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几点了还睡,八点啦!”女孩喊得很大声,“你昨晚到底干啥了呀,这味道我去。”
“行了行了,知道了知道了。别吵!”男人挥了挥手,示意女孩住嘴。同时,他的模样也暴露在了直白的阳光下。
“噗哈哈,你的样子好搞笑,快快自己去照照镜子!”女孩一边说着,一边用纤细白嫩的手指往乌漆嘛黑的屋子里的东南角落里比划了一下。
“你对我家的布局还真熟。”男人无奈地叹了口气。
“十几年不装修,想叫人记不住也难咯!”
“你才几岁?听你爸妈胡扯。我这是保护传统,看看你们那什么所谓的潮流,什么东西。”
“屁!就是懒,你个懒鬼,懒虫!”女孩顺势进了屋,准备将一份报纸放在桌子上,男人这才注意到女孩手上的那份《西城快报》。不过一会儿女孩就又大叫了起来:“妈呀!这桌子真够脏的的呀,油污满面,我记得你这桌子原本是白色的吧,真行,给你整成纯黑了。”
“油污都风干了,怕什么,真是的不要一大早进别人屋里大喊大叫,这会让主人很困扰。”男人一边埋怨着一边走到一架木质边框的西式落地镜前:
镜中的男人个子偏高,反正快到镜子顶部了,身形瘦削,年龄不超过四十岁,大概在三十五六这个位置。头发油腻腻的,且应该是很久没有打理了,乱蓬蓬的像一个鸡窝,不过应该不会有母鸡愿意亲临此地,又扎又滑。脸色发黄,皮肤褶皱,左脸上有些许斑痘;双眼几乎看不到眼白,眯得像条线一样严丝合缝,几乎全程闭着眼;鼻梁也因为长期带着方形银质眼镜而在上留下了两个深深地凹痕,不过也许是鼻子本身的缘故,又或许是他本人习惯性的将左眼框架抬高,因此鼻梁上的凹痕右深左浅,导致他想正常戴眼镜都不行了,这也许是他不换眼镜的原因之一;嘴唇很薄,且有点发黑,四周的胡子像是刚发生了场大战,战况极其惨烈,左部分应该是被屠杀了,只剩零零几根在表示着他们曾来过,右边部分则是凯旋而归,各自扎堆扎营庆祝胜利,这边一处,那边一处,遍布各地;一说话,满嘴的酒气和烟味,当然,还有那只见黄不见白的参差不齐的牙齿,,右嘴唇旁边还因为长期干燥而裂出了一个口子——看来辣椒吃的有点多了。脖子不高不矮,上半身就套了个秋青色珊瑚绒睡衣,左边扣子少了两个,于是乎便索性不系起来,这就更让人直观地看到他那显眼的两根排骨。其实自己可以再瘦点,这样没准可以申请去博物馆做个人体骨架模型,应该可以赚一笔。下半身穿了个男士秋冬季宽松短裤,上面绘有斑点狗和加菲猫,斑点狗在睡觉,加菲猫在吃披萨——在梦中。双脚没有穿鞋,大概是觉得对于这样的地板,穿鞋可能有点太为难它了吧,嗯,一定是的。男人仔细打量了一番后,绝定还是不整洁自己了,因为那太麻烦了——哦,天才般的推理!男人顺势给自己比了个耶。
“看完了吗?”
“不懂哪里搞笑。”
“哇,你这个人真是的,一点幽默感没有。”
“大家都这么说我,所以我便欣然接受,不然这会显得我很不合群而且容易招来麻烦。”
“诡辩!”
“小妹妹,我说过了,大清早不要在别人房子里大喊大叫,我倒是没什么问题,不过我隔壁那头猪就另当别论了,真的是,搞不懂为啥这种人都能有老婆。”
“有钱呗。”
“有钱?有钱和我住一个街道?嗯,可以的,看来我脑子确实不太正常,我上次看见他还是在西北部的废弃广场里搬砖。”
“哇,你不能瞧不起人家呀,人家也是为生活奔波,也许他本人比较老实?”
