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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昏昏沉沉的,应该是要下雨了,寒风也愈发凛冽,小特貌似也醒了,又是那悲怆的哀鸣。加上自己被叫来安慰这个小屁孩,不说别的,一句话不说确实很安静,但是这奇怪的氛围是怎么回事?宋安也不愿多想,他不会也不愿与人交流。

抽根烟吧,刚好解解闷。宋安一边抽着烟,一边朝着警员那边的方向走去。

“抱歉,虽然我们队长说你曾经是我们当中的一员,但是基于你二十年前莫名失踪,且与你妻子的失踪仍有关系,我现在必须要对你进行一定的严密观察;况且,据这个男孩所说,你应该认识这位死者吧,这是你现在工作的地方,所以,你现在也是以嫌疑人的身份在接受我的审查。”

“手续这种东西我比你懂,我妻子的案件你们竟然还记得,我都快忘了。”宋安拍了拍飘落在身上的雪花,“当初调查那事的相关人员我记得现在不是都走了吗?”

“傅队长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帮你调查。”

“一如既往的不打算放过我。”

“这也是为你好。”年轻警员眼睛死死地盯着宋安,像是要挖出什么来。

“嚯,看来在你们眼里,我貌似已经不是一个保守丧妻之痛的退休警员了。”宋安语气平静地反驳道。

“那您退休的方式真是特别,宋前辈。而且,您看来已经放下那段往事了?”

“不要问明知故问的问题,年轻人,哦不,我亲爱的刘鑫刘警官。”宋安晃了晃了手中那本本应属于眼前这个男人的警员证。

“你什么时候拿的?”眼前的男人不知为何令自己赶到了一丝恐惧,他显得有点慌乱。

“懂得尊重长辈,刘警官,这是我一个过来人给你的忠告。”宋安把警员证扔给了他,并用手指往后指了指,“那个小男孩你自己去问,我懒得管这种事,至于你既然不让我进去的话,那我只好走了,请你——让路。”

“我说过了,你现在是以涉嫌谋杀林清正的嫌疑人之一的身份在接受我的调查,所以,请你自重。”刘鑫虽然被吓到了,但他仍然不肯退让。

宋安有点不耐烦:“这就成嫌疑人了?有意思,你不先带这小孩去做笔录,而是在这浪费我的时间?”

“请注意你的言辞,宋先生。”

二人似乎都不准备退让;小男孩见状,逮到个机会直接开溜,刘鑫似乎并不打算去追,他现在死死地缠住了宋安;远处,小特叫地更大声了。似乎又出血了。

就在二人争论不休时,刘鑫的对讲机发出了响声,宋安眉头一皱,“小刘,他的情况怎么样?”

“队长,这......他极不配合。”

“放心,他不会做出出格的事,你先把他控制住,我也快到了,就在你们对面的那座山上。”

刘鑫转头望去,确实有座山,不过山上并不见什么车辆驶过,自己此时所身处的小镇与其有一座木桥相连着。不过可能是因为常年没有保修的问题,桥身已经腐朽不堪,在风中摇摇欲坠,看上去很不结实。就在这时,一阵尖锐刺鼻的鸟鸣声在二人上空响起,那是一只秃鹰,它环旋在上空,眼睛似乎是瞎了一只,大概是与什么东西搏斗的过程中弄掉的吧,不过这倒让它多了份凌人的傲气。刘鑫显然有点不耐烦,他现在的心情可不是一般的差,这老鹰的叫声更是显得他焦躁不安,他握了握别在腰间的手枪。而宋安倒是一反常态,变得安静沉稳。

“冷静,刘警官,那家伙是循着味道来的。”宋安说罢便用余光往角落里瞥了一眼——小特早已蜷缩成一团,或许是嗓子叫坏了,或许是失血过多陷入了昏迷,又或许是对于来访者的恐惧,此时的小特一动不动,像是时间静止了一样,安静地可怕。脚上的绷带早就因之前的躁动而脱落,腥红的鲜血触目惊心;可能是由于天太冷的原因,血在流至那近乎扭曲的爪子上时便停滞不前,像是被焊丝了一样纹丝不动,偶尔会有几片雪花沾染着鲜红由上而下坠落,然后破碎,最后消散。

“那是你养的鸟?”刘鑫有点不敢相信,他的语气中带着些许恐惧,“这还活着吗?”

