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悄悄的已有百年的醉风阁的棕色招牌,在无人注意的时候,悄悄地换成了玉璧山庄特有的紫金鎏边的招牌。也是从那一天起,醉风阁便不遗余力地对外宣传着百年美酒和百酒大会的事情。而与此同时,醉风阁中也多了几个人。准确地说,是十个身着亮银色铠甲的侍卫。
玉璧山庄闻名天下的银甲侍卫,在宣布百酒大会的第一时间,便已赶到了醉风阁执行任务。所谓财不外露,但玉璧山庄这次早早地就露了财,这财又还在远离玉璧山庄的安定城,就不免会让某些“君子”动了些别样的念头。
少阁主初时还认为,玉璧山庄似乎也太小心翼翼了一些。可后来接连的几场较量,终于是叫他明白了玉璧山庄行事的缜密,以及银甲侍卫强悍的实力。少阁主年幼时也曾拜在安定城知名的拳脚师父门下学习武艺,虽不敢以武道高手自居,却也认为自己有过人之勇。直到最近这数日,他偶然间看到几位银甲侍卫干劲利落的出手,他才恍然明白,自己似乎根本连那个门槛都还没有真正迈进去。而有了银甲侍卫的守护,他也对五坛美酒的安全,真正地放心了下去。
但银甲侍卫却并没有如这位少阁主那边将心放到了肚子里去,虽然击败了一些对百年美酒别有居心的人,但谨慎细微的心思和丰富的战斗经验告诉他们,距离百酒大会越近,就越危险。
倘若美酒被盗,或是被抢,玉璧山庄的名声必受大损,那将是这十个汉子难以肩承的重责。玉璧山庄平日里对他们有优厚的待遇足够他们全家富贵,多年的仁义更令他们有强烈的归属感。玉璧山庄,早已不知不觉中,比他们自己更加重要。
然而该来的终究会来,不会因为你的忠诚、细致而放弃。新的盗贼,如期而至,只是这次,有些特别。
他没有一般盗贼的贼眉鼠眼,也没有小人的鬼鬼祟祟。他就这样平步走来,两眼有睥睨天下的目光。他没有趁着月黑,而是选择了一个月光皎洁的夜,身着一身淡紫长袍,气度从容,异常高贵。如果不是惧怕打扰太多人,他宁可白日里来,晚上,本来应该静心赏月的吧。
夜月,如此凄美!
他手握一剑,剑鞘上镶着几颗拇指大的宝石,在月光照耀下更显璀璨,剑鞘如此,更何况剑身?
“真没有料到,居然是个如此气度的人!若是平日相见,我一定会为你的风采折服。”银甲侍卫的队长由衷地赞道。
“多谢。不过我既来了,对你们,便不是什么好事。”那人淡淡地道。
“你来盗酒?”卫队队长还想最后确定一番。他实在不愿意相信,这样气度的人,会愿意做这种勾当。
“盗?没错,我的确是来盗酒的。”紫袍人的脸色有些不屑,他似乎甚至耻于和盗字相连。没错,以他的身份和本事,本该叱咤风云、纵横天下的,绝不该做所谓的“盗窃”之事。
“不。”侍卫队长突然斩钉截铁地道,“阁下并非盗酒,而是抢酒。”
“你如此堂而皇之、信步而来,哪里是半分盗的样子,分明是抢的风范。你是个有勇气的汉子,不是偷偷摸摸的鼠辈。”
紫袍人的目光中稍露笑意。他缓缓吐了口气,掂了掂手中的剑,道:“你说话倒也有趣。我原本是要抢些酒的,但看在你的面上,我还是以这把剑作为交换吧。如此,你对你的主人,也好交差些。”
侍卫队长撇了一眼他手中的宝剑,虽说那宝剑的价值一定更在美酒之上,但他的任务是守护美酒,他也没有权力去做交换。于是他脸上浮过一丝笑容,道:“对不住了阁下,未有我家主人的命令,便是你摆出一座金山,也休想从我们手中抢走任何东西。”
紫袍人面露讥色,道:“是么?我想拿走的东西,你们,拦得住么?”
