住了,不能再移开。突然间,一只手搭上了这个少妇的肩膀,是一只男人的手!

整个晚上,少妇与手的主人在酒吧里嘻戏笑骂,好不开心。工程师将一切都看在眼里,怒火在工程师的眼里燃烧着,他狠不得将那只手及手的主人烧得一干二净。

夜深了,少妇与男人挽手离去,工程师悄悄地跟在他们身后,步出酒吧。看着二人截了一辆出租车一同离去,工程师打着了自己的车,一路跟上,终于来到了少妇与她先生一起居住的新月小区。后来,工程师打扮了一番,将自己变成了一个土里土气的老实人,前去新月小区应聘了保安职位。这个工作时间长、工资低的职位难得有人主动应聘,工程师立马被招聘上了。他以职务之便,知道了少妇与丈夫都是公务员,每天朝九晚五的上班下班,而她们所居住的12幢一共就只有2户常住户和3户租户,整幢大楼几乎可以说是空的。

对于工程师来说,安装了普通门锁的少妇家简直就是不设防的。因爱而变态的工程师每天在少妇夫妻上班后,独自走到他们家中,去感受少妇存在的气息,去幻想自己就是与少妇朝昔相对的丈夫。但他沉迷这种想象的游戏越久,便越发的对少妇的丈夫恨得更深。

终于有一日,工程师想起了之前看过的一个恐怖故事,心里冒出了一个可怕的想法。更可怕的是,他几乎是马上就去实施这个想法!

他先以弟弟的名义在少妇楼下的8楼买了一套房子。由于新月小区的房子是带装修的,8楼与9楼同户型的房子无论是布局还是原始装修都是一模一样。房子买进来后,他花了一周的时间,将8楼房子的所有家电、家具都布置得跟9楼一模一样。甚至连墙上挂着的结婚照,他也复制了一套,安放到了8楼的房子里。

装修好后,工程师趁少妇夫妻都上班去之后,将9楼的房子里所有的私人物品花了一天的时间全部都转移到了8楼的房子里去。最后,他用了一个简单的网络程控器,将电梯按钮设置修改了一下,使得他可以任意地在远程控制每个按钮对应的实际楼层、随意地修改电梯液晶屏的显示内容。

当所有的工作完成后,工程师便将8楼和9楼的按键互换,使得两夫妻每天下班回家后,却是“回”到了工程师所布置的8楼里。工程师那职业般对细节的追求,使得两夫妻居然一直没发现,自己每天居住的并不是自己生活了多年的房子。

每当到了深夜,工程师都会利用自己值班巡逻之便,悄悄跑到9楼的房子中去,从窗户里往下吊进一根点燃的彩虹烟。彩虹烟含有多种致幻成分,会使人大脑麻痹,失去判断力。随后,他又悄悄潜入8楼的房子中,在少妇的耳边悄悄讲故事。在MHY的作用下,使得少妇每天晚上都在工程师的引导下做着同一个恶梦……

最后一天,工程师又将电梯的按键调整回来,让他们住回一个“干净的房子”,给可能回来到的警察制造出一个“奇怪的房子”的假象。夜里,他将丈夫口袋里一包新的烟抽掉了一根,换上了一根重新包装过、提炼过的彩虹烟。他知道少妇是左撇子,如在一包满满的烟里,抽出的必然是第一排右边第三根。

随后,他引导着少妇做完第一个梦后便醒来不再睡,让她在客厅点燃了一根致幻的彩虹烟,让丈夫也陷入更深的幻觉。在电梯声的提醒下,让少妇将丈夫惊醒,让丈夫主动单独在凌晨乘坐电梯。

工程师本想在电梯里用彩虹烟引导丈夫驾车自杀,却没想到丈夫由于长期的加班,有严重的胃病。在D品的刺激下,精神压力增大,使得胃病发作,在车库里吐出了一大摊带血的呕吐物。精神与身体的双重压力,使得丈夫突然猝死在车库里。

