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刚刚日出之时,刘嘉便在睡梦中被吵醒。
“公子!公子!公子!”
原来是柳苗正跪坐在刘嘉身旁温声呼喊着他。
刘嘉迷迷糊糊得,还没完全醒过来,翻一翻身,嘴里嘟哝道:“谁啊?我还要再睡会儿!”
“公子!”见刘嘉又想睡去,柳苗这下开始摇他的身了,“我是苗儿啊!快醒醒!今天是公子去李府的第一天,万不可迟到!”
这下刘嘉有反应了,想起自己今天还要上班,不知是喜是忧。他连忙起身,看着室内幽暗的烛光,这不天都还没亮呐!又转头看了看柳苗,在微弱而闪动的光下,这小妮子看上去竟颇令人痴迷,楚楚动人的模样,小巧的脸蛋,明亮的双眼,淡淡的嘴唇,刘嘉看得入醉,不知是清晨男人特有的生理反应的原因,还是因为柳苗,他居然感到下面一阵充血。
“想啥呢?大早上的!”刘嘉心里暗骂自己。
“苗儿做了一些饭粥,待公子洗漱后可食用。”
“哦……甚好!辛苦苗儿了!待吾先如厕。”刘嘉起身,尴尬地跑出去了。
至李府,天刚麻亮,叩门等候,回望街头小巷,无车水马龙之声,无嘁嘁喳喳之言,刘嘉倒顿感新奇。
不一会儿,门吱呀一声开了,见是赵管家,刘嘉作揖道:“赵管家!”
赵管家拱手回礼,笑言:“子美乃迟矣!”
刘嘉无语。
进去之后,当看到李府的下人丫鬟来来往往,穿梭其中,才知道,自己可能真的迟到了。刘嘉算是体会到古人所说,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了。
李府家底厚实,千财万贯,宅子那自然也是非平常住户所能比。跟随着赵管家兜兜转转半天,竟还没到,刘嘉吃惊不已,这他妈是得多大!
好一会儿才终于来到账房,赵管家指着房里一案几堆着的竹简,说:
“子美,此便是汝之任务了!”
刘嘉看着前面小山般的竹简,情不自禁地说:“卧槽!这么多!”
“汝言何?”
“哦,吾乃言,吾自当倾心尽力!”
“自当如此!”赵管家点头道,就像每一个老板都会给新人说的“好好干”那样,罢了,又说:“子美可曾用过早膳?”
“未曾!”在吃方面,刘嘉可从不懈怠,更何况早上喝那点粥根本不顶用,能蹭就蹭吧!
“哈哈哈!子美真乃直爽之人,既如此,吾令下人送过来一些。”
“谢过赵管家!”
整个上午,刘嘉都匍匐在案,他就是这样,喜欢追求把一件事做到极致。刚开始刘嘉还以为这么大一堆不知要算到什么时候,但实际上,当刘嘉打开竹简翻看时,心中立马长舒了一口气,那上面所记之账,甚为简单,自己加减乘除,很快便得出答案,而且每张竹简记录又较少,远不如纸张。
就这样,快到午时的时候,刘嘉放下手中毛笔,伸长了腰,叹道:“终于完成了!要是有纸就好了,还用不到这么久,只可惜这个时代纸张不像现代一样稀松平常,便宜好用。”
想到此,刘嘉遂起了改进造纸的念头。
恰好,李家主抽出空闲来到访刘嘉的情况。刚一进门,就见刘嘉仰面朝天,那样子像是被难到一般,手足无措。
“哈哈哈!子美处事当循序渐进为上,不可急于求成。我这有上等好茶,请来一品。”
说罢,李家主身后的下人端上去一盏茶,“先生请!”
“小子谢过!”刘嘉拱手回礼,继续说道:“李家主,吾已算清此间账目,这边乃是吾所做记录。”
此言一出,李家主目瞪口呆,一时竟说不出话。
“子美此话当真?”
“若家主不信,可到这边查阅,所有账目皆在于此。”
“吾近三个月的账目,子美竟两个时辰便已完成?”
