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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何要拜你们?难道便因你们是国子监的贡生?”秦绍冷哼一声不屑道。

众公子听得一愣,没想到这厮既知他们是国子监的贡生,不仅对他们不拜也就罢了,语气也十分不屑,顿时大为光火。

平日里他们这些国子监出来的学子,虽没有功名在身,但哪个不是饱学之士?不说他们流传于世的诗词歌赋,仅凭一身衣衫,不仅能吸引人们羡慕的目光,就连去酒楼吃饭都是酒店老板求不来的福气,哪里有讨要酒钱一说,还不急忙跪求他们一副墨宝,炫耀以人,吸引更多食客瞻仰光临。

但说到拜,这也是读书人之间不成文的规定,还真没有律法明文规定,只不过他们早已经习惯了大众对他们躬身行礼,此刻怎么能当众放下面子来。

当下有白衣公子出列道:“孟子·离娄上有曰,男女授受不亲,礼也!食不连器、坐不连席。你这厮既然也是读书人,为何置圣人至理于不顾?”

白衣公子上前朝楚文姬一拜,这下终于看清了,心道,这位小姐生的真是天生丽质,若是能好生打扮一番,必定娇艳无比,美不胜收,得给她留个好印象,结交结交。旋即装出一副饱读诗书知书达理的谦谦君子模样。

当他将目光落在秦绍身上,顿时有些吃惊,没想到这位不知礼法的公子竟也生了一副好面孔令人嫉妒。

他的表现自然没有逃过秦绍的眼睛,瞧他转向楚文姬,顿时换了一副面孔,恭敬有加,就来气,他娘的在老子面前装什么正人君子。

不过听他的言论秦绍忽然想笑,前几天刚刚拿出孟子一番言论,说的诸葛展哑口无言,没想到报应来的这么快。孟圣人又被搬出来,不过这顶大帽子却盖在了他自己头上。

秦绍呵呵一笑,有了主意,上前一步,“敢问这位公子大名?”

“我乃赵梦凡,字子玉。”白衣赵公子仰头哼道。

“哇!他便是赵公子,怪不得他画蛤蟆的技术出神入化,原来竟是赵公子。”有他们身后的小姐已经犯了花痴,拍手惊呼。

秦绍听得好笑,画蛤蟆你真是个人才。

“赵公子很好,很好。”秦绍微笑着点点头,忽然又大声问道:“敢问赵公子,这男女授受不亲是指何意?”

赵梦凡呵呵笑道:“枉你为读书人,尽连这也不知,男女授受不亲是说男女不能动作亲密,有身体接触,你可知?”赵梦凡环顾四周,大有在徐涵芝面前表现一番的意图,朗朗道:“礼记·曲礼还有言,男女不杂坐,不同施枷,不同巾栉,不亲授。嫂叔不通向……外言不入于梱,内言不出于梱。女子许嫁,缨,非有大故,不入其门......此乃六岁孩童已知,你却不知?”

赵梦凡此话出自《礼记·曲礼》,众人纷纷点头,赵公子不仅丹青之术了得,没想到对《礼记》竟也头头是道,说的分毫不差。

楚文姬在一旁听得直摇头,她虽不懂《礼记·曲礼》但听赵梦凡说的朗朗上口。

此番话下来,即使你是举人也辩无可辩,你不是也饱读诗书么,为何偏偏要往死胡同里钻?引他说出这番不利你的话?

秦绍点点头,上前一步又问道:“赵公子果然高才,说的分毫不差。不过......”他忽然话锋一转,指着赵梦凡的眼睛大声呵斥道:“好你个赵梦凡,赵公子,原以为你也是读书人,必有高论,却不知你真是胆大妄为,竟敢歪曲误解孟圣人至言,招摇撞市。”

秦绍呵斥的突然,吓的赵梦凡猛的往后一退,一改方才儒雅之风,“小子,我何时曲解孟圣人至言?你与我说清楚,否则我今日必与你作过一场。”

和我作过一场?你怕是没挨过打吧。

秦绍冷哼一声,“赵梦凡你既然自幼熟读诗书,我且问你,你既然知道《孟子·离娄上》有曰,男女授受不亲,礼也!那你可知出自何处?原文如何?”

赵梦凡想了一下笑道:“此乃离娄上第十七章,淳于髡问孟子曰:男女授受不亲,礼与?孟子曰:礼也。淳于髡曰:嫂溺则援之以手乎?孟子曰:嫂溺不援......”

