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结束了,这场战争没有胜利者,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
可悲的弃城上,还残留着炮击的余温。像是为表停战的诚意,这座北方的边城上空空荡荡,仿佛无人在此交战过。
这种掩饰像是散发着恶臭的,盖上盖子的垃圾桶。任谁都知道污垢沁入了它的木质。
让它变得如此可笑的,除了长达十五年的硝烟弥漫,还有土壤里血流冲刷成的,还没被大雨掩盖的微末河流。
“有人吗?”
时间被他如孩童般踢着向前开始了滚动。他问出这句话后,竟然笑了,他大笑,他狂笑,他真的被自己的幽默打动了。
这家店的门都烧焦了半边,残余些许法术的灰烬还一闪一闪的发着光,这种地方,难道会有人吗?
可是他笑完,就没法再开心起来了,他悲哀。
他为两件事悲哀。
第一件是他上次来到这座城市时,这里还是有城墙的,残忍的绿植还没爬满街道和房屋。
这家店铺的老板还送过他二两白酱焗鹿肉下酒。如今他甚至不能确定这片瓦砾和焦土铺垫的平原是否还能被称之为城市。
第二件事是,如今他再也吃不到那天的鹿肉了。
他颇有些武艺的。打猎对他而言并非难事,但他更懂自己的手艺。
或许每个人都是如此吧,他这样想。在烹饪之前膨胀的信心,总在第一口食物爬进口腔时被放掉。
“这里太脏了,太脏了。”
他并不算个细致的人,沾满血迹和灰尘的椅子还是让他发出了这种感叹。无奈的他像吧台走去,想拿到抹布来为自己在这污秽的小店,打扫出一个能用于进食的立锥之地。
而当他离那里只剩一只胳膊长的距离时,他停下了。
他看见了,倒下的酒柜下压着一张脸,他认识这张脸,那是曾厚赠于他的老板,那个在边境上开设店铺的五十岁汉子,拥有不寻常的谈吐,他淡薄的个性和豪爽的姿态让人总是遗忘这是个生意人。甚至在自己因为仓皇行至此间囊中羞涩时,慷慨的赠与他果腹的食物,和一些盘缠。
“该死的海纳人。”
他咬牙切齿的咒骂着战争的发起者,全然忘记了自己也是海纳人。种族是多么可悲的东西,身负它血液的人总是在这种时候被划为一类,仿佛罪恶的载体不是犯下罪恶者本身,而是那种血液,和它带来的特征。
入夜了。
从林子里归来的他,低头收拾着手里的野兔,他本该在太阳落山前就回来的。安葬老板的头颅,左手和半截身子花费了一些时间,他觉得该为恩人做些什么。他低头,厌恶着战争,厌恶着夜晚,厌恶着瘦骨嶙峋的野兔,也厌恶着自己的种族。这不像是他该有的心态,他往日里算是个乐观开朗的人。
风喧嚣。
仿佛迎合着他的内心一起咒骂。而风最喧嚣的时候,故事总会被吹起一角。
咚!
一个身影撞着进入了店内,刚摘掉野兔肺叶的他一激灵,抄起手边的短弓瞄准那道身影。他担心起短弓的性能,弓弦是野兔的脚筋刚扎起来的,应该再晾晒些时日的。
那身影不动了。
是潜伏?
还是?
很快,嗅觉给了他答案,即便在这火迹未灭的战场上,腥气还是钻进了他的头颅。那人受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