“不知道,大概死了吧。”宋安语气平静。

“真的无法理解,冲你这精神状态我都有必要审查你。”

“随意下结论,肆意给人贴上标签,你这个警官,很不合格。”宋安略有调侃。

“那还真是可惜,入不了您的法眼,看来我还得多学习学习。”刘鑫冷笑道。

就在这时,一阵枪声响起,伴随着上空的秃鹰的惨叫,一名身着白鸭绒火龙果色面包服的女人从后方走了出来。

“什么人?”刘鑫瞬间提高了警惕,甩过头去;宋安虽不如刘鑫那般紧张,但也绷紧了神经,会玩枪的女人,他遇见的可不多。

“猎人。”女人晃了晃手中的猎枪,无名指上的戒指格外刺眼。

“猎人?”刘鑫眉头一皱,自己被吩咐来监视宋安已经快一个月了,从来没听说过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还有猎人,再者,哪来的猎物都是个问题。“你不会觉得自己拿把猎枪就是猎人了吧?那你拿个警棍你就是警察了?”刘鑫有些不屑,他全然不相信眼前这个女人。

“说得对,我确实不是什么猎人。”女人拍了拍落在衣服上的雪花,将枪口对准了宋安。“姓傅的叫我来帮你,他怕你一个人搞不定,于是便叫我来协助。”

“你是谁?傅队从没跟我说过!”刘鑫显得很紧张,“你是什么时候?莫非——”

一声枪响,子弹穿过了刘鑫的胸膛,落在了身后的雪地里,刘鑫顺势倒地,女人旋即来到其身边,掏出一把锋利的短刀,在其喉咙处刺了下去,随后又用一把被纸巾缠住的手枪分别在右脑勺,左膝盖处,腹部各开了一枪才就此作罢。宋安在旁目睹了一切,他显得有点慌乱,在自己身上摸索了一阵发现枪还落在了之前的维修站里。

“杀手?”宋安心里泛着嘀咕,他向后退了几步,在要到那架木桥前停了下来。

女人的目光自始至终都没有看过宋安一眼,但宋安却觉得自己时刻在被她盯视着,喘不上气。

“放心,我只是来杀他的,你不在我的名单里。”女人抿了抿自己的嘴唇,“别,紧,张。”

“所以,你真的是个杀手?”宋安一边说一边往维修站的方向挪动脚步。

“是的,宋安队员。”女人突然换成了傅队的口吻说道。

“好久不见,宋安。”女人晃了晃手中的录音笔并用手指了指隐藏在脖颈上的变声器。

“依你的脑子,我想你应该懂得差不多了,至少是对于我的职业。”女人换回了自己的声线。

“那你似乎是有点高看我了。”宋安耸了耸肩。

女人无视了他的回答,自顾自的走到已经冷冰的刘鑫的尸体旁,将他整个身子拖至木桥旁,然后从维修站那里扛了瓶汽油,将其一股脑的倾倒在刘鑫的尸体上,随后向宋安伸了伸手:

“帅哥,借个火。”

“你想让我变成共犯?”

“或者是一具尸体?呵呵,都说了,别紧张。”女人顿了顿,从怀里掏出一根细直的烟并将其拖至嘴唇旁,“我只是抽根烟,借你的火就只是这个用途。”

“然后顺便把这碍事的尸体烧掉?”

“那是我的意愿,与你无关的呀。”女人有些狡黠地眨了眨眼。

“不过目前来看我确实没有与你谈判的资本。”

“我喜欢聪明的男人。”

宋安讨厌别人的夸赞,更别说是这种恶心的,虚伪的,谄媚的话语,这让他很不自在。他厌恶与人交流,尤其是女人。

不过眼下这情形,宋安也无计可施,因为他心里清楚的很,就算自己拿到了枪,他与这个女人的胜算也是零十开,因此还是乖乖照办就好。

“你的思想斗争结束了?”女人的语气有点不耐烦。

“抱歉,让你久等了。”宋安将手里的打火机朝着女人的方向扔了过去,“接着。”

打火机精准的落入了女人的手里:“也许我两配合起来会很不错。”

“危险又有趣的想法,小姐。”宋安随声附和。

女人没有搭话,左手挡住自己的右脸,另一手将烟缓缓点燃。宋安这才注意到女人的左手上有一道细长的疤痕,不过因为带着手套,看的并不是很清楚。是旧伤吗?还是刚才使用短刀时误伤了?宋安站在远处,暗自揣摩着。点完烟后,女人先抿了抿自己的嘴唇,接着卸掉了香烟的滤嘴,然后用中指与食指夹紧了香烟的吸口处,将其压扁,随后咬着扁平的吸口处的一角,自顾自抽起来。宋安望着眼前女人的抽法,不禁隐隐有些犯瘾,自己可是好久没有抽无滤嘴的烟了。不知为何,眼前的女人的一举一动,都看得宋安心里犯痒。

在抽了差不多三分之一的时候,女人回过头对着宋安似调情般嗤笑道:“可以帮我个忙吗,帅哥?有酬劳的哦。”女人挑了挑眉,并用手往自己的下嘴唇上滑过,“离这不远,就在那个山里,有一家公寓,我刚好有几个认识的朋友在那里工作,看在你今天帮了我的忙的份上,我可以申请让你居住在那里,当然,你随时都可以回来。”

“这桥看起来并不是很想我随时回来。”宋安眉头紧锁,此时他已经退至维修站处,并摸到了自己的枪,虽然感觉很生疏。“求我办事?你所住的的公寓发生了什么事?我可以考虑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助你,前提告诉我我想知道的。”