赵梦凡说道这里,忽然一顿,不敢往下念了,他额头上顿生冷汗,脸色苍白。

一众公子不知何意,难道赵公子忘了下文?

“怎么赵公子,是忘了原文,还是不敢说了?”秦绍冷冷看着赵梦凡,哼道:“赵公子你既然忘了,我便替你说吧,孟子曰:嫂溺不援,是豺狼也。男女授受不亲,礼也;嫂溺援之以手者,权也。淳于髡又曰:今天下溺矣,夫子之不援,何也?孟子曰:天下溺,援之以道,嫂溺,援之以手子欲手援天下乎?”

秦绍声音不弱,众公子皆听在耳中,他们熟读诗书,自然知道秦绍话中的意思,各个噤若寒蝉,大气不敢出一个。

淳于髡问孟子,如果嫂子掉到水里,能不能去拉她?孟子说:见到嫂子溺水不救,与豺狼无异。男女不能肢体接触,是正常的礼制,救嫂子是适当的变通。

“赵公子我可说的有错?”秦绍冷笑一声,“好你个赵梦凡你还敢说,你并未曲误孟圣人的话?孟圣人说‘男女授受不亲’乃是正常礼节,并非限制男女交往和接触,而是告诫我等要保持正常礼制,委婉有度。你赵梦凡偏听偏信,混淆视听,还敢大言不惭搬出孟圣人至言,在这里盈盈狂吠,招摇撞骗。”

秦绍本想说,杀你污我刀耳,老贼速退,这番诸葛亮的经典语录,可奈何时下并不适用。

“孟圣人说的话自然没有错,但我华夏历来讲究女子遵从三从四德?这难道也错?”有另外一名白衣公子站出来替赵梦凡打圆场。

靠,不说三从四德还好,一说秦绍就来气,他本来也不想往这方面扯,毕竟这种对古代女子不公的男尊女卑理念,已经延续数千年,根深蒂固。女子毫无地位可言,别看他们身后那一群小姐,各个光鲜亮丽,实则完全没有自作主张的权利。

“你叫什么名字?”秦绍冷眼看着出来替赵梦凡打圆场的公子,懒得和他一番客套,直接问他名字。

“你这厮真是不识礼数,我姓张字子谦,张子远是也!”张子远一挥衣袖看也不看秦绍一眼,冷哼道。

张子远?老子还以为你叫张辽字子远呢,嚣张个屁。

秦绍不屑道:“张公子,你既然知道三从四德。那你可知它出于何处?”

张子远哈哈笑道:“小子,莫非你以为我不知乎?”张子远胸有成竹,说道:“此乃礼记·郊特牲所说。”言罢还不忘一展才学,摇头晃脑背诵道:“天地合而后万物兴焉。夫昏礼,万世之始也。取于异姓,所以附远厚别也。币必诚,辞无不腆。告之以直信;信,事人也......”

秦绍看他卖弄才学,摇头晃脑,就知是个读死书的。

没时间听他背诵课文,秦绍打断他,“张公子你既然能熟背礼记·郊特牲,我来问你‘男帅女,女从男,夫妇之义由此始也。妇人,从人者也,幼从父兄,嫁从夫,夫死从子’是何意思?”

“这......这......”张子远一时语噻,半天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我来告诉你吧。”秦绍看他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打断他道:“直白的说,便是要男子在家中有担当,才能起到引领。妇人从人者人,弱者也,是说女子在家需要依靠,男子有担当女子才有依靠。‘幼从父兄,嫁从夫,夫死从子’乃是说女子出嫁前依靠父兄,嫁后依靠丈夫,丈夫如果先死,则依靠儿子。从是依靠,是跟从,并非都要听从男子,不能反对男子的话。在我看来男女平等,女子也可顶半边天......”

秦绍最后一句话,惊的他们半天说不出话来,这人真是目无礼法,竟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来,真是胆大包天,目无王法。

看他们还不自知,秦绍无奈摇摇头,也不知他们的老师是如何教导他们,圣人已经在书中说的清清楚楚,他们只知死记硬背,却不深思理解,恐怕他们的老师无一例外都是大男子主义吧。

秦绍看他们一脸惊然,自嘲摇摇头,与他们讲这么多,真是浪费口舌,还不如躺回马上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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