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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他们要一动不动的站到什么时候啊?”

“鬼知道,他们爱站在你家院里就让他们站着呗。”漂亮的小女孩笑吟吟的说道:“反正他们看起来也不像是坏人。”

秦遥欲哭无泪的说道:“但是大姐,你为什么拦着我不让我进去啊?我招谁惹谁了啊。”

沙娅抬起手给了秦遥一个暴栗,“我阿爹在里面和你爷爷谈正事,你瞎去凑什么热闹?知道我为什么会在门口等你吗?就是阿爹吩咐的,要我拦着不让你进去。”

秦遥家中的院子旁,两个半大到孩子就这样趴在围墙,静静的看着院子里的不速之客。

秦遥放眼望去,这些群不速之客一共有四个人,都身披一件朱红色的披风,身高不一,看不出是男是女,他们的披风上都绣着一只腾火而起的飞鸟,而披风没有遮掩到的地方,隐约可以看出金属的光泽……他们都是披了铠甲的武士。

秦遥隐隐觉得有些不安,铁制的铠甲可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获得的,西域的大铁矿山一共就那么几处,大部分都被各个大国给瓜分了,连渣子都没留下一点。要知道,上万人的沙城有才多少件铁甲?也就是四大家族手中还有一些存货,估摸着有个一两百件。

这些人,身份肯定很不一般。

秦遥一一从这些人的身上扫过,从他们的站位上来看,为首之人应该是那个身后背着一卷布匹的男人,他站在门厅前十步的位置,而其余三人都依次落后他一个身位。

“小遥子,你说他们是哪里来的人啊?为什么来找你爷爷啊?”

秦遥摇摇头,“不知道,我家是从瓜州镇搬来的,但也搬来十几年了啊,没道理这个时候有人找爷爷啊。再说了,这些人不是你阿爹带来的吗?”

沙娅苦着脸,说道:“阿爹也没有和我说起过,只知道阿爹非常礼遇他们。这些人是今天一早进的城,由我阿爹亲自去城楼门子迎接的他们。”

随着一阵响动,进去许久的沙齐老爷推开屋门,走了出来。院子的四具“雕像”像是同一时间活了过来,目光同时投向了沙齐老爷。

沙齐目光缓缓扫过四个人,肯定的点点头,“秦老弟决定见你们一面。”

随后,他又补充道:“在正堂。”

四人之中为首的男子重重的一抱拳,答谢道:“阴长空多谢先生!”

沙齐却没有受这一礼,他随意的摆摆手,然后示意众人可以进去了。

随后,在场的四个人之中有三个人同时解下武器,交给了其中一个保管,然后三个人一起进了院内的正堂之中,只留下了那个保管兵器的人还留在院子里。

西域民俗,客访主,刀刃不进内堂。

看到三个陌生来客走进门厅后,沙齐正要走出院落,却看见沙娅和秦遥正趴在土墙上朝着他打招呼。沙齐也只是无奈的叹了口气,心想这丫头咋就是一直长不大啊。

看见沙齐走出院落,两个半大的孩子赶紧跳下土墙,立刻围了上来。

秦遥在爷爷的教养下还是比较懂礼的,先起手问了个好:“秦遥见过沙伯伯。”

而沙娅则没有那么多礼节,拉着沙齐的手就问道:“阿爹阿爹,你知道那些怪人找秦爷爷干啥嘞?”

这话一出,秦遥也跟着竖起耳朵,他心里也痒痒,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来拜访自己爷爷。

“你个野丫头,大人做的事情都是大事,小女子家掺和什么?”沙齐也握着沙娅的手,“走吧,该回家了。”

“别别……我还想留一会儿。”沙娅使劲的扯着阿爹的袖子,眼睛忍不住瞟到秦遥这边。

秦遥顿时心中大窘,心想大姐你好歹也收敛一点吧。

沙齐的眼光扫过自己女儿,随后又扫过秦遥,莫名的觉得有些好笑。这些小儿女的心思啊,到了岁数是藏也藏不住。

沙齐收回了手,对着女儿咳嗽了一声,“别怪我没提醒你,咱们家大堡的门夜昏时分就关,过时不候。”

沙娅连忙点点头,随后目送着阿爹一路远去。

……

正堂内。

秦遥家的正堂和沙城其他的人家都不太一样。正堂最为显眼的位置既没有摆放祖先的牌位,也没有放置光明王或是佛陀的塑像,而是放着一件泛着青灰光芒的铁甲,以及一顶插着两根白羽的头盔。

这是一件很有年头的甲胄,大夏年间的形制,由一片一片的铁片与金属丝线缝合而成,甲身的铁片泛着青灰色,透着一股幽幽的寒意。

秦遥的爷爷每年都会细细的清洗这件铠甲一次,而且从来都是自己动手,连碰都不让人碰。说来也奇怪,明明每年都是水洗,也从不上油保养,但甲胄的每一块甲片都是光亮如新,连一丝锈迹也没有。

