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
伍蒙正在县衙办公。
捕头余世显上气不接下气的冲进县衙,像跑了十里山路一样:“伍县尉,不好了,仙人变脸了。”
伍蒙站起来问道:“出了何事?”
余世显将所见叙述了一番。
今日上午,众人正在光柱下参拜,突然听到头顶的雾气中有响动;没过一会,许多根细长的触须从天而降,直接插在了众人头顶。
所有人都毫无防备,头上都被一根触须连接着;他们像是被控制了一样,慢慢站起来,走到了光柱正下方,按照前后左右一定的间距,均匀的站着。
伍蒙觉得很是惊奇。
“余捕头,你是否看错,还有这样诡异之事?”
“伍县尉,属下绝对没有看错;雾气虽浓,但已比前两日要淡些了,还是能大致看见二十丈远的东西。”
“那余捕头为何没事?”
“属下当时内急,恰巧去解决一下,结果回来就看到此景,吓得连忙跑回来禀告。”
“那其他衙役呢?”
余世显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他们估计全都被触须控制了,只有属下一人回来,路上并未碰到任何衙役,回到县衙后也并未看见那五十人中的任何一人;至于百姓中是否有人逃脱,我确实不知。”
伍蒙感觉有必要重新审视这个光柱,领着余世显来到了北面城墙之上。
整个雾气呈一个宏大的倒圆锥形,盖住了一个很大的区域,中心最高处即为光柱所在,然后再向西周倾斜;雾气的表面还在不断的翻腾,最南端已经延伸到了城墙北面一百丈远处。
余世显指着光柱:“伍县尉,我看光柱底部确实有许多细长触须,一直连到下方的雾气中。”
伍蒙顺着方向看去——不仅光柱底部有很多触须向下延伸,就连其所包围的中间区域,也似乎有个白色的梭状箱体。
二人觉得有必要去汇报下,刚准备走下城墙,就看到县令赵启明、县丞邱庆元带着一排兵卒,登上了城门。
“伍县尉,有百姓来报官,说自己险些被从天而降的白色触须刺中,如果不是离的较远,根本跑不掉;你可听说了此事?”
伍蒙把自己所知道的说了一遍,几人感到事态可能有点严重。
“赵县令,我与余捕头立刻去北方雾气中查看,有了结果就回来汇报。”
赵启明望了一眼城北的雾气。
“也好,余捕头武艺了得,跟着你去,也算多一个得力助手。”
“不过,北方恐有危险,还是带一百兵卒前往吧;平泽县只有八百兵卒,我只能给你这么多兵了。”
伍蒙和余世显走下城墙,带上一百兵卒,出了北城门,开始往雾气中走去。
一路向北,踩着木桥跨过绫锣江后,就到了一片树林,眼前只有一条两丈宽的县道通向北方。
树林较为平坦,两旁的树木不算茂密,地势比道路还略微矮些,但是寂静的可怕,整个四周及天空中全是雾气,十丈之内可以看清,十五丈之内能看个大概,二十丈之内勉强可以看清轮廓,再远就是深不可测的雾气。
伍蒙骑着马停了下来,望了一眼两旁。
“诸位,此处还需提高警惕,全军按四列行进,盾兵走两侧,弓手走中间;如遇进攻,则可迅速变阵;全军都有,开始按列行军。”
百名兵卒按照军令列阵后,继续跟着县尉往前走,不过步伐不算太快。
伍蒙还在想,把手环放在家里是不是种失误。
唦~唦~唦
前方左侧的雾气中,有些东西在跑动,速度还不算太慢。
伍蒙即刻下马,余世显则拔出佩刀,在一旁警戒。
“全军列阵!”
