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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来,来。都起来了啊。不要把自己躺凉了,冻感冒了。起来吃饭了。炊事班早早给我们准备的羊肉汤。肉管够,知道你们在基地里都吃不饱饭。赶快起来了,收拾一下,准备开饭。”分队长在扯着嗓子高声的喊着。

尽管如此,但是食物的诱惑仍然抵不过休息带来的满足感。疲惫仍然充斥着全身,曾益宁愿躺在原地睡上一天也不愿意起来收拾收拾去吃饭。尽管已经从早上四点半行军至中午一点钟,中间只是做了简单的调整。早就已经饥肠辘辘了。但是疲惫远远超出饥饿带来的不适。大家一个个全部都是挣扎着站起身来,简单的将背囊归拢,然后站在自己背囊前面准备开饭。因为在野外,一切从简。没有桌子,没有饭屉。大家只有自带的碗筷。炊事班的班长们把饭菜分到一个个的脸盆大小的不锈钢盆里面,一盆盆的分下去,八个人一盆菜,自己分组。米饭和馒头在锅里面,自己拿,自己打。赵焱在旁边叫我过去和他一组。不一会赵焱一路小跑,兴奋地端回来了一盆菜。说:“兄弟们,好好吃啊。这可比在基地里面伙食强多了。那都吃不饱,这里面羊肉就有半盆,在基地里面的食堂哪里吃过这么多肉啊!米饭在前面,自己去打。我就不管你们了,我先尝一口羊肉。”

我吃过许多的羊肉,味道各不相同,都是人间美味。但是味道随着时间的推移早已忘记,在美味也随着淡忘平淡如水,只有那一次的羊肉,让我记忆尤甚。因为在我最疲倦无力的时候,那一盆羊肉让我重新充满了对世界的斗志,恢复了我的活力。就这样,在冬天寒风刺骨的时候,疲惫无力的时候我总是希望能有一盆羊肉出现在我的眼前,让我恢复活力充满斗志。可是,从那之后我再也没有吃过一次那样饱腹温暖的羊肉了。

吃完饭,因为条件艰苦,没有水洗碗。队里通知说把所有的饭盆端到炊事班,由炊事班统一清洗。那一刻,大家都忍不住兴奋地叫出声来。曾益端着饭盆的手颤抖不止,说:“我洗了两个多月的饭碗了。两个多月!不是两天也不是两个星期啊!两个月,终于不用洗碗了。享受吃完饭就走,别人去洗碗的待遇。这种感觉真的是太美妙了。哈哈哈哈!”

当曾益刚迈着欢快的步伐从炊事班的棚子里跳出来。只感觉腿都不疼了。另外一边,潘区就叫道:“每个班出一个人去吃炊事班洗碗。剩下的人跟我去后山山洞里搬帐篷,按班级建制为单位集合。”

曾益忍不住低声叹气道:“还以为不用洗碗了呢,原来终究逃不掉。这炊事班除了做饭其余真的是啥也不干啊!比我还懒。”

空地上,大家已经整理好背囊,陆陆续续按照班级建制,从小到大,从右至左的顺序集合。虽然刚休息调整了一段时间,又吃完了饭,但是大家还是有些懒散。动作没有那么麻利,个别人还一瘸一拐。但是区队长也没有苛责大家。集合完毕后,给各个班级划分了搭帐篷的区域,之后便由各区队长带走领帐篷。

曾益是二分队三区队五班的战士。由于新兵连基地招收到的新兵数量太多,一个老兵平均要带三四十个新兵。这就是一个区队,老兵担任区队长。一个区队下面划分五个班,班长由区队长从新兵里选择。分队上面由队进行管理。一个队有三名干部。队长,教导员,副队长。一个队管理三个分队。曾益所在的队是七队,总共365人。