李家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眼前之人莫非神人乎?
“只是这竹简甚为不便,才至迁延至此。”
李家主暴汗!这还是人吗,居然还嫌慢了!
还没等李家主从震惊之中反应过来,刘嘉说道:“公可还有其它未算之账?”
“额……眼下暂无。”
“既如此,吾可以下班吗?”
“下班?”
“哦!”刘嘉连忙改口,“无它事,吾乃先回可耶?”
“可!”李家主点头应允。
刘嘉端起茶盏一饮而尽,然后向李家主揖手而别。说下一句,“若需子美,公可随时传我。”便离开了。
随后,李家主拿起刘嘉所指之竹简,一目十行,上面所写数目,分明而确定,这让他再次惊呼:“此人真乃大才!”
回到家中,柳苗还在清扫房屋。
“苗儿,吾归矣!”
当看到刘嘉乐呵呵地站在门前呼喊她时,柳苗高兴地跑了出来,一时没见到他心里就如同装了一块石头一样放不下,但马上,柳苗便理智了起来,不安地心想,莫非……
“公子为何如此早归?”
“这还早呐?”刘嘉指了指高高的太阳,“起码十二点!”
“十二点?可是现在才午时呢!”
“对!就是午时!管它几时呢,让我抱抱苗儿!”刘嘉张开两只大手,就要将柳苗抱进怀中。
“公子!”柳苗嗔怒。又问:“难到是李府——”
刘嘉看出柳苗以为是李府将他给辞退了,赶忙说:“怎么会呢?只是本公子已悉数完成李府所交代的任务,故而早归。”
“哦!”柳苗轻轻应了一声。
“走!苗儿!”刘嘉拉起柳苗的手往外跑去。
“公子去哪儿?”
“买酒曲,吾要酿酒!”
“酿酒?先容我进屋取些钱来……”
大学的几年时间,刘嘉对学校白酒学院开设的课程很感兴趣,每每有课,他都会去蹭听一二,说其缘由,主要是因为刘嘉在老家的外公特爱喝酒,爱到哪种程度,就连喝汤吃粥都要小酌一杯。
因此,每次去外公家,刘嘉总会捎上一瓶酒。于是,在刘嘉心里,有一个小小的愿望,希望有一天让外公能喝上自己酿的酒,所以他去听课,渴望能学到制酒的皮毛,以期给外公展示。
不过阴差阳错自己莫名来到这个时代,孝敬外公怕是不可能了,但自己那粗通的制酒技术却给他带来了财富密码。
对于这汉代的酿酒技术,刘嘉也是略知一二,他们产出的酒可看作是压榨酒,与宋元时期乃至后世的蒸馏酒完全不能比。而刘嘉所要制作的,正是这浓烈醇正的蒸馏酒。
刘嘉先从李府送来的粮食之中甄选了上等稻米作为酿酒原料,所谓好料酿好酒,原材料的选择可是直接关系到酒的成品。
“苗儿,你可要记住,像这种有虫蛀、小粒块、成色差、有霉变和异物的稻米就不能要了。”
看着刘嘉认认真真的在挑选稻米,柳苗竟起了调皮的心思。
“公子懂得制酒乎?”
“自然!”
“吾知公子好酒,何不到酒坊沽些酒来,而要自行酿之?”
“你个小丫头懂什么!”刘嘉没好气地说道。
“哦。”见刘嘉无心言它,柳苗点头不语。
“吾以实言告你,此酿之酒,甚烈,莫说是我,就连善饮之士也恐一杯即倒!”
刘嘉对自己即将出产的酒颇为自信。
“公子此言当真?”柳苗却来了兴趣。
“吾何曾诓你!想当初,吾在西域,曾喝过此酒,也只三杯便不省人事,足足醉了两天两夜,可见其厉害!”
