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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从南朝北,乘船飘渡,来见一眼长安,有人身在长安,忙忙碌碌,只求长安,楚国的都城,天下首善之地。

长安繁华,一座皇城里密密麻麻垒了百万户人家,自然是不算上那些南北郊户的,独独一座皇城便有十万户人家。

除了皇城以往,长安东南西北有四块密集的城区,靠近东北方向的北门,里面住的大多是些皇孙权贵。

皇孙权贵的富贵是外人无法想象的,那已经不在算是单纯的房子而是小型的宫殿和城池。

这里几乎每一座豪宅就是一座能够自行运转的城池,奢侈的宫殿,木匠漆工,铁匠画师,郎中厨子,府兵幕僚,护院打手,乃至于专门在庭院外耕作的农奴花匠,于数量最多的小斯丫鬟,应有尽有。

这里居住着长安最为富贵的阶级,世家大族的传承延续远盛于寻常王朝的演替,这里居住着王子皇孙,居住着世家大族,他们是檘陵的王家,诏安的宋家,楚笯的张家,建安李家以及蓝田傅氏等原本各个地方的大族,他们是北楚立国之后的诸多开国国老之后,如曹国公,定远公,赵平王等。

这里也有没落的遗迹,暗中即将消亡的府邸,优雅而无人敢随意打扰的清幽宝山,比如那座多年未修补的周府,比如那座玉竹山……

在长安的向南的郊区里,一流传着一首民歌,好似从前朝就开始,喋喋不休的,朝代更替却依旧没换,流传延续未有消散,有少女在田间用悠扬稚嫩的调子依旧在哼着那不知意思的曲子。

“红紫衣袍金玉冠,玉扇轻摇骏姿容。

朝中黄紫客,军中万户侯。

人间又有几个万户侯,尽在长安中。

长安安在北,金砂如泥玉枯骨。

可怜娇娇儿女苦,谁人无父母,伺此为长奴。”

长安又有三座市集,东市靠海,最为富贵,来往各地商贩皆在东市运营,珠宝玉石,以及所有的奢侈品。南部临近百姓的郊区,长安四时果蔬米油等日常货物皆是南市贩卖,种类最多。西边那个市集则一般不开,只有等到秋市才开始来往,是马匹羊绒等货物的来源。

长安东市的秦楼楚馆更是出了名的一绝,数十家秦楼楚馆开放在那里,有专听歌曲勾栏,有故作高雅的清人馆,也有没那么多讲究的寻常妓院,立春院,长春阁,珍馐阁,翠红春,胭脂山,小花阁……南北的美人应有尽有,天下的珍馐尽在长安。

——

长安城中,一个男子满脸不舍的停留在一座楼阁当中,含情脉脉的抚摸着一位女子的双手。女子就这么正坐着,她即使坐在凳子上也依旧显得有些高挑,脸上却没有半分风尘女子的颜柳媚行,一身白玉纱裙,只于衣角处有用绛红色的丝线绣的一套莲鱼戏水图。

楼阁外的光照射出女子脖颈下精致的锁骨,菱角分明,面容略带一些消瘦却无太多病态,女人安详的笑着,任由男人抚摸那只只能称之为白却算不上细嫩的手指。

男人与以往那些留恋秦楼楚馆的常客从神态上看不出半点区别,最大的不同大概就只是他的皮色更重一些且更加粗糙。那些终日停留这些地方的那些公子皮肤往往比女人还要细腻几分,因为他们比女人更娇贵。

男子一看就是至少还有些锻炼的那种。只是眼角略微有些黑,面容带着几分疲惫无神。用大部分郎中的话说就是,这人有些肾虚……

男人絮絮叨叨的说个不停:“竹桃啊,公子我是真舍不得你啊,那该死的许混,第一次出远差要我小爷我跑去姱峨去,两千多里,这日子还怎么过啊!”

女子笑着侧脸看着男子在那里喋喋不休的抱怨,静坐着听牢骚顺便补一下觉,男人事先没有预告就这么大清早跑过来,她倒是没有专门去补妆,一切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一阵阵袭来的睡意被她强压下去,终究是这点仪态还是要有的。公子突发奇想的说着天马行空的话,干着和寻常十分不服的举动,今天的张顺有些略微的怪异。若不是知道这位的性格,她可能还会以为是来……捉奸的。这在这里实在是太寻常了,三两天就有一起,即使这是座清人馆。

随着早市的钟声敲响,街道的人影开始繁密,胭脂铺,茶楼,珠宝铺,绸缎铺,一一开张。一个女人牵着一匹浑身碧清的骏马停留在珍馐楼下面,上面是一个十来岁的小丫头,小丫头也不抬头,直接挥着马鞭朝地上狠狠的挥舞,口中悠扬的念出数字,声音带着几分装模做样的老练和掩饰不住的稚嫩。

“一,二,三!”

