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A-

西域有多大?这个问题连当年设立了西域都护府的大夏帝国到死也没有想明白。

而随着当年的一场天变,大夏帝国随风而逝之后,这个问题就更没有人能想明白了。现在穿梭于大漠之中的商人只会知道,从玉门关开始算起,到最远的石子海,只要是有风沙吹过的地方,都算是西域。

这是一片辽阔无垠的土地,百年以来,三个大国,三五十个小国,还有无数大大小小的势力在这片黄沙漫漫的土地上书写着自己的故事。其中多少英雄杀伐、血染疆场,无数豪杰共逐鹿。

大漠戈壁,是片寸草不生的土地,天地都好像要被死寂的黄沙填满。一眼望去,你能看到的除了这些沙子,也就只有远方连绵起伏的戈壁风吹石。莽莽大漠,也只有这些风化而成的巨大岩石可以作为商旅的陪伴。

黄沙之中,一支古怪的驼队正沿着古丝路行走着。商队前后一共四十五头骆驼,外加上二三十匹好马,却只有不到十个人操持着驼队,甚至大半的骆驼都没有载上货,也不知道这行人到底是不是商客。走在最前沿的骑手打着一杆赤红色的旗帜,时不是张望四下的情况。

西域苦,尤其以满天烈日最为苦辣,风沙漫天、群寇遍布,来往商队如果不是为了滚滚财源,谁会踏上这黄沙戈壁?以往的驼队,那个不是将货物塞的满满当当?也不知道这支驼队打的是什么算盘?

沙漠的天边,另外一队同样打着赤红色旗帜的队伍出现了,两方人马隔着黄沙古道,互相打着号子通知对方,随后汇合在了一起。

骑队的领头与驼队的掌旗人率先迎在了一起,随后双方同时解下了自己脸上的挡沙巾。

驼队的领队是个中原男人,四十岁上下,背后背着一件裹了布匹的兵器,看得出年轻时候也是英俊不凡的美男子,但在西域打磨多年,再好的美玉也难免褪色。斑白的胡须以及枯槁的头丝无一不表明这是一个历经多年风霜的男人。

远道而来的骑队则由一名高大的男人领头,他生着一副胡人外貌,凹眼高鼻,一双眼睛泛着黄色,身披一件黑色牛皮甲,马鞍两旁悬着两对镖囊,背后挂着一柄铁击锤,生的一副劫道好汉的面相。

胡人男子驱马走进前,见到了驼队统领之后也不下马,重重的锤打了一下胸口的甲胄,随后抱拳行礼道:“赤沙队骑卒哚陆骨,见过阴都尉,副军略使的飞鹰书我已经接到了。自此开始,哚陆骨听候都尉差遣,生死不悔!”

骑在马上的中原人礼节性的回了一礼,随后开门见山的问道:“阔漠以及他手下三千奴兵的下落已经明了了吗?”

哚陆骨伸手到马背后,取出一顶头盔,抛给了眼前的阴都尉。

“阔漠手下的奴兵盔甲都是他自己定制的,别无分号,这件顶盔是他们遗漏在道路上的。”哚陆骨解释,“按照他们的行进路线,他们的目标应该是瓜州了,我们必须要他之前赶到,先下手布置,否则这就是一场必败的战争。”

阴都尉一边看着手中这顶头盔,一边听着哚陆骨的解释,随后做出了决定。

“抛弃驼队以及那些驼客,让他们去归人集等我们,其余人集中所有马匹,轻装而行,务必在三日内赶到瓜州!”

……

瓜州,得名于当年大夏帝国建立西域都护府下属瓜州镇。当年大夏帝国在这片土地上设立一府三十六镇,分别由一位大都护以及三十六校尉管理西域大小事务。而瓜州镇便是三十六镇之一。只不过连当年大夏都已经烟消云散,如今这片土地上也早已换了主人。

瓜州的土地被赫朱山脉夹在中间,形状如同一个有两个口子袋子,两个口子上分别是商贸集市沙城以及曾经的瓜州古军镇,而中间那片狭长的谷地则是一处难得的绿洲地,被称为河滩子。围绕着这处河滩子,南来北往的迁徙部落在这里落脚筑城,最后形成了一座河滩子城。

在西域这个地界之中,这样的小势力比比皆是,几个大家族或是几个小部落扎堆在一个地方。比较团结的就建立一个小国,如西域上的石国、楼居、安国、车莎……比较分散的就各自占下一块领地,大家平时井水不犯河水,遇到些小事也帮扶着一把,大家也算凑合着过。而瓜州的三股势力便是后者。

沙城的市集内,到处都是车水马龙的景象,人群集结在一个又一个露天的摊铺之中,大声的报出自己早已打好腹稿的价格。

作为南来北往的商队在进入沙漠前的最后一处要站,无数的骆驼马匹拥挤在沙城这座小城里,让四下的炎热的空气之中都带着一股动物的骚臭味。

但在来往的客商鼻子之中,这便是金钱的味道。沙城地处交通要道,到此地的商队往往需要在这里补充一些给养。或是买卖一些商品,雇佣一些人手,或是买下一些驼畜,以补充商队所需。毕竟前方沙漠的道路可不是那么好走。

由于靠近天竺通往波西斯的商队,城市的街道两旁,各色摊铺商舍之中大都都贩卖着两国的特色商品。极西之地的绿色宝石、供人消遣的天竺叶、精致的南丝棉布、各色极品香料,而在一些阴暗的角落之中,来自西域各国的奴隶则是最为畅销的商品。

