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释的家比较靠近鸣虫山，而藏宝和奶奶的家更靠近小泽河。

“藏宝，来姨家吃晚饭吧？”曾姨借着暮色远远看到两个下山的少年，便朝他们喊道。

“不了曾姨，我回家陪奶奶吃。”藏宝回道。

走到曾释家门口，藏宝与曾释告别。曾姨牵起小胖的手，看着藏宝的渐远的背影说：“马上天黑了，路上小心点。”说完便走回屋内。

虽然这样的场景过去也常发生，但刚看到曾姨牵起小胖的手，藏宝心里竟然泛出了一丝酸楚的味道。这味道扶摇直上冲上脑门，差一点让他落下眼泪。

“奶奶，我回来啦！”藏宝与往常一样边推开门扉边向屋里喊。

推门而入，转身关门，一气呵成。

“张...张夫子，你怎么在这儿？”藏宝顿时腿软，想逃出门去。背倚在门上，瞅着屋里陈设和往常没有什么不同。四方木桌上摆着藏品爱吃的饭菜，奶奶坐在右边，张夫子坐在左边。桌上的油灯还没点，屋里显得有点暗。

“藏宝，哦不，少主，有穷等这天等了十二年了。”张夫子说道。

藏宝看着奶奶，好像她眼角还带着尚未擦去的泪痕。屋里愈发暗了，藏宝也看不真切。“我这是撞邪了吗，什么少主，什么有穷，一定是我听恍惚了。张夫子怕不是来向奶奶告状的。”藏宝在心里思索了一番。

藏宝正想着，只听嗖的一声，桌上油灯突然就点着了。藏宝还来不及惊讶，就听奶奶说：“藏宝回来啦，饿了吧，快坐下吃晚饭。”

举步维艰，瑟瑟发抖，默不作声。

好不容易挪到了桌前坐下，却看到张夫子和奶奶一边一双饱含深意的眼睛，夏天被村上妇人看到屁股蛋儿也不会脸红的藏宝，当下竟然有些害羞的感觉。

“夫子，你是来告状的吗？”藏宝怯怯地问。

张夫子摇摇头。

“奶奶，你为什么哭？”藏宝侧身对着奶奶问。

奶奶含泪笑着点点头。

“今天怎么那么奇怪，我不就是逃学去听说书嘛，而且也没听到啥就被夫子逮了。好了好了，是我不对，你们打也好，骂也罢，我都认了，就是不要那么奇怪。白天的时候就已经像是撞邪一般做了个奇怪的梦了，梦里你不是夫子，你也不是奶奶，我也...”

张夫子打断藏宝一股脑的话，说：“那不是梦，少主。”

“夫子，求你了，不要再捉弄我了，我是藏宝，不是少主。”藏宝下巴抵在桌上闭上眼，双手合十举过头顶。

“藏宝，听听你夫子怎么说吧。”奶奶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决然，藏宝虽有些害怕，但依然挺直了腰背，将手摆在腿上，把脸转向张夫子。

“说...说吧。”

“少主，我名字叫有穷。她的名字叫有惠，是我的亲妹妹，并不是你的祖母。我们的故乡并不在这一方世界。而你，是我们故乡的少主。你的父亲是创世界王。你的母亲是创世界后。在你出身没多久之后，他们就在战争中陨落了。而我，就是把你带出创世界的人。有惠比我早几年来到这里，所以你在她的抚养中长大。这些就是今天在我屋里，我给你展示的情景。那不是梦，是一种术法，在这方世界被称作摄梦术。”

“停，停停停。”藏宝打断张夫子或者叫有穷的滔滔不绝，看向奶奶或者叫有惠的人，需要反馈真伪的表示。

“藏宝，是真的，有穷大人说的都没错。你来到我身边之前发生在创世界的的事情，有穷大人用摄梦术给我看过。”奶奶（有惠）轻声说道。

“我是你说的创世界的少主？那这里又是什么地方？”藏宝压抑住自己跌宕的心，向张夫子（有穷）问道。

“回少主，你是创世界的少主，将来创世界的王。这里是［梦无］界。”

