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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宝从小生活的村子名叫人一村,夫子曾说这是取人活一世的意思。村子不大,共有二十一户人家,刚刚好一百口人。村子的背面有一座山,山不高但绿树成荫,这山没有名字,但藏宝喜欢叫它鸣虫山,因为藏宝没上学之前总是会溜上山去抓些鸣虫玩。泽河的一个小分支从村子南面蜿蜒经过,村里人就胡乱叫它小泽河。夏天正午,藏宝总喜欢叫上曾释一起泡在小泽河里,一会儿捕虾一会儿捉鱼,直到奶奶或者曾释他娘喊吃晚饭的时候,才光着屁股依依不舍从河里上岸。这时候,村里其他妇人总会调笑,“藏宝曾释不知羞,屁股光光婆姨瞅”。然后再收到曾释这小胖子的嘲笑,“你看你看,她们笑话你不笑话我,她们喊的是藏宝真是不知羞,哈哈哈。”

不知道为什么藏宝突然想起了这些,只见这个头发还不够白的“奶奶”说完有穷大人之后,连忙一把将“张夫子”拉进屋里。下一瞬,藏宝也突然进了屋子。“张夫子”半躺在床上,显得伤势极重。

“鬼夫子,鬼奶奶,不要吃我,我那么瘦不好吃,曾释白白胖胖才好吃。”藏宝默默念叨着,希望眼前这两位不知人鬼的东西可以放他一马。

“有穷大人,您这是怎么一回事?”鬼奶奶皱着眉问。

“咳...咳,王都被攻陷,王与后皆战死。”鬼夫子捂着嘴边咳边说,瘆人的血从指间渗出。

鬼奶奶神色大变,“什么!空相界的人还是宇沙界?”

“都有。”

“少主呢?”

“在我怀里。”鬼夫子解开领口,一个赤条条沾着血的婴儿正嘬着拇指睡着。

说完,鬼夫子将婴儿抱起递给鬼奶奶,便伤重晕了过去。

“少主...”鬼奶奶将婴儿拥在怀里,久久不语。

再一瞬,藏宝眼前的景象又变了。是恰逢冬尽春初的时节,奶奶躺在床上无法起身。婴儿长大了一些,坐在奶奶身边啼哭不止。

张夫子突然出现在屋里,腰间挂着根戒尺。只见他伸出手,手指轻轻点在婴儿眉间,婴儿马上沉沉睡去。

“有穷大人”意识到张夫子到来的奶奶,挣扎着想起身。

“有惠,你这伤...”张夫子欲言又止。

“有穷大人,不劳费心了。自从逃到这界,本就没几年好活的了,我这伤不碍事,就是怕苦了少主。”

“我在这村子寻了个教书的差事,将来我会教导他学识和功法,告诉他的身世和使命。”张夫子看着熟睡的婴儿,坚定地说道。

“在我死之前,让少主过几年快乐的日子吧,我想叫他藏宝。”奶奶昏睡过去之前对张夫子说。

“好,我答应你,妹妹”张夫子帮奶奶掖好被子,坐在桌前在纸上写上:藏宝不知何处宝。

这婴儿是我?那奶奶和张夫子又是谁?什么空相界什么宇沙界?什么少主?什么王和后?一连串的疑问在藏宝心里翻腾。连已经回到原先张夫子的屋里都没发现。

“藏宝少主?”张夫子问。

藏宝这才意识到自己现在还在张夫子屋里的竹椅上,好像什么都没变,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夫子,你在开什么玩笑,我再也不敢逃学了!”藏宝说完就跑出屋子,靠在转角大口呼吸。一路念叨着“白日梦,这是白日梦”魂不守舍得回到教舍。一直到下学,藏宝都没回过神来,导致小胖子曾释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好几下,他才意识到已经可以回家了。