“如果这几坛美酒是我自己的,我宁愿白送一坛给阁下。不过,能与阁下大战一场,必是人生一大快事。”他这么说,便是抱着一颗死战的决心,而其他九名侍卫听到他的话,却知队长在提醒他们遇到了异常强劲的敌手。脚步移动间,瞬时便各各自站定了位置,
这是他们极少用的阵法,九名队员将队长在中间,由队长从中催动阵法,只要队长无恙,那么此阵外围九人便剑剑连环,永无止歇。当然,能逼得他们运用此阵的人,一定是江湖上了不起的高手方可。
“早就听闻玉璧山庄的十方轮回阵颇为精妙,今日正好一试。”
他将手中的剑随手一掷,剑身连同剑鞘便插入土地中半尺有余。这等内力,也不枉银甲卫队还未交手便寄出了最强的十方轮回阵。
紫袍男子更不多话,身形暴动,瞬间便冲到阵前。右掌虚空而劈,一连九掌,竟掌力如刀,分别向外围九人劈去。而这九人几乎同时出剑,电光火石之间,便硬生生将这九掌劲力化解。但是他们出剑,竟全不是护着自己,而是倾力保护自己右手一侧的队友。
全然不顾自身安危,绝对信任队友,正是十方轮回阵发挥最大威力的精要之处。
紫袍人见到此阵防御稳固,却是心头生喜,冷喝一声,身形拔地而起,从半空中俯身而下,双掌同出,竟要以内力强取被护在中间的卫队队长。
这九人见他来势凶猛,更是九剑齐出,将队长全身护得密不透风。正当紫袍男子掌力和九剑相拼时,阵中忽然刺出一剑,攻势凌厉狠辣,直取他的心口。
但紫袍人显然留有余力,身体竟能凭空借力,在千钧一发之际,极其精妙地从剑尖翻身避开,稳稳地落在阵外三丈之外。
“阁下武功之强,的确是我生平罕见。但若不使全力,只怕断然不能破我此阵。”卫队队长淡淡地道,他虽佩服对方的武艺卓绝,但对自己的阵法,也一样有着极大的信心。
“好!我便看看,你这阵法还有什么通玄之处。”紫袍男子豪气陡生,疾步向前,只听得脚步声如奔雷之响,身子每踏一步便如箭般弹射而出,速度快不可言。
“好强的内力。”卫队队长见他这等神通,心中也不由钦佩,若是他一人对敌的话,只恐自己难以在紫袍人手中走过三招。但是十方轮回阵最大的底牌便是轮回二字。自己一人内力,决然不可与之相比,但若是十人之数,那便未必会输给他。
而十方轮回阵却恰恰有此神效。
砰然对掌,紫袍男子豁然发现,这卫队队长竟然敢单凭肉掌接他这势若奔雷的一掌。余光一瞥,他便立即明白,原来这并非他一人之力,而是十人竟悄然间劲气相连,将全部内力化为一体,以一敌十,难怪竟有这等功力。
“好个十方轮回阵,果然有些奇妙之处。看来创出此阵的人,必是个惊才绝艳之人。”
而侍卫队长却更是心中惊骇,这聚集了十人内力的一掌,可为是十方轮回阵的最强一招,却也只是勉强将这紫袍男子的掌力接下而不能反挫于他,此人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没想到内力竟雄浑如此。
“创出此阵的人,便是我玉璧山庄的庄主。”
“哦?”紫袍男子原以为这是前人流传下来精妙的阵法,却不料竟是今人所创。“贵庄庄主,定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银甲侍卫听他称赞庄主,面上均是露出欣慰神色,显然众人对庄主都是极为爱戴尊敬,是以哪怕只听到别人说他一句好话,也是打心里开心。
紫袍男子更是心中诧异,不料这位庄主非但智慧卓绝,而且极得下属人心。
“将来若有机会,齐某必定要去会一会贵庄庄主,看看到底是何等的英雄人物。”他自称齐某,那必定是姓齐了。只是为何一定要见一见玉璧山庄的庄主呢?是英雄相惜,还是生平第一次感觉不服气,感觉竟隐隐还有人的本事才智俱不在自己之下。
“阁下果然够胆识,还敢去见我家庄主。难道就不怕有命去无命回吗?”
紫袍男子温和的脸庞上顿时变得倨傲起来,高声笑道:“只恐天下间并无几人有此本事,能叫我留命下来。”他看了看众人,轻笑道:“这阵法虽然精妙,却有两处不足,一来守强攻弱,与人相争,守得虽然密不透风,但若要攻出来,只怕未必能发挥一半威力;二来你们自身功力不足,虽是十人功力相济,但若当真遇到强于内功的高手,只需一招,便可伤你们十人。”
侍卫队长听了暗暗心惊,面前这神秘高手只与自己过了两招,便已将这阵法优劣看得如此清楚,此人的眼力见识,当真非凡。但他荣责在身,只得道:“阁下好眼力,不过也忘记了两件事。”
“哦?说来听听。”
“第一,在下的任务,不是打败阁下,而是守住美酒,这阵法守强攻弱,用在此处正合适。第二,能以内力以一当十的高手自然有,但从方才两招看来,阁下却似乎还未到此境界。”
紫袍男子却是微微一笑,轻轻吐出两字:“是么!”
两字甫一吐出,也不见他如何动作,他的周身便忽然爆发出一股强悍绝伦的气息。紫袍男子闭眼片刻,再度睁眼时,一股磅礴气劲竟随着目光劈向众人。
直到此刻侍卫队长才明白,方才交手,这紫袍男子恐怕连一半的功力也没有使出来。此刻展露真正实力,便立时让他有一种相距甚远、无能为力的绝望之感。
“阁下究竟是何方神圣?既有如此滔天本事,又岂可不顾身份,前来抢酒?阁下莫非是故意要与我玉璧山庄为敌?”
听到这一句,紫袍男子哂笑一声:“玉璧山庄么?好大的威风,我便是要刻意为敌,你们又能咋样?”轻蔑的说完这话,他单手上举,作势欲劈,冷道:“这一掌,你们挡,还是不挡?”
银甲侍卫自知实力悬殊,这一掌接下来,己方十人非得重伤甚至毙命不可。但玉璧山庄的侍卫从未有过逃兵,若是惧而不战,这等屈辱,比死更加难受。
“兄弟们,拼死一战!”
侍卫队长忽然拔刀,鼓起了毕生的勇气和气力,指天长啸。其他九人也纷纷长剑向天,齐声喝道:“拼死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