“当然可以,你果然很聪明。”女人认真的点了点头,并且将打火机扔在了刘鑫的尸体上,只一瞬,尸体上便弥漫起火焰;在这昏暗寒冷的环境里,倒是增添了一份温暖与微亮,不过不是常人能够接受的罢了。火焰不拘地放纵着,疯狂地跳动着,肆意地吞噬着,像是永不会停歇的舞者一样,在这风中扭曲地摆动自己的身姿,毫不顾忌他人的眼光,全然不去思考任何事,它的目的只是燃烧,燃烧;焚烬尸体,然后毁灭。“就把这个当计时吧,火焰熄灭的那一刻,谈话就到此结束。”女人将打火机甩到宋安的前方,并将已经抽完的烟扔到了雪地上,踩了两脚。“时间不多哦,帅哥,天气不是很好。”

风仍在肆虐着,火势似乎并没有停下的意思,愈发猛烈。

“你说的那家公寓是个什么性质的公寓?为什么建在山里?”

“就是正常合租公寓啊,我也是一个顾客,具体细节我可不懂,你想了解可以去问问老板娘。她一般都不出门。”

“能大致给我解释解释你杀他不杀我的原因吗?”

“很简单,你有用,他没用;你自己不也说了吗,我找你有事相求。”

“哦?所以,是什么事?”

“这个嘛,准确来说并不是我想找你,而是有人想见你。”

“谁?在那个公寓里?”

“是谁我不知道,我托人办事,至于他在不在公寓里,我也不清楚,反正我最近没在公寓里看到可疑的人。”

“网上联络?”

“嗯。”

宋安有些无语,自己问了这么多问题,感觉真正意义上被回答的问题一个都没有。

“那么之前的人也是你杀的吗?”

“谁?那个老头吗?”

“看起来不是你干的。”

“当然,破绽太多了,不可能是我。”

“至于你为何能打进警察内部,并且能够拥有我以前的那位烦人的头儿的声音,我想我大概不用问了,你的专业素养很高。”

“感谢夸奖。”

“所以,能给我解释一下我的那位亲爱的头儿,他知道这件案子吗,刘鑫一开始与他交谈的傅队,是谁?”

“他当然清楚,这事在西城区都闹得沸沸扬扬了——不过可别指望是谁通风报信,这鸟地方可没多少人。他已经在着手准备和西城区的警备队长交涉了,现在他大概在忙着开会,还没来。至于那个刘鑫,我是上一周被命令来杀他的,委托人吩咐让我等到他和你一起出现的时候动手,我也是熬了一周,才等到这个机会;因此,也就是一周前,我黑了他的系统,与他联系的傅队都是我扮演的。放心,我刚刚用他的声音跟那位真正的大队长说过了,我们目前已经与当地警方取得协助,正在着力调查此事,还请队长速速支援。”

“看来一时半会还不会有人来。”

“当然,这种地方别说警察,连犯罪的都不想来,也得亏那些不干实事的政府,让我的行动顺利了许多。”

“行吧,问完了,感觉我没有得到任何一个实质性的回答。”宋安有些无奈地耸了耸肩。

“嗯,确实。”女人俏皮地眨了眨眼,“那这样吧,作为补偿,我可以告诉你我的名字。”

“哦?那我很想领教一下你的起名能力。”

“哈哈,你并不像看起来那么死板,我喜欢跟你说话的感觉。”

“因人而异。”

“李熙荷。”

“不错的名字,但愿是真的。”

“当然,我也很希望。”女人砸了砸嘴,“你可以直接叫我小荷。”

“不敢。”宋安甚至从来没叫过自己妻子的小名,无论是之前那位,还是现在这位?总之,宋安拒绝了。“可以就叫你李小姐吗?”

“啊,我收回之前的话,你确实很死板。”女人翻了一个白眼。

宋安不再与其斗嘴:“所以,现在可以走了吗,李小姐?”

“当然可以,不过在那之前,你的那只鸟需要带着吗?虽然她已经死了。”女人用手往宋安后方指了指。

宋安回过头去,小特此时已经一动不动,身上的伤口已经崩裂,裂开了一个大口,血液也已经干涸,眼球周围溢满了血丝,已经完全扭曲的爪子死死的印在了栏子上,下方垂落了数根羽毛,上面还泛着殷红,看得出她死前挣扎的很激烈,很痛苦,很绝望。

“不用了,本来也是一时兴起,把一个死了的东西放在身边,会遭霉运。”宋安甩了甩手,“走吧,时候不早了,李小姐,不要把那些烦人的警察等来。”

“OK,let’sgo,darling。”

刘鑫的尸体早已不在燃烧,上面甚至都落满了一层洁白的冰雪,将那污秽的,残忍的埋藏于此。似乎是又有老鹰循着味来了,宋安记得那叫声。

宋安感觉到一阵晕眩,自己不解的东西太多了,为什么她不直接将刘鑫的尸体推下悬崖?一个月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这个女人到底是什么来头?为什么总会有各种各样的鸟鸣声在自己的耳畔响起……宋安觉得自己像是陷入了一个充满迷雾的舞台而那山间的公寓,正是这场舞台剧的高潮,未知且危险。

二人的身影穿过了摇摇欲坠的木桥,最终消失在了那座山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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