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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愧是我玉璧山庄的汉子。不过,这十条好汉,若就这么死了,实在太可惜了。”

一道嘉许之声缓缓传来,透过众人的高呼声,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中。

“凌公子。”银甲侍卫十人听到声音,几乎同时叫出声来。

紫袍人扭头看向身后,从来人的脚步和说话声中,他已知道此人功力不俗,远在这些银甲侍卫之上。但更在他意料之外的是,来者竟是个模样十分俊秀的年轻人,一袭白衫在夏日的晚风中猎猎而响,不由得令人有眼前一亮的感觉。

紫袍人心中暗赞:“好一位青年才俊!中原武林果真是人杰地灵、人才辈出。”

来者正是从陈文雯一行中先行一步的凌风,本来是想提前探望一下在此守卫的银甲侍卫,恰巧就遇到了这紫袍人与众人之争。他刚才窥见紫袍人出手,已知此人的武功远在银甲侍卫、也远在自己之上,而出手之中,似乎仍有许多保留,其真正实力便说是“深不可测”也不为过。

凌风站到了银甲侍卫身前,拱手问道:“在下玉璧山庄凌风,未敢请教阁下尊姓大名?”

紫袍人淡淡一笑道:“听说玉璧山庄近年来出了一位了不起的青年豪杰,江南武林人送外号‘俊公子’,便是你了?”

凌风道:“在下不才,全承兄弟们的错爱。”他看向面前的紫袍人,又不禁心悦诚服道:“如阁下之身材相貌,才真正当的上英姿雄俊。只怪在下孤陋寡闻,还不知阁下师从何处,又因何与我玉璧山庄的弟兄们过意不去?”

紫袍人淡淡笑道:“我今日到此,便是犯了酒瘾,想要寻些好酒。百年甘醇本就是可遇不可求之物,若是不知便也罢了,既然知晓,便要喝个痛快!”

他看向凌风道:“玉璧山庄在江南已是风生水起,又何必贪心不足、仗势欺人,还要将手伸到这里?”

凌风两次问他身份,此人都避而不答,便也不再纠缠道:“阁下此言差矣!醉风阁易主本庄,乃是两方主人会商、两厢情愿之事,又不曾有强买强卖、威胁恫吓,哪里有仗势欺人之说?如今醉风阁已是玉璧山庄一员,旗下美酒自然也是玉璧山庄之酒。阁下先欲不告而取、后又欲以武功强取之,恐怕阁下才是贪心不足、仗势欺人吧?”

紫袍人摇了摇头道:“中原之人向来能言善辩、巧舌如簧。你既说我仗势欺人,我便认了。此行除了解解酒瘾,倒还真有几分看不惯你玉璧山庄肆意扩展。”

凌风严正道:“阁下所言,是故意要与我山庄为敌了?”

紫袍人看向凌风道:“便算是如此,你又能奈何?你武功虽然不错,可若想拦我,却还是差了些。”

“三弟,有人欺负到咱头上,就不用讲那么多规矩了。你我联手会一会他!”一声冷哼,从院子的围墙外飞出来一道黄色身影。那身影速度极快,脚尖在院墙上只轻轻一点,身形便如一直大鸟般向紫袍人冲了过去。

凌风急忙提醒道:“此人功力深厚,二哥小心!”同时身形急赶,紧随陆鸣从左侧围攻而上。

陆鸣身形虽胖,身法却以灵动见长,凌风虽然年轻,内力却扎实沉稳。此刻一前一后、一左一右同时扑出,既有鹰击长飞之迅捷、又有猛虎下山之威凛。二人近些年被江南武林诸位通道敬称玉璧山庄“疾公子”和“俊公子”,果真是名不虚传。

紫袍人见二人出手,心中暗赞,面上微凛,向二人分别挥出一掌。这二掌似慢实快,内力更是由弱渐强,刚挥出掌时尚不觉有何特异之处,但掌力吐出手掌一尺之后风声忽起,及至离手三尺时已时呼啸之声大作。要知天下习武之人,掌力都是越近威力越大,越发到远处便越微弱,似这种反其道而行的,当真可谓奇异!