这个时候,曾益才重新见到自己班的战友。班长郑思聪、副班长董建明、王俊茂、谭安易、韦宇文、李博实。拉练开始前,因为考虑到曾益平时跑步比较快,区队长便让曾益和其他一些平时跑得比较快的战士担负尖刀班的任务。尖刀班需要给后方的大部队开路,控制路口,拦截车辆。所以,速度要比大部队更快。没想到,因为体格瘦弱,虽然平时跑的比较快但是在负重条件下,长时间的高强度行军还是让曾益掉队了。而且,脚掌还伴随着持续的阵痛。看到曾益一瘸一拐的跟了上来,潘区打趣的说:“哎呦,这不是我们的千米小王子吗?怎么了?跑不动了?那不行,这不是你水平啊。你还得跑起来啊。”

曾益皱着眉头苦笑道:“潘区你饶了我吧。我真的跑不动了。我以前也没有负重这么多跑这么远啊。我现在走一步路都感觉脚掌疼。”

潘区说:“那行,你趁着时间赶紧休息,过几天还得回去呢。待会搬帐篷你就别那么用力了。班里的兄弟都照顾一点啊。”

和曾益走在一起的董建明赶快说:“你放心吧,潘区。我在呢,小曾是我兄弟,我肯定不能再让他累着。”曾益笑着拍了拍董建明的肩膀笑着说:“小铁人,我就知道你是我好兄弟。”

一旁的班长郑思聪也赶紧向班里的战士说道:“待会搬东西的时候啊,大家都照顾一下曾益啊。”

一直往院子里面走,过一道门,进入里院才发现别有洞天。里院一直延伸到了山脚下,大概几十米长。曾益看到山脚下有很多的障碍,各种掩体和一些空空的没有门窗的小房子。正对着众人的是一个巨大的洞口。洞内是平整的水泥路面,但再深处便是一个拐弯,看不清原貌。曾益一眼便认出来这应该是一个早年的防空洞。现在失去了原有的作用,便改造成一个国防教育基地。

潘区招呼大家进洞去搬帐篷。董建明第一个飞奔进去,其他人也陆续进入了洞里。曾益因为脚伤,便留在洞口等待战友。不一会儿,董建明和郑思聪两个人踢着一个半米宽的绿色帐篷袋便出来了。王俊茂、谭安易两个人扛着一捆帐篷杆跟在后面。董建明手一挥,说:“兄弟们回家盖房子去。”

曾益跟在董建明旁边问:“那洞里有什么啊?”

董建明一叹气,说:“唉,我还以为啥秘密基地呢,里面是挺深,挺凉,啥也没有,放了一堆帐篷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破烂。”

曾益感叹道:“不是所有人进了山洞都能遇到前辈高人留下的武功秘籍啊。“

回到了划分给五班搭建帐篷的区域,大家打开帐篷袋。曾益看了看感觉不对劲,有点疑惑的说:“我怎么感觉这个帐篷和我们训练时候搭建的帐篷不太一样啊。”

董建明看了看帐篷说:“肯定的嘛,你看这是新帐篷。帐篷袋上的日期都是新的,你看写着的‘班用夏季折叠帐篷’。夏季?卧槽!这是十二月啊!寒冬腊月的给我们用夏季帐篷,单位是不是彪啊?我说怎么这么轻呢,单层的。没有保暖墙。会不会给我们拿错了?不行,我得找潘区去。”

班长郑思聪拉住了董建明。说:“小铁人,你看看别人的是不是也这样再去找潘区。别让他觉得我们班事多。”

曾益环顾四周发现全部都是薄薄的夏季帐篷。拍了拍董建明的肩膀说:“小铁人,没有错,就是夏季帐篷。”

董建明踢了帐篷一脚,说:“我们兄弟们在一起。再冷的天我们也能暖热合。”

大家不在犹豫准备搭帐篷,但是翻来覆去找不到地布。才发现,原来所有人的帐篷都没有地布。这直让曾益挠头,破口大骂基地给准备的什么垃圾。最终不得不屈服,继续搭帐篷。搭帐篷大家都已经练了很多次,简简单单便搭好了帐篷。最后大家将所有的背囊放进帐篷里面,收拾内务。