临近商贸旺盛的季节,这几天的沙城更是人山人海。最近更是来了一支锡河国的大商队,领头的商队马头是个赫赫有名的大财主,携带的骆驼马匹不下于千头,让这个人口不到两万的小城更加显得人拥马挤。

拥挤的人群之中,一个身穿短打袍子的年轻人逆着人群,慌忙的朝着城北而去,身手矫健的他一路上几次翻越矮墙陡梯,快速的从街道边上穿行而过。

年轻人名叫秦遥,长着一副在沙城不常见的中原人外貌,有着一双略带杂色的黑色瞳孔,浅眼窝,鼻梁高挺,方正的脸蛋以及端庄的五官倒是有几分眉星剑目的感觉。一身贴身的素黑色外袍罩在高瘦的身躯上,让人看了忍不住赞一声,好一个俊郎少年。

一路上,秦遥挤过嘈杂的人群,推开拦路的骆驼,艰难的朝着回家的路行进着。

秦遥今年十六岁,自小父母双亡,从小和爷爷生活在沙城。他爷爷作为沙城最好的制弓师傅,靠着手艺挣下了一份不小的家业,倒也没让自己吃过苦。只不过男孩子从小天性野,打小听着南来北往的客商说起天下之间的奇闻异事,让年纪轻轻的秦遥有想要出去闯闯的念头。

他平日里除了跟着爷爷练习骑术、刀术、弓射之外,最大的爱好就是往城里最大的酒馆里一钻,点上一壶冰蜜子,听着那些刀客商旅们没黑没白的吹着牛逼。

大雪山上的巨人,大漠之中废弃的大都护府,鬼哭丘上的四十大盗……

从他们的口中,秦遥才能感受到,自己所在的世界是有多大!所以他经常在酒馆里一坐就是好几个时辰,经常性的忘记了时间导致晚回家,而晚回家的后果……往往就是一顿暴打。

一路疾驰,秦遥好不容易在太阳落山之前一个时辰抵达了自家的大门。

和大部分的西域建筑一样,秦遥的家也是用黄土起的围墙,烧了黄泥砖建起的屋子,一座屋子加上一个院落就成了一户人家。而在院子外面,一个不速之客站在自己的大门口,笑吟吟的看着自己。

那是一个很漂亮的西域女孩,明亮的黄色大眼睛,高挺的鼻梁,俏美的脸上戴着一层挡沙的薄纱面巾,挡住了半张面孔,披着一头及腰的乌棕色长发,用金色的细绳编结成了一缕缕的发辫,上身穿一件白色皮套外衬,腰间缠着一根赤红色的哨鞭,下身一件穿花纹金的白色布裙,脚上套了一双红色软牛皮的靴子。

不速之客名叫沙娅,是城里四大家族沙之一沙家沙老爷子的小女儿,也是唯一的独女,算的上是自己从小到大的玩伴。

“咋了?今天怎么就突然跑我家里来了?”秦遥看到沙娅,倒也没有觉得什么奇怪,这小丫头片子比自己还野,家里人还宠着她,平日里和自己外出骑马打猎,也是一把好手。

沙娅看着秦遥一路跑回家的狼狈样子,俏皮的笑道:“不是啦,今天可不是我想来找你。”

说完,沙娅指了指秦遥家的院子里,而顺着沙娅的手指的方向看去,却发现自己家的院子里一下子多出了好几个陌生人。

此时,小屋内。

作为沙城最有名的制弓师傅,秦遥的爷爷有一间专门的制弓室,平日里都堆满了各色杂物。不单是这个制弓室,秦遥家里一年内有大半时间都是乱七八糟的,毕竟家里也没有个女人,爷孙两个大男人就这样得过且过的混着。

秦遥的爷爷秦山正在制弓室内调试着自己的弓弦,而在他的身后则是沙娅的父亲,沙家的家主,胡尔多.塔陆耶(沙齐)。

秦山知道沙齐走进了屋子内,但他却头也不抬,依旧坐在制匠台前调试弓弦,只是随意的打了声招呼,“沙老弟,你可是老稀客了啊,今天是什么风把您吹到我这里来了?”

“上次托秦老哥制作了两把三石的硬弓,这不是尾款没有结清吗?”沙齐笑了笑,从随身的钱囊里摸出十枚足色的金币,放在了身旁的桌子上。

“这点小事还让沙老弟您亲自跑一趟,让家仆来跑一趟不就好了?”

秦山最后弹弄了一下弓弦,满意点了点头,随后起身看着眼前的沙齐,说道:“行了,别和你老哥弯弯绕绕了,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老哥哥痛快人。”沙齐使了个眼色,撇了一眼窗外,“今天有人来找我,让我把一封东西交给秦老哥,他们的目的很简单,希望和秦老哥见上一面。”

“人呐?”

沙齐随手敲了敲窗户,说道:“院子里的就是。他们的来路……我不便说,但是我们塔陆耶家族当年欠下了一个人情,所以不得不帮他们递个话,但仅仅只限于递话,如果秦老哥不愿意见他们,我马上赶他们离开。”

秦山沉默了片刻,手依旧放在刚刚调试好的弓弦上,眼神之中充满了漂浮不动的意味。

“他们要老弟你递什么话?”

沙齐没有说话,而是随手递过去一个盖着印痕的纸张。

  1. 上一章
  2. 目录
  3.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