秦山曾经说过,这件甲胄,就代表着某种特殊的意义。

正堂内,三个陌生人走了进来,不约而同的看向了这件甲胄,但随后便收回了目光,为首的男子先踏一步,对着端正的坐在主位上的秦山拱手道:“晚生阴长空,见过秦老。”

秦山眯着眼睛,扫过眼前这三个人。为首的男人自称阴长空,有着明显的中原人外貌,而另外的两个随从则一个是胡人,另外一个人脸上带着一个银色面具,但从身形上明显看出是一个女人。

名叫的阴长空的男人大约四十多岁,许久未修剪的面庞有些胡子拉碴,但却相当讲究的扎起一个中原男子的士子发冠,显得格外儒雅。而那双如同鹰一样的眼睛则表明,在儒雅的表面下是一个危险的男人。

而一旁的胡人大汉则更有意思,表面上服饰最为粗枝大叶的他,眼睛里却有一种狐狸般的狡猾的感觉,让秦山隐隐有些不舒服。而那个蒙面女子看不清外貌,他倒也不好评价。

一个儒雅但锐利的中原人、一个表面大大咧咧实际粗中有细的杂胡然、一个神秘莫测的蒙面女子……这个组合,倒是颇有些古怪。

秦山指了指身边的椅子,示意他们坐下,三个陌生人也不客套,径直坐到了秦山的面前。

“既然能找上门来,那么老夫也没必要自报家门了吧?”秦山闭上眼睛,似乎在回忆什么,“从西域一直到西州,到处都有赤衣鬼的传闻,但大多都是以讹传讹的故事罢了。本来不想见你们,但……”

秦山抽出了沙齐递给他的纸印,摆在了桌面,平静道:“但你们带来了这个。”

那是一张纸封,上面只有寥寥草草的几行大字,以及一个鲜红的大印。

为首的阴长空刚刚想要说话,秦山却抬手制止了他。

秦山指了指大印,说道:“这个是东君踏虎印。当年大夏设立西域都护,有一方调兵施政的大印,因为西方属白虎相,所以这方大印上刻的是东神踏虎,取的是压服西域之意。”

随后,秦山又指了指那行大字的末尾,“末尾这两字,是棠雨。大夏帝国亡于天变之后,西域都护府还苦苦支撑了八十年,直到最后一任大都护带十二镇的军队迷失大漠,西域都护府才算是真正烟消云散。而棠雨……恰好是最后一任大都护的字。当年最后一任大都护,名袁薪,字棠雨!”

“西域都护府调令,无论是纸张还是印墨,都是特制的,令纸遇风不破,遇水不浸,墨迹色痕沉暗,隐有暗香,痕迹百年不变。所以外人根本无法仿制。”

“都护府治下三十六镇、十二国、四十六城集,见此调令如见大都护——棠雨。”秦山一字一字的念出纸页上的信息。

秦山咬着牙,似乎在忍受着某种情绪,唏嘘道:“西域都护府,亡了一百二十年的都护府,不知道三位拿着这份一百二十年前的调令,来找老夫意欲何为?”

随即,秦山猛然站起身,几乎是用低吼的语气问道:“亡了一百二十年,这西域还有谁记得当年的三十六镇官兵?!”

阴长空三个人面面相觑,他们似乎也没有料想到,这份调令会给眼前的老人带来如此大的刺激。最终还是阴长空率先起身,挡在了秦山的身前。

阴长空略带歉意的说道:“是晚辈的过失,我们拿出这张调令,只是一个诚意,为了让您信任我们。”

“你们?是单指你们三个,还是包括了你们背后的人?”

“都有。起码在现在这个时候,我阴长空全权代表我背后的人。”阴长空继续说道:“当年袁都护欠下一个人情,于是写下这一封调令为凭具,直言西域都护府还在一天,他的承诺就不会改变。”

秦山深吸一口气,突然大笑了起来,“承诺?如果是西域都护府极盛的时候,你拿着这封调令,十二国的国王都会奉你为座上宾,但是到了今天,这封调令还有什么用?”

“有用!”

阴长空狠狠的点了下头,突然说起了一个不相干的话题:“沙城四大家族,沙、河、安、铁,四个都是中原姓,但都是胡姓取谐音音译而来,唯有老先生的秦,并非来自胡姓音译而来,取自天下秦水!”

听到这句话,秦山眉头紧锁,死死的盯着眼前这个男人。

阴长空抱拳,正色道:“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如今的西域没有一个国王会将这封调令当回事。但我依旧相信这封来自西域都护府最后的调令,还能调动西域都护府最后一个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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