刘嘉倒是把自己曾经喝白酒醉了的往事编了出来。
好料选好,就开始煮了。待把粮食煮好之后,就是投放酒曲了。说到酒曲,刘嘉能想到最快的方式就是买酒坊的,但是人家不卖,不过有钱就有价,没有什么东西是买不到的。
刘嘉预估了一下,粮食大概八十斤,能酿出四十斤酒就算不错。待投好酒曲,接下来就是最重要的一步——密封发酵了!
幸好,此时秋高气爽,温度不高不低,正适合酿酒。若是夏季,难以出酒,而冬季酵母又不活跃,酿酒周期大大增加,反正此刻的温度绝对是天助刘嘉。
一连十天,刘嘉除了应付完李家的事情,其余的精力都放在了这正在发酵的酒上,甚至有几天,他干脆就睡在旁边,若不是柳苗照顾,刘嘉险些着凉。
终于,第十三天的时候,刘嘉觉得时机到了,是该拆封的时候了,结果这时,忽有人叩门。
“莫非又来活了?”刘嘉心想,除了李家再没有其他人会找上门了。
刘嘉打开门,果然是李家的下人。
“家主令我邀公子今晚酉时到张县长府上赴宴。”
“张县长?何人乎?”
下人早已对刘嘉的怪异不为所动,解释道:“乃严道县县长张君张德形也!公子能受邀,当是十分之荣幸。”
看得出来,这严道县长应该颇为爱民,不然这小小下人竟对其颇为敬重。
“既如此,请转告李家主,吾自当按时赴宴。”
“小人告退。”
“有劳了!”
关上门,刘嘉在想,这张县长为何会邀请我参加宴会呢?肯定是李家主说的吧,不然他怎会知道我这么一个人呢?也好,这算是跟官场打上交道了,以后最好能混个一官半职,有个名分,不然自己争夺天下,岂不是乱臣贼子?没人会来投靠,现在这些人,讲究的就是名正言顺!
不管了,去了再说吧!但是现在最重要的是我的酒!
“苗儿,快出来帮我一下!”
蒸馏,属于热力学上的一种分离工艺,是利用混合液体之间组分的沸点不同,让低沸点的组分蒸发再冷凝以达到分离两种组分的操作过程,刘嘉对这一物理知识耳熟能详。
而在后世的制酒领域中,蒸馏这一步必不可少。此时期的酒,就是因为不懂得蒸馏这一步,将发酵出来的酒直接就开始喝了,故而酒不纯,虽有酒气,但并无酒味。
可是难题也就在这儿,虽然刘嘉懂得如何蒸馏,但无奈设备限制,没有现代那一套方便的装置,只好采取最简单的蒸馏方法了。
凭着记忆,刘嘉知道蒸馏在唐宋之后已经趋近成熟,而那个时候人们用来蒸馏的装置叫作甑桶,一种上口大下底小的桶,像是老家杀猪的黄桶缩小版。
然后就是蒸煮的锅了,得要两顶,上面一顶是为天锅,用来装冷水,冷却酒蒸汽的,下面一顶则是装酒母,架在火上的。但是,问题来了,别说两顶锅,连半顶都没有!
这个时代都不知锅为何物呢!即便铁的冶炼技术成熟,但这种东西也是受政府管控的,民间谁敢肆意锻造,可是要杀头的。没办法,刘嘉只能用铜器替代了。
最重要的就是引酒的导管了,置于两锅之间,可惜刘嘉怎么也想不到古代在没有导管的情况下是怎么将酒引出来的。还好,刘嘉想到个法子,就是用竹子来引流,虽然有些粗糙,但总归能用。
一切准备就绪,刘嘉便开始蒸馏了。
看着刘嘉搭配起来的奇怪装置,柳苗不解:“公子,这是何物?”
“姑且叫作蒸馏器吧!”
柳苗更是闻所未闻,又问:“既已酿好酒,为何欲再煮之?”
“待会儿自见分晓!”
刘嘉兴奋地搓起手来,期待地说:“苗儿,快生火,此酒未煮完之时,大火不能歇!”
“哦!苗儿知晓!”
当小股酒滴不停地滴进酒坛之时,刘嘉欢呼雀跃道:
“苗儿,我们成功了!”