盾兵及弓手都向前推进,将二人包了进来,然后将盾牌立于地面——形成了一个盾兵在外,弓手在内,伍蒙及余世显在最中心的方形军阵。
唦唦声越来越近。
十几头黑皮成年野猪带着几十头小野猪冲了出来,开始向军阵这边跑来。
这些野猪全身都有类似狼牙棒的灰色尖刺,特别是头顶的长角——异常的长,嘴上的獠牙也是又粗又尖,相比传统野猪看起来更加凶悍,但又绝不相同。
“全力射杀!”伍蒙大声下令道。
前排弓手立刻张弓搭箭,几只利箭瞬间发出,每箭都射中了成年野猪的头部。
猪群感觉到了前方的危险。
剩下的几头成年野猪开始带着队友往右侧转弯,跨过县道,往右后方的树林中跑去,消失在雾气里。
“嗷~~嗷~~”
雾气中,又传来一声吼叫,这分明是老虎的叫声。
“全军戒备!”
伍蒙也拔出佩刀,作防御状。
一头一丈来长的猛虎从前方雾气中缓缓走出来。
老虎估计已经变异,全身呈现黑白相间的条文,整个背脊上有一排竖起的尖角——从颈部一直延伸到尾部,眼睛呈现血红色,獠牙伸出虎嘴足有一尺,整个全身肌肉极度膨胀,四只脚上的爪牙也异常粗壮。
军阵中有人开始慌乱,阵型有所松动。
伍蒙站在阵中,知道军心不能乱。
“全军不许后退,违令者立斩不赦!弓手准备,全力射杀!”
弓手立刻开始射击,几十只利箭往前方发出。
老虎抬起前腿,后腿一蹬,左晃右跳,躲避着箭雨。
几十只箭,只有两只射中——而且都射在了前胸,其余全部被躲开。
弓手继续第二轮发射,还是被老虎躲开了大部分。
眼见它越来越近,伍蒙知道肉搏战来了。
他走到前排,伸手握住半人多高的盾牌,说道:“待老虎走进,我等一部分人全力顶住盾牌,剩下的人持刀,从盾牌中间的缝隙刺杀!”
“得令!”百名将士齐声回复。
老虎离军阵已经很近。
弓箭兵上前顶住盾牌,部分盾兵抽出长刀,将其伸出盾牌之间的缝隙,准备往外面刺。
嘣~~
一股巨大的力量撞击在了盾牌上,所有人都往后退了几步,前排的阵型也开始松动,盾牌之间的缝隙也更大了。
此时,前排的盾兵迅速将刀尖往前刺出,然后又抽回,再往前刺出。
老虎被刺得左右摇摆,顶得前排阵型更加混乱。
伍蒙见状,示意旁边的一位兵卒跪在地上,然后拿起长刀,踩在他的背上,跃过前排盾牌,狠狠将长刀往下刺,然后又抽了出来。
刀被深深的扎进了老虎背部,疼的它一个转身,用前爪将伍蒙扇了出去,随后往回退了一段距离。
“全力射杀!”伍蒙下令道,全然不顾自己被甩开了几米。
弓兵迅速拿起弓箭,一阵箭雨往前发出。
由于受伤的缘故,老虎动作变得缓慢,躲闪没有刚才迅速,几只箭都被射进了身体,其中一只还射中了头部。
余世显拿过一只弓,将最致命的一箭射出,正中老虎右眼。
老虎疼得发出一声虎啸,响彻了整个树林,然后往深处跑去。
伍蒙见老虎已经逃走,就站了起来,走到死亡的野猪身边。
余世显也走了上来。
“伍县尉,你受伤了吗?”
“还好,只是些皮外伤。”
“那就好;不过,这野猪确实不是我们平时所见的模样,像是变异了。”
“我觉得这些雾气有问题,不过不敢肯定;为以防万一,我们必须速去速回。”
伍蒙继续领着百名兵卒,列阵前行。
快要走到光柱下时,前方雾气中隐隐站着几个人。
军阵慢慢靠近,那几人听见声音,也开始向他们靠近。
“我是平泽城县尉伍蒙,前方是何人?”
“伍县尉,我是张宗梁呀?你不记得我拉。”
随着距离的靠近,眼前站了一位头戴金色莲花冠,别着一字簪,身穿紫色道袍的术士。
伍蒙看着此人,感觉很奇怪,好像似曾相识,但又像从未见过。
他努力的回想着,脑袋似乎出现了割裂。
终于,不知从哪里蹦出来的记忆,让他想起了此人,这是在城外炼丹的张天师——他颇有点能耐,能练出些神丹。
“张天师,你也知道了光柱之下的事?”