“你今天到底遭受了张夫子何等的处罚,不就是逃课听说书被逮个正着嘛,应该也不必...”因为藏宝今天回到教舍都没主动说话,小胖子憋了一天的话想要一股脑全说玩的样子。

“打住打住,唠唠叨叨的,老子听了就烦,走,去抓几只蛐蛐儿斗着玩玩儿”藏宝暂时掩下心情,权当刚才“亲眼所见”的都是梦。

小胖子一把勾上藏宝脖颈,边往书院外走,开心道:“这才是我的兄弟藏宝。”

当他们走出书院大门,张夫子站在院墙之上看着他们远去,但藏宝或者曾释都没有发现。

“小释,下学啦,别太贪玩早点回家吃晚饭,入秋了夜凉。”曾释头也没抬就知道是他娘的声音。

“知道了知道了。”小胖子摆摆手。

“藏宝,看着点我家小胖,别让他太晚回家,你也要早点回去陪你祖母吃晚饭。”曾释他娘的声音又从身后飘来。

往日藏宝都会学曾释的样子,一边摆手一边说“知道了知道了”。可今天不知怎么的,藏宝停下脚步转过身,作了个标准的晚辈揖,说:“我知道了,曾姨。”

也不理会边上小胖子落到地上的下巴,藏宝便拉着手和他去捉蛐蛐儿了。

“这俩孩子。”曾释他娘笑了笑,转身便要回去准备晚饭。刚走到家门口的时候,刚巧碰见丈夫下了农田回到家门口,笑意更甚了。

曾姨,也是就曾释他娘,平日里是养蚕纺丝的普通村妇,藏宝以前听小胖子说起过,他娘叫吉娟,他爹叫曾除。曾除是个老实巴交的农夫,在村后山前有一片不大不小的田地,虽没什么富余,但糊口不成问题。农闲时候,曾除就会带上妻子纺的丝布去长相城支摊售卖。卖得的钱财再花上一些在孩童玩意儿,粗布棉衣,农具等上面,所剩也不多,但好歹算有些积蓄。按曾释他娘的说法,这些积蓄分三份:一份是棺材本,一份是将来小胖赶考的盘缠,一份是小胖娶亲的彩礼钱。

前几日刚过秋分,太阳将落未落的时候,凉意就已蔓延开来。今天的藏宝对抓蛐蛐儿显得心不在焉,没找多久就席地坐在鸣虫山头发呆,低头用指尖在地上画圈。曾释权当他是被张夫子教育了而导致如此表现,所以想着法子逗他开心。

“藏宝藏宝,除了我们这儿,你说真的还有其他的世界吗?”曾释坐到藏宝身边,戳了戳正在发呆画圈的藏宝。

“应该有吧,不然为什么大家都会拜神佛呢?总不会是凭空想象出来的吧,很久很久以前的人应该是真的见过神佛。”藏宝思索道。

“真想见一见真的神佛呀,想问问他们能不能看到未来。”曾释抬起圆圆的脑袋望着天边血红的夕阳说道。

“你想问什么?”藏宝随着他的视线盯着那个曾经熟悉今天又感觉有点陌生的太阳。

曾释回过头,摆正五官正色道:“我想问...我以后的娘子好不好看。”

“噗!滚你丫的,先少吃点减减肥吧,哪家姑娘会看上个大胖子。”藏宝被曾释的一本正经而逗笑。

曾释双手按在两颊上一用力,将口、眼、鼻挤作一团说:“我那么可爱,谁不喜欢呢?”

“小胖,谢谢你。天色不早了,回家吃晚饭吧。”藏宝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起身说。

“藏宝你这样怪吓人的,还谢谢我,要谢我就帮我找漂亮媳妇。”

“好,一言为定。”藏宝转身将走。

“诶,等等!”

“干嘛?”

“拉我一把。”

“就说了让你减肥了!”藏宝随即拉起曾释就往山下走。

“慢点,慢点,腿麻了。”

“...”

“藏宝。”

“嗯?”

“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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