原本坐在椅子上的张顺,吓个急忙将抓着竹桃的手抽出来,匆匆的跑下楼去,还真颇有几分捉奸被抓的神态。

楼下的苏芸楼抬头其实站在这里已经有一会,看着张顺在那里跟那个叫竹桃的女子闲聊,眉心微微的皱起,有些闷闷不乐。

张顺走到门口,满脸笑容的举起那个站在马背上的小女孩,高高旋起。

女孩背后跟着一条略微有一些老态的黄狗,黄狗嘴边已经略微有一些白须,只是行动起来却没有一丝狼狈,甚至是带着一股威严的气息,就像是一头犹在壮年的狼。

张顺笑着将女孩放下,放在背后的手摆了摆,楼上那个叫做竹桃的姑娘看到这个手势,自然的站起身来,慢悠悠的将亭台外的椅子收拢回去,掩嘴打了个哈欠,再又回头看了一眼,回去睡回笼觉了。

张顺拉着小丫头朝外面走去,东瞧瞧西逛逛,两人一大一小都大幅度的摆动起双手,男人对着街上的背着葫芦的大叔指指点点,然后笑着跑过去买了一串。小丫头老气横秋的拒绝了,口中囔嚷道:“我都多少岁了,还给吃糖葫芦!”张顺无奈,只得回头朝着苏云楼笑了笑,苏云楼熟练的接过手中的糖葫芦,有些矜持的朝着张顺笑了笑,让后皱着眉头吃起了手中的那串糖葫芦。

张顺看着苏芸楼矜持婉约的伸出手,一手掩着飘落下来的发丝,小口的吃着糖葫芦,有些感叹的说了一句:“大姑娘了。”苏云楼回头看向他,说道:“怎么,不好?”张顺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只是……不能像以前那么放肆咯!”苏云楼也跟着笑了笑,将手中的糖葫芦递过去,说道:“吃不完。”张顺接过手上咬下两个,让后又放回苏云楼的手中,指着旁边暗子偷看眼馋的小丫头,小声的说道:“先别急着吃,让那丫头多馋一馋。”

曹紫旃有些生气的回头吐着口水,说道:“谁稀罕,我才不吃你俩的口水呢!”苏芸楼听到这句话,脸有些微微的发红,张顺却是看着那张发红的脸颊坦坦荡荡,又重复了之前的感慨说道:“大姑娘了!”

长安城南门,一只青牛缓缓的停留在外,青牛格外壮硕,一双角更是犹如玉石,双目深邃,名字亦是极其优雅,碧清。

张顺豪迈的拍打着碧清那双角,问着之前那个站在马背上的小丫头“紫旃,柳姨或是徐姐姐她们有没有要我带的东西,现在赶紧告诉我,过时不候我可告诉你,难的出趟远门,香菱的胭脂,玉溪的首饰,还有太湖的醉蟹,以及临安的丝绸和白云楼的糕点,错过了可就弄不来如此正宗的了。”

少女满脸不屑的撇过头去:“就紫姨要你带些胭脂,其余的没了。”少女微微的撇撇嘴,“紫姨那还是看你可怜,不然谁稀罕呢!”张顺满脸惶恐,再三确认:“没了?”少女一遍又一遍的摇着头,一大一小斗起劲来。张顺在对着曹紫旃问道“那你呢?”小丫头满脸得意,笑得双手叉腰:“老娘当然是要跟你们一块去,冷了的糕点有什么好吃的,我要吃现做的!”张顺满脸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如此!”心里暗暗冷笑,你想屁吃!

张顺回头看了看赶过来给他送行的程诚一眼,笑着说道:“你呢?”

程诚是一个看起来就老实的年轻人,三十岁出头,穿着一身捕快的服饰,衣服有些破旧,还有些许油蒿味。也许是旁边一大一小两个女子长的过于精致,衣服上连一丝污点都没有,弄得程诚有些拘谨。老实的男人有些焦虑的挠了挠头,想了半天才用手挥舞示意张顺过去。

张顺小跑这测过身去倾听,程诚凑在张顺的耳边说道:“我没什么需要带的,不过你嫂子一直想要一个像样的首饰,我这不想着外面的东西便宜些嘛,你看看路上能不能帮忙带件好看的。”说罢,程诚又怕张顺误会,连忙说道“不用是什么名贵的,就是能在外面充充面子就行。”

男人说着就将手伸到张顺的袖子里,偷偷的往他手里塞下一袋子碎银。张顺手中掂量了一下银子,大概有六两重,都剪成了一钱左右的小碎银。

其实吧,六两银子,早就够在长安买一件像样的银钗子了,也不必剪成细碎……

男子笑着说道“你路上看着用,出门在外省着点,该用钱的时候也不用省,咱俩兄弟不客气,如果实在需要,不去就给你嫂子看着买些东西,你回来咱两继续老地方喝酒。”说着,又小心的对着他使了使眼色,朝着旁边的苏芸楼比划了下,然后就匆匆离开。男人是长安土生土长的穷小子,害怕给自家兄弟丢人多以匆忙离开,但这不妨碍他将家中不多的余钱送出去。至于之前的眼神暗示,意思是:“你小子也老大不小了,旁边那个姑娘看着不错,你小子争取争取,也该成家了。”

张顺带着苏芸楼先行赶路,“偷偷”跑出来的曹紫旃则又屁颠屁颠的跑回去,怕爷爷担心想先报个平安,一个劲的叫两人等她,张顺让她回家完报平安之后让家中的随从带着她到烟柳来找他们,然后就带着苏云楼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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