“呵呵,没有几个女人愿意跟着老实人的,少看点你那言情剧吧,再说了,你现在可是有人养着呀,我呢?我连自己都要养不活了,干嘛要管他的事;况且,我又没有瞧不起他,只是发发牢骚而已啊。”
女孩有点不服,但她可能知道自己理亏,便赌气坐到了最角落里的一张椅子上。
“有蜘蛛网哦。”
“不怕!”女孩双眼紧闭,激动地喊道。
“老鼠?”
“你为什么觉得我会怕那种东西?”
“椅子也快成古董了,都快成灰姑娘了。”
“没事,我用了你的衣服垫着。”
“……”男人沉默了一会儿,女孩觉得自己占了上风,有些得意,顽皮地甩了甩腿,“哼!”
“OK,你赢了。我现在要出去一趟,你自己看会电视。”
“你确定那玩意能用?万一炸了怎么办?还有,我找你还有事——”
“所以,就先安心等我回来,懂?放心,我祈祷过了,今天电视机不会炸。”男人比了一个“嘘”的手势,随后拎了件英伦式风衣披在身上,抽出一件口罩,搜出他的那件“老玩意”戴在了眼睛上,简单“包裹”一下便出门了。
“真的是,装神弄鬼。”女孩有点不高兴,她坐到了电视机正对的棉质沙发上,与其它地方不同的是,沙发很新很干净,还有一股淡雅的清香。嗯?女孩感到一丝疑惑,这家伙,不会是在和谁偷偷约会吧。突然,女孩瞥见了不远处的角落里的一根抽完的烟蒂,她将其捡起——这是一根细烟。女孩感到十分奇怪,这不是他平常会抽的烟,这烟的型号,更像是,是,是女人才会抽的烟!女孩突然心一紧,烟掉到了地上。
“这是……”女孩的眼死死的盯着那枚烟头,上面有着微弱的殷红色印记,“口红,吗……”女孩呆呆地望着,全然忽视了正在播放的电视广播:
时间8:20
西城新闻紧急速报:本日清晨在东城区某巷中发现一具尸体,死者为一名维修站老板森某,凶手手段极其残忍,目前据东城警方猜测凶手可能已逃至西城!现准备与西城警方进行联合调查,请各位西城区人民注意好自己的人身安全,部分场合目前已经限制平民进入,若执意进入需申请,否则按妨碍司法公正处理。
上午9:00
“你好,请问你是柳霖先生吗?”一位身穿警服的男子对着眼前个子高高的男人说道。
“是我,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警察在我家门口?”柳霖情绪有点激动,但他尽可能地制止了。
“你好,我是负责调查本次案件的负责人王玉,叫我王警官就好。”
“好的,王警官,请问我家里出什么事了?”柳霖一边说着,余光不停地往周边扫过,“有没有见到过一个女孩?”
“抱歉,柳先生,我们在你的房间里发现了一名死者,死者为一年轻女孩,不知是否是你所说的那位,因此还请你配合我们调查,若有打扰之处,还望多多包涵。”
柳霖听到有死者为女孩出现在自家房屋时,不禁身体一颤,不过随即他便放松自己的使自己平静下来。
“哪里哪里,王警官客气了。”柳霖搓了搓手说道:“配合警官调查是每一个公民应尽的义务,这是我应该做的。”
“你素质不错啊,这么快就平复下来了。”
“哈哈,实不相瞒警官,我之前做过一些这类的工作,因此心里素质比常人好一点。”
“哦?就好像是侦探一样的?”