一道光突然从掀开的帐篷门射了进来。是潘区。潘区进来环视了一圈,说:“你们班还可以空一张床出来是吧。给我准备一张啊,待会我搬进来。”说完就走了出去。

郑思聪嗷的一声喊:“大家都认真点啊,打起精神来。潘区要住我们班,不能让潘区觉得我们不行啊。”

董建明叹了一口气,拍了拍郑思聪的肩膀说:“你别那么激动行不行,让别人觉得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我们在单位一直都跟潘区住在一起。你按规矩搞好就行了。”

帐篷里面的床是用帐篷杆架起来的上下铺。每两个杆之间可以架一个吊床,刚好上下4个总共8个床位。如果不是这个帐篷确实略显单薄的话,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的温馨有爱。

寒冬天短,帐篷外面星星已经围绕着月亮在看着地上这一群围绕着微弱的光还在不断忙碌着的战士们。星星眨眨眼睛,因为它们在战士的眼睛中看到了自己。

一声高亢的哨声直冲云霄,星星吓得打了个寒颤。

“所有人,到炊事班帐篷打晚饭!”

曾益还在整理大家的背囊。帐篷门“呼”的一下被撞开了。董建明端着一大盆热气腾腾的排骨闪身进来,眼睛都笑成了月牙。边放排骨边说,“还以为我们炊事班不会做好饭呢。搞半天之前是磨炼我们呢。现在这伙食也太好了吧。不行,我要住下了。就为了这个伙食,我也不会回去了。”一边说着,一边去背囊里面翻自己的碗,一边招呼曾益说:“先别给他们整理了,快吃饭。天冷!待会凉了。自己拿碗啊,我不给你夹菜了。”说着,帐篷门又被掀开,陆续进来了几个端着其他菜的战士。大家放下之后全都飞快的去拿自己的碗。借着微弱的灯光开始狼吞虎咽的吃饭。

曾益突然想起潘区不在,问道:“潘区还没吃饭吧。我们要不要给潘区留点饭?”

郑思聪含糊不清的回答说:“忘了说了,潘区和几个区队长在开会。然后他们一起吃饭。”

董建明也用满是饭粒的嘴说,“别担心,饭菜有的是。这些都是我们的。多吃点。”

吃完饭,曾益和郑思聪在炊事班旁一个水龙头下用仅有的细小的水流刷着全班的饭盆。边刷着,曾益说:“这晚上的水也太凉了吧。我手都快动不了了。希望明天白天别人小值日的时候水可以暖一些。”

由于没有洗洁精,刷了很多遍盆里还是覆盖着一层油膜。郑思聪说:“我们别用水冲了,冲不掉的。回去用卫生纸擦吧。我带了纸。”

回到帐篷,潘区已经回来了。看到郑思聪手里的盆说:“外面水凉得很。赶紧擦擦手吧。有洗洁精没有?要是没找到,就用纸擦擦油吧。毕竟在外驻训,条件艰苦。洗洁精这种东西很难保障。同志们都理解一下。”

郑思聪说:“洗洁精确实没有,所以我们就准备回来用纸擦一擦的。”

潘区笑着说:“你还挺聪明。有的班没找到洗洁精就啥也不管了。盆上都是油就往那一放,不管了。一点不知道想办法啊。还有的班里我看到现在还没洗碗呢。班长怎么带的?”

郑思聪笑着回:“那还是潘区您教得好。”

潘区轻踢了郑思聪一脚,说:“少给我拍马屁。搞完赶紧收拾内务。同志们也都别干坐着看了。今天都挺累的了。估计你们都是第一次走这么远路。辛苦了。今晚上没有夜训也不点名了。早点收拾完了尿尿睡,平时八点多你们可睡不了觉。好好休息一下,明天接着就有科目了。我再出去开个会。”说完便掀开帐篷走了出去。

董建明拍了拍曾益,指了指外面,两根手指在嘴巴前比了个夹的动作便出去了。

曾益默不作声的跟着董建明走了出来。在帐篷外面董建明附在耳边小声说:“走啊,去猫一根。我来的时候带了好烟。”

曾益眼睛一亮。说:“什么烟?虽然我们区队没有禁烟,可是来的时候区队长说了,我们在山区。天干物燥容易着火。让我们尽量不要抽烟。”

董建明说:“哎呀,都说了是尽量。也就是小心一点。再说了,我已经看过了,后山厕所那边都是抽烟的。那厕所跟个烽火台一样。泰山佛光。走不走?”