凌风的手掌与他这道凌空掌力相碰,顿觉一股浑然大力直冲手臂和胸口而来,更似无穷后劲、滚滚而来。凌风大惊,不敢以内力硬抗,便主动向后连退两步,想要卸掉对方劲力。岂料紫袍人这掌力越退越强,他初时打算退后两步便可安然无恙,谁知后劲连绵不绝,他又退了一步,仍觉得无法尽卸其力,不得已又向后连退两步,这才堪堪稳住身形。但面上惊骇,早已取代了先前的从容与潇洒。

陆鸣的情况与他类似,只是凌风退了五步,他却退了六步。但除了凌风面上的惊骇,他的面容中更多了几分愤怒:“明王圣心功!阁下是天地神教的什么人?造访中原,所谓何事?”

此言一出,凌风及银甲侍卫等人更是面如土色,震惊不已。先是不敢置信地看向陆鸣,片刻后又将目光死死锁定在紫袍人身上。

天地神教——那是陆鸣客气的说法,对于中原的学武之人而言,他还有个更加响亮和刺耳的名字——南蛮魔教!

那所谓的“明王圣心功”,更是魔教赫赫有名的护教神功,亦是中原武林眼中臭名昭著的魔功。据说这功法有个奇特之处,便是入门极是简单,天地神教的所有弟子几乎人人都会。但寻常人练习,往往一辈子都会停留在第一重或是第二重,与常人相比,无非也就是力其大些、身体健壮些。但若是有人能将这功法修炼到第三四重,便是教内颇为不错的好手了。能修炼到第五六重的人,更可一跃而成为江湖一流的高手,在魔教内部也必会委以重任。魔教之内常设十大长老,其中之一的必备条件,便是将这功法修到第七重。第八重内力更深,可一旦修习到第九重,据说不仅功力倍长,身体也会随之发生诸般变化,渐渐的变成内功深厚、神力无敌之人。只是魔教弟子纵有数万数十万之多,但古往今来能练到第九重境界的人却屈指可数。置于那传说之中的第十重,魔教自称是修炼得道、凡人升仙,但其人究竟会变成如何,却已经许多年不曾听闻见识过了。

从紫袍人出手显露的武功来看,他的明王圣心功应已到了八重境界,不管在魔教还是中原武林,都可位列当世一流高手之列。只是此人武功如此之高,在魔教必定身居要职。他不远万里孤身前往此地,还不知背后究竟有什么阴谋呢?

紫袍男子看向陆鸣,眼光中更多了几分赞善之意道:“算你有几分见识,还认得我教神功。”他又瞥眼看向凌风道:“方才我那一掌,已用足了六成功力,你能硬接下来,内功着实不错。”

若是有天地神教的年轻弟子受到如此褒奖,必是心生欢喜。但凌风这一辈子不输同辈之人,本就心气高昂,又见对方其实并不比自己大了几岁,武功和口气却远在自己之上,不免多了几分酸气道:“看阁下尊容,恐怕也长不了几岁,说话何必老气横秋。天地神教与中原武林几十年来进水不犯河水,阁下今日无故挑衅,到底居心何在?”

被凌风当面喝问,紫袍男子心头微动,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他虽在天地神教身居高位,但此番造访中原,乃是承父辈遗愿拜访故旧。岂料对方得知他在天地神教的身份之后,不自觉便表现出诸多隔阂之意。他在这故旧府上待了三日,只觉得愈发气闷,终于不再逗留,匆匆告别而走。途径这永定城附近时,偶然听说玉璧山庄择日要在此处大摆百酒大会,更有百年佳酿问世。他一来对百年佳酿心生挂念,二来在前处故旧那里因中原武林和天地神教的隔阂而产生的闷气,正想找个中原武林的门派撒火,便一时兴起,要来夺酒,也欲籍此让玉璧山庄难堪一把。

紫袍男子自忖武功高强,夺酒之事定是手到擒来。谁知这几番交手下来,虽然各人的武功与自己相差甚远,但无论是这银甲侍卫,还是凌风、陆鸣二人,都给他几分惊艳之感。事已至此,他本想拂袖而去,美酒要与不要,倒也没太所谓了。偏生这陆鸣见多识广,竟认出了“明王圣心功”,猜到了他天地神教的身份。如此一来,凭空便多了中原武林与天地神教武功和名声之争了。

凌风、陆鸣等人自难忍受来自“南蛮魔教”的无故挑衅,这紫袍男子一生好强,也不愿落下被玉璧山庄“劝退”的名声。于是他沉吟片刻,道:“先前早已说过,我今日是定要将那百年佳酿带走的。”

“这位叔叔,你未免太没有将玉璧山庄放在眼里吧!”一声清脆声响,恰是陈文雯姗姗来迟,紧接着她对身边的数名黑衣侍卫道:“这人看不起我们山庄,你们去帮二哥哥和三哥哥教训教训他!”