“哈哈,您可以这么理解,但我可没有那样的能力。”柳霖顿了顿,压低了声音,“只是,会帮部分人处理一些不太方便警察出马的事。”
“嗯唔,听起来是个神秘的工作,看来我们运气不错,找到了一个好帮手。”
“不敢当不敢当,王警官过奖。”
二人一边聊着一边钻过警戒线进入到房门中:
尸体所散发出的恶臭夹杂着这个屋子本身自带的朽烂味扑面而来,二人不禁捂紧了嘴鼻。在不远处,医务人员正在搬运女孩的尸体,女孩双手被反绑在背后,其衣物已不知去向,推测大概率受到侵犯,双腿及其身上有多处淤青,推测其生前与凶手发生过搏斗。
“走吧,去看看是不是你认识的那位女孩。”
“不用了,王警官。”柳霖不知何时拿出了一包烟,他点了一根,“是她,是她,我……”
“十分抱歉,请节哀。”王警官拍了拍柳霖的肩膀,“希望你能振作起来,积极配合我们调查,因为我们对这个女孩一无所知,所以想请你告诉我们有关她的一些信息以及——”王警官意味深长地看了柳霖一眼:“你今天早上的动向和你过去一周里去过的地方。”
“你平常不怎么出去的吧,柳先生。”
“是的。”
“非常好,那我们调查起来会很轻松。”王警官微笑地答道。
“我会尽我所能。”柳霖慢慢地吐出了这几个字。
“对了,你的邻居,也就是这位目击者——”柳霖顺着声音望去,“赵立强赵先生,同样会为我们提供有用的线索。当然,包括他也是,我们的嫌疑人之一。”
“哦,真不走运。”柳霖恶狠狠地瞪了眼前的胖子一眼,“你的减肥计划看起来很失败。”
“额呵,呵哈哈,毕竟减肥也是个力气活,我吃不消的嘛嘿嘿。”赵力强挠了挠头。
“二人要聊天以后有的是时间,先解决眼下的问题吧。”王警官从后面冒了出来,并伸出了双手。
“祝合作愉快。”
“愉快。”
“二位先到车上坐吧,我去办一些手续。”王警官向他们招了招手。
“好的,感谢警官。”二人异口同声。
坐在警车上,柳霖一直盯着窗外的一只鸟,这是一只麻雀,它貌似是被围墙上的藤蔓给缠住了;藤蔓有刺,刺痛了它,它像失了魂,拼命地挣脱却无济于事,它笨拙地反抗只是在增添伤口,鲜血顺着藤蔓留下,滴落在地面上;但它仍不打算放弃,却也不但算变通,像个不知悔改的傻子一样疯狂地撕扯着,挣扎着,哀嚎着,最终倒在了一洼血泊中。这一幕被坐在车里的柳霖看到了,鸟的死亡对于自己是平静的,而对于鸟,是癫狂的,是恐惧的,那么,柳霖扶了扶眼镜,她的死,对于自己是如何的呢?
“滴——!”
伴随着一阵车鸣响起,一辆汽车疾驰而过,这可怜的生命曾存活在这个世上的唯一标志也只剩这一摊血了,希望自己的血不要被误认为是某人流的鼻血,不要被早晨的清洁工肆意扫掉,希望眼前的这个男人,不要忘记,自己。
“滴!”又是一声车鸣,这一声把柳霖吓得不轻,大概是刚刚想别的事想的太入神。
“二位,系好安全带,我们出发了。”王警官挥手示意一名老人到他身边。
“这车不是你开?”柳霖有点惊讶。
“实在不好意思二位,我这刚接到一个通知,说是东城那发生了一件凶杀案,上级要我与东城部门取得联系,因此抽不开身,我命令的这位是我们部资历较老的一位,放心吧,我有些地方还不如他。”
“别太抬举我了,老王。”
“哈哈,那我先走了,祝二位好运。”走之前,王警官给了柳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可以开始了吗?”老人语气冰冷,跟王警官截然不同,但柳霖却觉得舒服了不少,因为他讨厌跟卖关子的人打交道;不过赵立强就不一样了,他可不想跟这么个冷冰冰的人打交道,因此自顾把头埋低,不愿与其交流。
“当然,请问老人家怎么称呼?”柳霖开口,这搞得赵立强很不舒服,他特意远离了柳霖所坐的位置,不过由于身形较胖,车内较窄,因此他只能强行把左半边的肉给贴到车门上去了。
“姓方,叫我方警官就行。”
“好的。”柳霖答道。
不远处,又想起了鸟鸣声。
“真是的,天这么冷,怎么还有鸟在叫啊。”赵立强不耐烦地吐槽了句。
“也许人家在喊冷,况且人家也没有你这脂肪保暖。”方警官顺势回怼了过去。
“你!”赵立强现在一肚子火,但他知道这是哪里,自己是谁,现在该干什么,这也是他聪明的地方。于是他也没说什么,把头扭了过去。
车内,三人皆沉默不语;车外,鸟鸣声,车笛声,风啸声混杂在人群的躁乱中,看来人们都醒的差不多了,这座城市正变得“热闹”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