曾益伸出了大拇指,说:“我就是去上个厕所,顺便尝尝佛光什么味道。”

两人走出了帐篷区,又穿过炊事班的帐篷,拐到了上山的路,顺着路走到了山的侧面。远远望见一个旱厕洒满白月光,升起袅袅青烟。朦朦胧胧甚是有意境。

曾益忍不住惊叹一句:“卧槽!我们这真的是进庙烧香啊。”

“走吧。里面都是同道中人”董建明说。

在门口的拐角,两人停了下来。借着月光董建明从胳膊的口袋里面拿出了一个黑乎乎的烟盒

。抽出两根递给曾益。曾益拿了一根烟,叼在嘴上。董建明又拿出打火机给曾益点烟。可是风太大,曾益用手挡着也点不着。急的董建明准备掀开衣服挡风了。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说:“兄弟,用我的吧。我的打火机防风的。你来这边,得提前准备一个防风的打火机。”曾益有些不确定的说:“赵焱?”

黑暗中的声音来到月光下露出影子,正是赵焱。赵焱赶忙说:“我刚才出来还想叫你呢。我怕天太冷,你准备睡了,没叫你。结果你自己出来了啊!我们兄弟就是缘分啊!”

董建明递出烟盒说:“来一根?”

赵焱摆摆手说:“不了,不了。刚抽过,上头了。”

董建明说:“那你错过了。我这佛光。”

赵焱说:“真的?我闻闻。”

抽出一根烟,放在鼻子下面深深嗅了嗅。满脸陶醉地说:“佛光就是香的很啊。错过了,下次吧。”说着,打了个寒颤。说:“那我不陪你们了。我先回去了。”

待赵焱走远,曾益深吸了一口。一股醇厚夹杂似乎是药材的浓香便回味在整个头颅,飘飘然的感觉就如同汹涌的洪水顺着中枢神经冲入大脑,脚下瞬间都有些麻了。趁着烟劲说:“其实刚来的时候我不会抽烟的。那时候赵焱睡我上铺,他带我抽的。我就跟他一起抽烟了。我没想到我们区队不禁烟。之前在电视上看的新兵不是都禁烟的嘛。没想到我们不禁。”

说完吐出长长的一股烟柱。赞叹道:“这佛光就是不一样啊。比那些普通的烟香太多了!”

董建明说:“那是,价格摆在这里呢。”

待两人走在那条通往旱厕的小路上时,面前还不断有人继续着这一条朝圣的路。回到帐篷,曾益收拾完内务钻进冰冷的棉被,像是湿潮的冰窖,结结实实打了个寒颤。曾益是住在上铺,脸前就是帐篷顶。帐篷外呼呼的冷风千方百计的钻进帐篷,像是鹅毛,一片片落在曾益的脸上。曾益不由得大声说道:“卧槽!兄弟们,这也太冷了吧。谁进我的被窝啊,我们报团取暖吧。受不了啊!”正说着,只感觉有一块硬东西“咣”的一下砸到了自己身上。然后就是潘区的声音。

“什么受不了?谁在发骚?不好好睡觉?”

曾益顿时缩在被窝里不敢说话。帐篷里也鸦雀无声。

还是潘区的声音。“给你们每人一瓶酸奶。这鬼天气,都快冻成冰淇淋了。放被窝里暖暖吧。明天喝。”顿时谢谢声此起彼伏。

曾益赶快伸手摸了摸被子上被砸的那个坑,果然是一瓶酸奶。捞进被窝里挨着身体,冻得曾益又是一个寒颤。曾益此时脸上却映出两个月牙。那块冰冷的酸奶此时也变得热乎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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