看到丈夫的突然死去,让工程师大喜!可惜丈夫死得不是地方,因为他还在值班的时间内,不可能将丈夫的尸体转移到小区外。只好返回了9楼,取出一根长长的晾衣绳,把丈夫搬回电梯里,打开电梯顶门,再回到一楼,摇控打开电梯门,将晾衣绳放下,勒住丈夫的脖子,将他吊到了电梯的顶上。

最后处理掉的,是车库里的呕吐物和血迹。这个好办,车库里本来就没多少车,只要打开消防栓,强烈的水压会将一切都冲刷得一干二净。

(九)

“这个故事,精彩吗?”方程玩味地看着钟环,意味深长的问道。

此时的钟环已经是满脸的苍白,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不住地滴下,浸湿了他的衬衫:“警官您的这个故事……很精彩……很精彩……”

方程继续“那么……钟先生,或者说是……工程师先生,我的故事里,有遗漏什么东西吗?

这句“工程师先生”把钟环的心理防线彻底地击溃了。他先是趴在审讯桌上痛哭着,随后剧烈的哭泣让他不断地咳嗽,和吼叫。李长安见状便站了起来,把从“询问对象”变成了“犯罪嫌疑人”的钟环戴上了手拷,将他拷在了审讯椅椅子上。

由于钟环的内心已经崩溃,审讯也无法再进行下去。不过法制室预审小组的民警早已在方局身旁观看了整个审讯过程,接下来后续的事情,他们轻驾就熟。

在方局的办公室里,方程又再连连打着哈欠:“我说叔……8小时破案,比你的要求提前了……哈……16个小时,给我们申请个二等功,然后……哈……批个长假休息一下吧?”方局脸上浮现出藏不住的喜悦:“谁是你叔了!我是你领导!来你先给我说说,是怎么查到这个不起眼的保安的?”

方程不耐烦地说道:“昨晚不是跟治安一块抓了一伙卖彩虹烟的吗?其中他们的老大长得跟这个保安几乎是一模一样,而这个保安今天只要我们在小区里,就会看到他的身影,这不是八卦就是心里有鬼,审他准没错!”

方局没有在意方程那不耐烦的态度,转过头去向李长安继续问道:“那案情的细节呢?你们是怎么发现的?”

李长安的态度比方程稍好一点,但他也是累了一整天了,有气无力地答道:“干净的房子本身就是一个大破绽。程度是市政府信息中心的总工程师,理工男居住的房子怎么可能会一尘不染?”

方程接过了李长安的话:“技侦交了文件过来之后,我们马上就猜到在12幢里肯定另外一个现场。我们到场后让徐老师去检查电梯,再让物业带着我们一层层去检查门锁,发现哪个锁有常开的痕迹的,那个就肯定是一个现场。果然在8楼找到了。”

李长安继续把话接回来:“同时我跟小付去医院找了赵玉,她想起了一个月前,她和程度曾经接待过一帮过来玩的大学同学,而接待的地点就在昨晚方程抓毒的那个酒吧。同时她也说了,方程有严重的胃病。”

方程伸了个懒腰,站起来说道:“再加上在地下车库里发现的血迹,这样所有的线索就能拼出一个故事了。谁能想到这孙子那么不禁吓,我还没上手段呢!他就默认了。好了我的亲叔,我得回家睡觉了。其余的事情就让长安跟预审那边对接一下吧!”说罢,头也不会离开了方局的办公室。

汽车一路飞驰,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方程便独自驾车回到了自己居住的小区。在车库里锁好车,方程向着电梯口一路走去。

这时,他看到车库转角位出现了一个长长的影子,影子的末端,是一个缓缓向他走来的驼背老太太。老太太向他露出了一个诡异的微笑,只剩下一个牙齿的嘴巴里,传出了一把底沉而沙哑的声音:“如果电梯停在了零层楼,你走出去就没得回头咯!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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