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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藏宝回到家门口的时候,看到奶奶正坐在门口等着他。藏宝连忙说道,“奶奶,你怎么不进屋,外面凉,快进去。”奶奶微微笑着没有说话,慢慢站起身来捶了捶腰,拉起藏宝的手便回屋去。

油灯忽闪忽闪将要熄灭,藏宝盯着火芯不知道如何开口。

“快洗把脸早点睡觉,明天还要上学呢。”奶奶放开手,一边走向里屋一边向藏宝说道。

“嗯。”

藏宝胡乱在水盆里捞了点水抹脸,然后飞快奔向自己的房间,扑向自己的床上,将头埋进枕头。枕芯传来细碎声响,让藏宝想起那天奶奶把枕头递给他,那是他上学的前一天,奶奶说他长大读书了,需要一个明目醒脑的枕头。

枕芯填充的是苦荞和决明子,苦荞是奶奶在山里割来晒干的,决明子是托村里的郎中从长相城的大药材铺买回来的。枕芯袋子是奶奶自己纺的粗布,厚实牢固。枕巾是曾释的娘亲缎的丝绸,并不华丽但非常亲肤舒适。藏宝深深吸了一口从枕芯里传来的清香味儿,眼鼻却愈加发酸。藏宝翻过身来看着屋顶,眼眶像两汪将要决堤的湖池。

“我不哭,我不能哭!”藏宝暗暗和内心较劲。

可他毕竟才是个未满十三岁的少年。

藏宝忍不住眨眼,眼泪顺着眼角而下,浸湿了鬓边的头发。像是觉得自己丢脸似的,他拉起被子盖住了脑袋,没一会便沉沉睡去。

这晚,藏宝做了个梦,梦见战场,梦见飞翔,梦见诀别,梦见奶奶死了,梦见张夫子死了,梦见曾释变成了一个老头,梦见自己变成了一个恶鬼...

一早,藏宝是被梦魇惊醒的,准确地说是被梦魇和曾释一同吓醒的。藏宝从梦里猛然睁眼就看到曾释肥嘟嘟的脸都快贴到自己的脸上,一个激灵便喊道:

“死胖子,你干嘛!”

“我叫了你半天你都没醒,我还以为你死翘翘了呢。看你眉头紧锁,梦里盗汗,我掐指一算,你肯定是做春梦了,嘿嘿嘿。”

“滚蛋,老子才没有。”藏宝一下涨红了脸,毕竟细细想来,昨晚的梦里好像是出现过一个少女的样子,她的样子模模糊糊,但藏宝心里却有一阵悸动。

“快起来啦,再不走张夫子要戒尺伺候了!”曾释心急火燎地就拖着藏宝下床。

“急什么,我从今往后可不会怕张夫子了。”藏宝想起自己的另一层身份,便吹嘘了起来。

“少吹牛了,看你昨天那失魂落魄的样子,今天还要打肿脸充胖子,羞羞羞。”

藏宝胡乱穿整齐了衣服,挎上书囊就和曾释出门向书院奔去。

“今天奶奶怎么没叫我,她去哪儿了?”脑海中的疑惑在奔跑中逐渐滋生又悄然散去。

村里的书院其实很小,名字却很大,不大的门牌上挂着不大的匾额,上书“自有书院”,可有啥呢?张夫子一个人教大家四书五经,再有一个教大家健壮身心的职位是村里农夫轮流做,学生们帮助下地干活就当是强身健体了。可就这么一个小小书院却深受村里人敬仰,毕竟人一村从来没有出过举人,就像久旱的农田,渴盼任何一滴雨水。

他们二人一路小跑到书院门口,见张夫子直直地立在匾额下,双手合拢在袖子里。藏宝知道张夫子明显是在等他。

顿时,藏宝的脚步一个踉跄,差点摔个大马趴。

“你又怎么了,晚上做梦太累了吗?”曾释一脸坏笑。

“张夫子,早。”藏宝作揖打招呼。曾释也赶忙学样。

“我看也算不得早了,曾释你进去读书温习,午后会考试。”张夫子对着曾释淡淡说到。又对藏宝说:“藏宝,你随我来。”

曾释赶忙吐吐舌,一溜烟进去,但也没忘了回头向藏宝挤眉弄眼。

“随我来。”张夫子对着有些发愣的藏宝又提醒一句。

“去哪儿?”藏宝见曾释已经进了屋子,便想起自己少主的身份来。

“山顶。”

“比赛?”

“好。”

藏宝无数次到鸣虫山山顶,什么捷径小路都熟悉得很,便觉得自己稳操胜券。待他一溜烟奔到山顶,还没来得及好好喘口气,就看到张夫子站在那里,和刚才站在书院门口没什么两样。连大喘气都没有!

藏宝一屁股坐在地上,一时间上气不接下气咳了几声,边咳边问道:“夫子,你怎么那么快,用飞的吗?”

“回少主,差不多。”张夫子淡淡道。

藏宝听罢翻了个白眼,干脆躺在地上说,“我早该想到的。”听语气充满了对自己提议比赛的懊悔。

“少主,有穷只是学了功法,算不得赢。如果少主学会了,肯定比我快。”

“别老是少主少主的,叫我藏宝就可以了。你说的创世界都被攻破了,哪有什么少主。”藏宝悻悻然。

“是少主。”

“叫我藏宝!”

“遵命,少主!”

“你!?”藏宝又气又想笑。

“少主,有穷在人前会喊你藏宝,人后就只能叫你少主。”张夫子一脸正经。

“随你得便!反正我只喊你夫子。”

“好的少主。”

“说吧,叫我来山顶,这次要说什么?”藏宝竖起上身,回到坐在地上的姿势。

“教少主功法。”

“什么?我有说我要学吗?”藏宝一连发问。

“回少主,功法,你必须学,这是命也是责任。”

“我学不会怎么办?”藏宝问。

“不会的,你天生就是那块料,你婴儿期我有观察过。”夫子笑了起来,好像想起了藏宝还在襁褓中的样子。

“真行,话都被你说了,那我学什么?”藏宝伸出小指扣扣耳朵,心里其实想着会飞也不错啊。

“回少主,先学吐纳。”

“吐纳?不就是呼吸吗,我不会的话不是早死掉了,你看我,吸气,呼气。”藏宝深深做了两下深呼吸,说道:“你看,这需要学?”

“少主,呼吸和吐纳不同。”

“有什么不同,不都是吸进去再吐出来。”藏宝想不明白。

“但凡血肉生灵都会呼吸,气就像一颗石子在左右手相互倒换,但石子还是石子。但吐纳不同,吐纳像是投柴入火,进去的是木柴,出来的是灰烬,助长的是火焰。”夫子边捋着胡子边解释道。

“所以,吐纳就是吸进去气,在我身体里烧一烧,让我的火更厉害,烧干净了我再吐出去。你要教我的就是如何让气烧起来。”藏宝沿着张夫子的解释又补充道。

“对的,少主,你的理解能力也非常出类拔萃。”张夫子认真的说。

“这四周空气都是透明空荡荡的,有什么是能让我烧起来的?”藏宝还是不理解气如何能烧。

“看着空荡荡,但其实并不是。如佛家说,一粒沙之中就有三千世界。深吸一口气,可是吸进了千千万万个世界呢。”

“吸气,世界...”藏宝喃喃自语。

张夫子微微笑着眯着眼看着藏宝,就好像当年看着创世界王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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