“创世界厉害还是［梦无］界厉害？”

到底还是少年心性，听藏宝这样问，两位老人都嘴角含笑。

“藏宝，先吃些晚饭吧。”奶奶（有惠）说。

藏宝摸了摸瘪瘪的肚子，心想管他张夫子说什么，吃饱最要紧。连忙举起筷子，开始大口扒饭。

“相传大神盘古于混沌中分开天地，死后身魂灵皆溶于其中，这就是初始太古界的由来。其中盘古五脏与神躯化成五行界地，神魂化成五行界能，神灵化成五行界灵，不知道过了多少年月，太古界上已经拥有了众多的生灵，第一批获得五行界灵之一的生灵化成了人形...”

藏宝听到这里，对着张夫子（有穷）喷出一口饭菜，“这意思，我们都不是人？”

张夫子（有穷）抹抹脸道：“是也不是。按创世界的文献记载，盘古大神是唯一的真人，因我们都是大神的身魂灵幻化，虽然获五行界灵之一就化成和盘古大神类似的人形。我们现在称自己为人，只是图个方便。况且，长久的时间过后，不同的化人生灵之间的区分早没有那么明显。就这样过了很久很久，创界之战发生了。听说是有些大神通者开始意识到太古界虽然广阔，但明显能感觉到界壁的存在，任他们各自如何努力都无法撼动太古界壁分毫。”

“一会儿五行界能，一会儿五行界灵的。咋不叫五行界，要叫太古界。编故事不行啊，张夫子。”藏宝嘴里大口嚼着饭菜，说的话倒也清楚。

“这...”张夫子（有穷）无语。

“有穷大人，我来说吧。”奶奶（有惠）向他说道。

“藏宝，有穷大人并不是编故事。我比你和有穷大人来到［梦无］界早了十年。我没来到这里之前，在创世界我是你外祖母的侍女，从小和你外祖母一同长大，所以你叫我奶奶，辈分上也说得过去。你的母亲，也就是后面的创世界后，我是看着她长大的。你外祖母走得早，我待你母亲如亲生女儿一般。直到她遇见了你的父亲，他俩一见钟情后，她就搬去了王城，而我老了不想折腾了。既然有人照顾你母亲了，我也乐得清闲。”

藏宝嚼动饭菜的频率逐渐降低。

“有穷大人是我的哥哥，他是你父亲的启蒙老师。我来到［梦无］界之前，在创世界中了敌人的埋伏。他们本想活捉我，用我来要挟你的母亲，让她和你父亲分开。但他们没料到我拼着一生修为不要，落下无法痊愈的伤，强行打开了界壁缝隙，然后就来到了这里。”

奶奶（有惠）说得很平静，但藏宝眼里却有眼泪打转。

“为什么今天要和我说这些？奶奶你是不是不要我了！”藏宝低着头，泪水滴在碗中的脆响，就像下雨的时候小泽河上传来的声音。

“傻孩子，奶奶怎么会不要藏宝。是奶奶不好，奶奶老了累了，不能继续照顾藏宝了。”奶奶（有惠）伸出枯黄的手，轻轻抚摸着藏宝的脑袋。当年她也这样抚摸着襁褓里的他，再远一些，她还年轻的时候，也如此摸过大小姐的脑袋。她笑着，收回了手，双指作刀割下自己一缕白发。

“藏宝，你长大了。有些事情必须要学会接受。人这一生，生老病死都是常态。相遇和离别，上天都有安排。奶奶在［梦无］界虽然恢复了一些修为，但奶奶的伤熬不过明年春天了。等奶奶走了，藏宝就跟着有穷大人，也就是你的张夫子，学知识学本事。如果将来能够回到创世界，把奶奶的这缕白头发带回去。人老了，总想着落叶归根。”

“不要！我不要！我不会让奶奶死的，我要去找最好最好的大夫给奶奶治病！”

藏宝止不住眼泪，随手一抹眼睛，声嘶力竭的喊道。

藏宝夺门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