五名黑衣侍卫喊了一声“是”,随机揉身上前,在距离紫袍人约莫一丈处站列成一排。这五人步调相同,身形相似,全身黑衣,就连脸上也由半边黑罩遮掩了口鼻,只露出了眼睛和额头。五人手中各竖着一把长约四尺的长刀,几乎同时举刀,对着紫袍人劈下。

紫袍人微微一惊,他初时见这几人步伐动作,只觉得他们每个人的功力都不如凌风、陆鸣,初时还并未在意。但当这五人五刀劈下时,却顿觉有一股强悍的刀势如怒海狂潮向自己奔涌而来、沛然难挡!紫袍人此前见过无数用刀的高手,却从未见过能劈出如此刀势之人。更令他称奇的是,这五人不仅身形一致,刀法、内力竟似也是融做了一块。明明是五刀分别使出,可落到紫袍人身前时,五道刀势已然浑然一体,重重地落到了紫袍人身前。

他面色一凛,口中却盛赞道:“好霸道的刀势!中州王家一十八路霸王刀号称刚猛刀法中原第一,如今看来,未必能强得过你们几人。”

与此同时,银甲侍卫也再度结成十方轮回阵,从紫袍人身后步步逼近,凌风与陆鸣分立两侧,与那五名黑衣侍卫组合一起,对紫袍人形成了围攻之态势。

“阁下若然仍要一意孤行,挑起中原与神教争端,就莫要怪我们不客气了。”凌风持剑而立,厉声喝道。

紫袍人环视四下,对玉璧山庄也渐渐收起了小觑之心。尤其是这五名黑衣刀客内力相通、心意相通的刀势,面对当世一流高手也不乏一战之力,又有那防守如铁通般的十方轮回阵和两个内外兼修的青年高手,合力之下至少可当两名当世一流高手。这等实力本已不俗,但显然远非玉璧山庄全貌,只是在千里之外的一个酒庄偶然出现,这便让紫袍人不得不郑重看待。

“一个玉璧山庄已是人才济济,中原武林可见一斑啊。”紫袍人慨叹一声,随机看向凌风等人道:“如此人才,若都折在我的手里,实在太可惜了。”

凌风冷笑道:“阁下此言,未免太过大言不惭。就算那明王圣心功再如何霸道蛮横,也未必就是天下无敌!”

“明王圣心功当然不是天下无敌。我神教另有一门神奇武功,威力更在此功之上,只可惜不出手则已,若然出手,你等便都要丢了性命。”紫袍人言辞霸道,语气却仍是平淡,看似被十几人围攻,但他的态度,却似乎可以随时将众人斩落手下。

“阁下未免也太狂……”凌风刚要呵斥对方狂言妄语,却被陆鸣截住道:“三弟!”

凌风不解,却见陆鸣摇了摇头,又瞥眼看向陈文雯所在方向。他心中一凛,登时会意,原来自己只顾与对方争雄,却忘了大小姐就在一旁,对方武功确实艰深,若有闪失,累到大小姐有何不测,那可如何得了。

便在这时,适才还一副要将紫袍人大卸八块的大小姐忽然道:“争来争去,不过就是为了一点儿酒。不如这样,干脆大家化敌为友,我送你一坛酒好了。”

众人皆是一愣,不知道她的态度忽然有了这么大的转变。紫袍人淡淡一笑:“大小姐所言,是真是假?”