忙活了半天,终于分离出两坛蒸馏酒,那令刘嘉熟悉的酒味飘荡在整个屋子时,柳苗都忍不住陶醉起来,“好奇怪的味道!”
“公子,苗儿可以尝一下吗?”
“当然可以。”刘嘉轻舀一瓢盛在碗里,“苗儿请尝,要细细喝下,不可急也!”
柳苗刚把酒送到嘴口,便立马感受到了刺激。
“好辣!”
“哈哈哈!吾曾言,此酒非寻常之物,自然与苗儿所见之酒与众不同。”
见外面天色已晚,刘嘉心想,刚好晚上要去赴宴,不如送这张县长一坛酒,拉拉关系,打打名声。打定主意,刘嘉交代柳苗把剩下的酒煮完然后封坛,置于阴冷之处,自己便抱着刚出的一坛酒出门奔张府去了。
严道县户不过三千,是以县长之名,管理县内大小诸事。县长张君,字德形,年四十多岁,温文儒雅,厚民下士,时民皆颂之。县长之外,另设功曹和县丞一名,功曹为县长辅,县丞肃治安,但由于严道地处偏远,其下县兵不足五十人。
刘嘉快行至张府门前,夜色已然降临,直直看去,大门两顶上吊着灯笼点着烛,隐隐的光芒照出张府的华丽气派。
府门的台阶上立着一人,看样子等候刘嘉已久,当看到一文士模样而发饰异样的人走了过来,那人立马迎了上去,笑着施礼道:“来人可是刘子美先生?”
“正是!”
“我家老爷已候多时,请先生里面请。”
刘嘉无语,古人未免也准时得过了头。
果然,当刘嘉被请进正厅时,他已看到满堂皆座,你一言我言,觥筹交错,甚是欢乐。
这时,那下人说了句,“禀主公!子美先生已到!”着实把刘嘉吓了一跳,他哪见过这阵仗。
卧槽!这妮玛就尴尬了!
刘嘉走上前去,正对而坐主位的肯定就是县长张君了,他强装镇定,不急不慢地说:“小生来迟矣,这有嘉自酿之酒一坛,献与明公乞罪!”
“哦?子美何罪之有?吾只听李家主言,子美有神算之才,却不知也懂杜康之物?”
众人皆笑之。
有一人接话道:“算术尔尔,不过奇技淫巧罢了,难等大雅之堂!”
众人再笑之。
“王家主此言差矣!有此才者,亦是吾县之福!来人,与子美看坐倒酒!”
刘嘉顿时有些心生恼怒,他瞥了一眼说话之人,年纪与李家主相仿,整个却是一势利眼形象。什么叫奇技淫巧,简直孤陋寡闻!不过爷不与你计较,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所谓看座,就是跪坐,然后在前面搭一案几,摆放些食物酒水。刘嘉坐在末尾,也没人关注他,他想,必是张君看在李家主的面子上才会邀请我的,不然自己籍籍无名一晚生后辈也没啥资格,看这些人反应就知道了。
刘嘉见张君似乎并无意于自己所送之酒,有些急了,他还要趁此次机会给酒打个广告呢,于是拱手说道:“明公,嘉之酒,非寻常之酒,可试而饮之。”
其下李家主也说道:“既然子美有此心意,公何不成人之美呢?”
“既如此,可与众人分而饮之!”张君吩咐道。
但当自己真正尝到这酒时,他有些惊讶又有些后悔了。自己本就是恋酒之人,一生喝酒无数,却从未曾喝过如此令人陶醉之酒,他使了个眼色,让下人将剩下的撤去。
底下的人饮过后也是你言我言,渍渍称奇。
这时,刘嘉道:“诸公,此酒甚烈,当小心饮之!”
话音刚落,就有一人应声席地倒下。
张君惊呼:“只此一樽,竟至于此!”转而又问刘嘉,“子美此酒,无色而辛,一入腑脏,翻江倒海,令人通透,好不痛快!吾真乃闻所未闻,不知为何酒?”
“乃白酒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