“是的,有所耳闻;而且,我在城外就可以看见光柱底部的触须,觉得此事蹊跷,所以赶来看看。”
“天师不必靠近,待我前去查看即可。”
“那就有劳县尉了;我就在此处,如需要帮忙,我等即刻过来。”
伍蒙带了四十名兵卒,向前方继续走去。
远方的雾气中,渐渐出现了一些亮点,不知是何物。
待他走近,看到了一个震撼的场面。
平地上,均匀的布置着一个个浅黄色的圆柱体,足有好几百个,其表皮呈半透明状,还可以看见里面的亮光;每个柱体都有一人多高,顶部还连着一根触须,一直上升到顶部的雾气中。
每个圆柱体内好像都有个人形物体,应该就是那些被控制的人。
伍蒙抽出长刀,向其中一个圆柱体砍去,发现此物异常坚硬,不能伤它分毫。
余世显也拔出佩刀,向另一个圆柱体砍去,也是同样的结果。
“伍县尉,看来此物不是普通刀剑可以打开的。”
伍蒙又砍了几刀,发现毫无效果。
顶部的雾气中传来了声音,好像有东西正在下来。
余世显听过这种声音。
“各位小心,有触须要伸下来了。”
众人都抬头往上看。
果然,一群细长的触须穿出雾气,不停的摆动着,朝众人头顶伸来。
伍蒙说道:“各位,我等为朝廷效力,理应为了百姓奋不顾身,务必死战不退。”
众人都将长刀高高举起,准备砍向即将伸到头顶的触须。
伍蒙看见,此触须呈淡红色,大约有三指粗,其头部时而呈现尖锥状,时而呈现吸盘状。
他一刀砍向从正上方袭来的触须,将它挡开,但是并不能将其斩断。
其余兵卒也是只能抵挡,不能战胜它。
几回合下来,触须被激怒了,开始向上收回,然后以更快的速度向下攻击。
有几个兵卒动作较慢,胸口被触须刺穿,然后被带向空中,消失在上方的雾气中。
伍蒙自己在抵挡触须的同时,看到余世显正被两根触须前后夹击,处于很危险的境地。
“余捕头,小心!”
他挥刀斩向余世显身后,自己上方的触须乘机发动进攻,刺进了他的左胸。
就在触须想要将他拖离地面,带回光柱中时,一个暗器袭来,将其斩断。
触须发出了巨大的撕裂声,断面还喷出了红色液体。
伍蒙则被重重的摔在了地上,昏迷了过去。
这边等候的六十兵卒,还有张宗梁几人听到前方雾气中的声音,都往这边赶来。
紧接着,又一个暗器袭了过来,第二个触须被斩断。
所有触须好像意识到了危险,开始往上收回,消失在雾气中。
余世显走过来,扶起伍蒙。
“伍县尉,你不能有事啊,否则我一辈子都不得安生。”
伍蒙仍然在昏迷中,并没有应答。
张宗梁跑了过来,看见伍蒙胸口,问道:“余捕头,伍县尉怎么了?”
余世显双眼湿润起来,说道:“他为了救我,被触须刺穿了。”
张宗梁帮伍蒙把了下脉,发现还有跳动。
“无妨,我有灵丹,应该可以救伍县尉一命;只是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必须尽快撤离。”
余世显背起伍蒙,一行人列阵后,迅速往县城走去。
路上,余世显说道:“刚才感谢张天师出手,不然我们恐怕凶多吉少。”
张宗梁一脸疑惑:“出手?我未曾出手呀?”
“刚才不是你使出暗器,割断了两根触须么?张天师真人不露相呀。”
“余捕头,真不是我;要说炼丹,我确实有点成就,但暗器的确不会。”
余世显隐约感到,应该还有一位高人,躲在雾气中,在暗地里帮助他们。
张宗梁也对此事颇有疑惑。
但眼下他们一致认为,最重要的是回到平泽城,救活伍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