陈文雯昂首挺胸,豪气得拍了拍胸口道:“区区一坛子酒罢了,还有什么真真假假的。”她目光挑向那银甲卫队的队长道:“你们现在就搬一坛酒出来给他。”

那银甲侍卫面露疑惑,显然对这突然起来的转折还有些不适应,况且强敌在前,他们贸然撤阵,万一对方突然发难后果不堪设想。只是还不等他多犹豫片刻,陆鸣已低声道:“小姐既有指令,你照做便是。”

侍卫再不多想,领命而去。紫袍人再度看向陈文雯道:“大小姐适才还想将我大卸八块,何以忽然又要赠酒?“

陈文雯回答:“先前你言语傲慢,看不上我玉璧山庄,我当然要让你知道些厉害。后来你倒是说了一些中听的话,而且我也想了想,为了一坛子酒,不管是二哥哥三哥哥有所损伤,还是你有所损伤,我都不愿意。那便不打了,送你酒就是了。“

此话听起来虽然颇为任性,但也可算实在。只是紫袍人仍有不解道:“二位公子若有损伤,你自然不愿,但我若有损伤,你又何必有何不愿?”

陈文雯看着紫袍人的脸庞,脸上不禁一热,自觉有些不好意思,只得硬着头皮道:“你这人说话当真奇怪,我愿不愿意,那是我自己心里的事情。难道我心里怎么想,还得先找个理由?”

凌风和陆鸣早已习惯了这位大小姐的强词夺理,并未过多在意。但紫袍人却缓缓点头,赞善道:“你说的不错。这世上的绝大多数人都是先给自己找个理由,再去编排内心所想,其实却都是反了。”

凌风虽然敌视紫袍人,但也深知对方武功艰深,听他如此正式地回复陈文雯所说,不由得眉头微紧,似乎有一个什么念头从脑海中飞过,却又不知其具体是什么。

紫袍人观察入微,见凌风如此,补充道:“便如大家学武,都是从一招一式学起。前一招黑虎掏心,后一招便是白鹤亮翅,武功再精进一些,便有人想着不再使白鹤亮翅了。但不管是接上横扫千军还是力劈华山,都是各自先有了既定的招数套路,努力打磨纯熟而已。而所谓的应敌之变,随机而动,顺意而为,对于大部分来说,都是顺着习惯罢了。与那真正的无所拘泥、随心所欲,又是差得远了。”

紫袍人寥寥数语,却说得凌风心神振动。他豁然有感,看向紫袍人,眼中竟有了几分感激之意。

紫袍人淡淡一笑,道:“我等是练了十数载的武功才有此感悟,大小姐如此年纪便有此灵悟,将来必是武道的奇才。”

谁知陈文雯却不屑道:“谁要学你们打打杀杀了,这世上好吃的东西那么多、好玩的地方那么多,我才不想浪费心思在学武上面呢。”

她看向紫袍人道:“你那么爱喝酒,不如去开个酒庄,每天约一些好朋友喝酒玩乐,不比你练武快活么?”

紫袍人心中莞尔,暗道:“这小丫头,倒是真当我是个酒鬼了。”但面上却淡淡笑道:“是啊,若能那般,的确是要快活多了。但愿你长大时,不必有那么多的迫不得已。”

说话之间,银甲侍卫已将一坛泥封的黑青坛子抬了出来,未及十步,便有淡淡酒香沁人心脾。百年老酒的风味,果真名不虚传。

紫袍人赞了一声,单手接过这坛美酒。百余斤的重量在他单手托举之下,竟是稳稳当当,毫不费力。

“多谢大小姐慨赠之谊,将来若有机缘再见之时,愿可与各位共饮一番。”紫袍人说吧,信步便走。

“叔叔,你叫什么名字啊?”陈文雯看着他的背影,忽然开口问道。

紫袍人并未回头,说道:“你现在知我名姓,对你不是一件好事,不问也罢。何况有疾公子在,想要打听我的消息,应该不是难事。”说罢大步离去,消失在夜色之中。

陈文雯撅了撅嘴,扭头问道:“二哥,回头你查一查这个人,看看他究竟是谁?”

平时的陆鸣最是机警,这次却木楞在原地。他皱了皱眉,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道:“小姐,我大概已经知道他是谁了。”他示意其他人退后,只有凌风仍在身边,这才道:“若我猜测不错,此人便是如今南蛮魔教的大魔头——金石法王齐啸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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